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花纵今朝》王暴富

13、第十三章 有妖为执

　　花源在人间一直以元家世代大夫为称，世人都知，合善堂有位医术高明的元大夫，能起死回生。历经几世几代，其声誉不止在苏州，乃至各国都有美誉。世人也知，合善堂的坐台大夫都是元大夫从外面带回来的孤儿，他们无家无名，入了和善堂，就以元大夫为称，一位“元大夫”死去，会有另外一位“元大夫”代替。
　　可世人不知的是，这些历年为芸芸众生诊治的，全都是花源一人。用法术变幻自己的年月外貌。用木偶术变幻那从外面而来的孤儿。
　　六百年，除去他跟着先生学的几年医术的时间，和善堂已经换了三十余位“元大夫”了。
　　四皇子询问花源，为何他年岁竟看起来如此年轻，花源向他解释道。
　　当然其内容都是世人所知的部分。余下的，花源解释给了花落。
　　那模样就像出门许久才归的游子和母亲叙述旅途的故事。
　　几百年前，那山涧中时常发呆的少年郎，竟变成了如今悬壶济世的圣手，花落有些微微恍惚。倒也明白，这世间最让人迷惑的不是人，反倒是时间。终会让一切变了模样。
　　六百年前的花林里的不爱穿衣服，光腚子的花笙也会变成浊世的佳子。六百年前，花林里什么都不愿接触，守着自己一亩三分溪的花源也能变成侃侃而谈的少年。
　　而她，在花林里为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的因，被囚禁了六百余年的果。今日似乎也在慢慢消失。
　　执行者，她脑海中突然冒出这词。早在花落和花笙第一次见四皇子的时候，她便有有一种违和感。
　　四皇子的的气质过于疏离，看似并不是会与人亲近的性子，而且眼中并不清明。所作所为似乎在按照别人写的剧目在出演。
　　妖在人世中生存是有规则的，不可乱世，不可借神明之名行事。若有违反，便会受到处罚。处罚之法各有千秋，有一类妖会成为神的执行者，乱江山，推盛世。
　　枝繁叶茂的大树，终会有一天根深蒂烂。重回繁茂的办法，只有种下一颗新的树。执行者在做的事情便是这般。
　　花笙的妖性散漫，居于朝堂之上，这件事情便让她有些疑惑。看见四皇子以后，她曾经以为是为了那个在京城中的未婚妻。
　　但是那日，她分明看见，花笙看着四皇子带走舒璃时的神情。眼神淡漠，表情肃穆。花源说，民间有元大夫，京中有花世家，除了洛安他们始终没有追寻到什么，他们俩在人世并不需要花落担心。
　　担心吗？
　　自然是担心的，穿多许久心仪的衣裳，有一天被撕毁，也会感觉难受。更别说是四百年朝夕相处的陪伴。若是他们没有了，花落想，自己该是会很难受。
　　她遗忘的东西很多，偏偏是那个玄衣男子，偏偏是执行者这个名词。
　　千年前种下因，怕是与它脱不了干系。
　　花笙会落得什么地步？也会在某处结界遍体鳞伤？
　　还有，那个玄衣的男子到底是谁。
　　时逢船靠岸，已经结束了水路。花落便向花笙提出，接下来的路，她会自己去洛安。不必由花笙再绕路带路。
　　听到这话时，花笙微微的缩了缩瞳孔，却也立马回了神。一手拿着扇子，轻轻地扣着肩膀，一首看似烦恼的揉了揉太阳穴，终也微撅着嘴，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花落并不想拘着花笙。与其让他陪着自己去洛安，还不如分道扬镳，让他去做他要做的事情。毕竟他即将要做的事，是自己不能再涉足的地方。如今只能和他一别，只求他莫感情误事。不过，这种事会发生在他身上的概率应该很小吧。最后，他定会全身而退的。就像她不在他身边的六百年里一样。
　　与花笙道别后，花落向他摆了摆手，向花源走去。
　　行几步，却也停下，扭头对花笙说道：“你这只臭山猫要小心，要像丢下我和花源一样狠心到底。等你办完京城的事，我们再见面。”说完，立即走向了，刚刚被四皇子迎下的花源。
　　世人皆无情，却比不过山间的魑魅魍魉。它们为生存而争夺，学会奔跑前就先学会了心狠。为生存可以超越身体极限，也可以为了生存抛弃良心。
　　遇到花落前，他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还没学会狩猎的时候，它的父母就再一次狩猎中死去，他在对手饱食下逃生。在灌木丛中瑟瑟发抖的挨饿过，为了生存忘记害怕，跑到林中狩猎。弑杀猎物时，它心中没有一丝感觉，只有对生的渴望，和变强。只有成为林中的王，它才能活下去。
　　你要一只天生的猎者心中有都大的感情。要一只山猫心中有怜悯有情爱多像妄想天开。
