《长生殿》幻莲婆娑

6、湮灭

　　离开圣域那仿佛终止了时间流转的神殿，仿佛，就可以看见时光流动的脚步……离开恒河的沿岸，却了很多地方
　　蓝毗尼，伽耶，鹿野苑，拘尸那罗，曲女城，然后，是那烂陀寺的废墟……
　　阳光下，点点尘埃翻飞，依稀是过往岁月的痕迹……即便是，当日最繁盛，最高智慧的聚集之地，到最后，还是毁在一片战火之中……少年长身而立，风，翻卷他那洁白的袈裟，回眸的一刹那，古寺的废墟像是终止了千年的沧桑等待，忽然染上了最美妙，最难以描述的色彩。妙法论经，至细至微，如彻如宏，恒河沙没花飞雨；大法恢宏，天上天下，心存善法，菩提常护染劫身。
　　清朗的声线，少了当年的稚嫩，多了几分坚韧，几丝空灵……吟唱着的，该是千年之前，响彻此地的梵音……
　　同样的经文，经了他的口，就洞彻九天十地，三千微尘；一丝昔日的冷沙，经了他的手，就洗净万丈红尘，不复污浊……
　　越来越相似的面容，就好像，阿释密达再次降临这个人世……但是，他已经放弃了尘世的一切，脱离了六道，摆脱了轮回。是这个少年，在岁月的流逝中，长大了……
　　年年岁岁，暮暮朝朝，到底是谁在陪伴着谁？如果说找寻答案是你的愿望，我的目标又是什么呢……
　　正在彷徨中，带着阳光的风扶过脸颊，他的手被一双手握住，少年的手和阿释密达当年的一般的温暖，纤细却有力，常年的磨练，掌心也有着薄薄的茧。
　　走吧，一起……
　　最终，还是回到恒河的岸边，生命开始和终结的地方……
　　那夜，该是月光如水吧……
　　或许是个祭典，或许是个节日，月光下的恒河岸格外的热闹，一阵阵的喧闹中，搭起的高台上是飞扬的纱幔，充斥耳边的，是故乡音乐的叮咚……一阵阵喝彩中，带着面纱的舞姬登台，七彩的纱丽绚烂的犹如梦幻，露出纯白的腰身，水蛇般的扭动，摇晃着手脚上的金铃，是连绵不断的清脆声响。舞出了万千的色相，舞出了生命的绚烂，撩拨着世上的众生……
　　“摩登伽……”略带不满的，穿着黑色袈裟的人发出一声叹息。沙加看着他在火光下微红的脸：“走……”
　　但是今晚，注定是走不出那片繁华
　　赤膊的男子含着一口烈酒向火把喷出，一小片天空渐渐变红，是一瓣瓣不知名的红色花朵，划过天际……
　　孩童们放着烟花，金色的火花闪耀，带着淡淡的硫磺味，划过天空后，如同流星般坠落……
　　女孩们佩戴着黄金的首饰昭显着青春的骄傲，少年们在她们身后无奈的宠溺着。人群中，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紧紧相随，秀丽的面容不知会使多少人今夜无眠……
　　嘈杂中，两人的手只是紧握，也不知今夜开了几朵花，成就了几段姻缘，了却了几段因果，所能见的，能感的，是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人生里努力的活着……
　　人间的烟火里，哪怕是他们这两双看透了生死，看透了过去未来的眼睛，又能够看到苦海无比么……
　　记忆中的晨钟暮鼓，连绵香火，阿释密达的叹息，那烂陀寺的废墟，与眼前的一切开始重叠，谁也取代不了谁，于是，那个迷惑，又开始了……
　　随喜，随意，随便，随心，随缘……难道，就不好么……
　　感觉到了他的不安，沙加的手更加的紧握，两人在川流的繁华中停歇，看那红色天空中的飞花
　　那夜，不是为了布法，不是为了解惑，不是为了除魔卫道
　　只是，为了好好看一眼，这片红尘……
　　如果说多年后，当阿释密达能够再回想起那晚的话，他一定会说，
　　那天的人间，美的好似极乐……
　　如果说不用在人心中看到丑恶，不用再去体会红尘的悲哀，只是简单的活在那片纯粹中，极乐与人间，也是能够相当的接近……
　　可是有时，你作不了那个假设
　　当两人来到一段稍显平静的地段时，几位托钵僧，出现在他们面前：“外道！恶体！”语气波澜不惊冷酷的让人发毛……
　　我看到的幸福，就如此的脆弱么……
　　感觉到阿释密达身体突然的僵硬，沙加想有所动作时，已经被他一把拉在身后，一片白光中，是他们所不熟悉的阵法……
　　轰然一声，当沙加睁眼时，他只看到四周一片焦土，托钵僧，跳舞的舞姬，点烟火的少年，只剩一片血泊……
　　阿释密达缓缓回头，袈裟和金发上染满了血迹：“不是……不是我做的……”我不想杀生，不想杀生！
　　然而，现场留下的却是如此相似的魔气……
　　“泰坦……”
　　沙加喃喃低语
　　看到的幸福如此的脆弱，要面对的，是开始侵蚀大地的魔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