　　可是遇到花落是它一生里最重要的事。
　　那时候它奄奄一息的的趴在林间小溪旁。花笙就在不远处看着它。
　　这是林中没有的生物，也是林中最好看的生物。它见它在生死线徘徊一击就死多轻松。轻松到，它懒的把它做为猎物。
　　几日后，这只林中从未出现过的生物，居然活过来了，在阳光里伸懒腰，细长的眼睛里流着华光，打探着周围，然后它就发现了自己。
　　一瞬间花笙便做出了战斗的姿态，准备在这未知生物扑向自己之前先咬断它的脖颈。然而，那只动物却朝自己扭了扭身后硕大的尾巴。尾巴末是鲜艳的红色，在阳光下，就像是一抹新鲜的血液般让动物着迷。
　　一阵恍惚，它已经到了自己的跟前，好奇的打转。
　　彼时，它已经是这片林中最凶狠的杀手，不畏惧任何的敌人，况且是这似乎带着友好的生物。它敛起爪子对它趾高气昂的叫道，喂，我是这林中的王，你听我的话，我就不把你当食物。
　　那时它也在嘲笑它吧，一只小小的山猫竟然敢对着千年修为的狐狸说这种话。
　　所以丝毫没有在意反而开心的蹭起了它胸前的白毛。
　　它们的相遇放在人间也是美好的吧，后来的故事也是充满着快乐。是花落给花林取了名，也给他新的生命，教他如何做妖。却偏偏忘了教什么叫情。
　　他不知什么为情，所以能抛弃她在人间照样欢天喜地。他本性无情，所以见过人间百态，他也能对花林不闻不问。他该是这世上最无情的妖，所以能以人心为戏乱几代朝纲。但是不知为何，再见她，他总能忆起花林中的往事。
　　离开也罢，留她在身边，他竟变得不像自己。
　　离开水路，花笙也和四皇子等人分开。花源虽不舍花落离开，但是对于花笙的离开他是十分乐意的。见他走后，终于对四皇子摆出了大夫的模样。再次询问京城那位小姐的病情，并开始翻阅古籍，寻找关于回魂珠的只言片语。
　　四皇子见花源整日待在马车上，吩咐左右照看好花源。便吩咐左右来到自己的马车上。
　　“说吧，离开后，他去了哪？”四皇子轻叩桌面，问道。
　　“属下无能，花大人与我们分别以后我便一直跟着他。他先去了酒楼听了一会儿说书，便离开戚城，到城外的城阳坡的树林里后，一眨眼就不见了。”来人垂首禀告道。
　　“他可有发现你。”
　　“应该并无，属下眼力极佳，与花大人一直保持很远的距离。只是，城阳坡那里，花大人……真的是在眨眼间消失的。”
　　四皇子微微蹙起眉头，眨眼间消失的？与花笙相处这么久，他不是没有感觉到花笙不同常人之处。
　　之前，依附着花笙的他，觉得那些不正常之事于无所不能的花笙来说都是正常的。然而，花落和元大夫的出现让他第一次对那个隐世的花家充满了好奇，这种好奇不同于世人膜拜花家，恐惧花家，不敢触及却在心里臆想的好奇。而是一种企图去揭开花家的的面纱的好奇。
　　这个出世被誉为上位者的选择人的家族，这个世代出世者都完美到不似真人的家族，到底拥有了什么。
　　适时，车队忽起一阵喧哗。
　　“保护公子！”呼声一阵，四公子反应过来，应该是碰到刺客了。撩开车帘，他对围在车围中一名手下道：“保护元大夫。”语罢，持剑冲进人群，元大夫不能出事，他关乎的不止是能否得到宰相的支持，此次行事也是在告诉往日瞧不起自己和因为花笙才站到自己队伍的人们，自己有这个实力和其他皇子抗衡，有这个谋划走上那个位置。
　　却说花源正在马车里看医书，突然听见外面的喧哗声，倒也没有在意，这些人类倒也伤害不到自己。现在他在意的是，回魂珠。
　　花笙丢到他这颗回魂珠。
　　和花落相处那么久，他当然见过这颗挂于花落脖子上的回魂珠。
　　百年前，他曾医治过一个病人，昼夜性格相差极大，白日温文尔雅，到了晚上却暴躁异常，到后来竟以杀生为乐。并且白日的他对夜晚的事毫无印象。家人都以为他着了邪，驱魔，求道，都没有改善。那是他行医那么久遇到过的最奇怪的病症，找遍医书，他才在一本残破不堪的医书上看见“古有异魂症，一人躯体内存于两魂。两者互不相知，显于时间各不相同，唯有回魂珠，食一者魂魄，可愈之。”
　　那时也不知花落身上的珠子就是回魂珠，只知那户人家访于遍地，直到患者突发急症离世也没有找到这颗珠子。
　　其实，那古书记载的只有片语，也没有写具体的医治方法，即使有回魂珠，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京中那位的病症是否也是如此，回魂珠只有那一个用途吗？用完以后可会消耗，他皆不知。
　　正入迷，一道白光晃于眼前，定目，竟然是一把白刃横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