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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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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阳已经生起了火,他半蹲在灶洞前往里塞木柴。
棚子里没个遮挡,风吹进来冻得人发抖,好在外头的雨虽然没停,风却有了渐止的趋势。
段风过来的时候秋阳还在往灶膛里填柴,和段风同样式的寝衣罩在秋阳身上无端显得有些单薄,清瘦的背脊挺得笔直,不断跳跃的火光柔和了秋阳的面孔,比起往日温雅有礼的模样多了几分烟火气。
段风没有出声打扰,他静静地站在秋阳身后看着他,忽而一阵恍惚,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奇怪的情绪,陌生到心头有些发软。
他有些发怔,暴雨声渐渐被他摒弃在感知外,檐外的风裹挟着细微的雨丝落在段风的脸上,他都像是没感觉到一般动也不动。
还是秋阳站起身把他往棚子里拉了拉,才让段风刚换上寝衣的免于雨水的侵湿。
秋阳腾出位置,把他塞到灶洞前:“你先烤火,别着凉了。”
段风回过神,注意到秋阳肩上也被淋湿了一块,他赶紧一把抓住秋阳的手臂:“你肩上也湿了,一起过来烤烤吧。”说着还往一边挪了挪。
秋阳摇头:“我去拿个桶就过来。”
等锅里的水烧开,两人都草草擦洗了一遍,趁着热乎劲还没过回了房。
秋阳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还半新的被子扔给秋阳:“被子我前几天晒过一回,你今晚先盖着。”说着他又问了句:“你习惯睡哪边。”
“我都可以。”
“那你睡里面吧。”秋阳仔细听了屋外的动静,雨还在哗哗地下,没有停下地趋势。
他等段风躺好后,吹灭油灯也跟着上了床。
两人各自盖了一床被子,气氛一时有些静默。
听着屋外砸落的雨滴,段风突然想起了半蹲在灶台前的那个背影,他想了想,偏头小声说道:“秋阳,那个卓掌柜.....”
“嗯?”
段风说话的声音太小,刚说出口话就像雾一般逸散在了风雨声里。
他清了清嗓子,提声又说了一遍:“你似乎和卖油店那个卓掌柜很是相熟?”
“嗯,他是我师傅的故友。”秋阳倒是干脆。
段风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后续,又忍不住开口:“然后呢?”
“什么然后?”秋阳奇怪地看向他。
段风的面孔隐在暗中,秋阳只隐隐约约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脸上却切实感受到了对方呼出的气息,秋阳有些不自在,又转头往外挪了挪。
段风只好换了个问题:“我之前只听你说起过你师傅,那你父母呢?”
“我是个孤儿,父母在二十年前一场逃难的途中去世了,五岁时遇到我师傅,自那以后我就一直跟着师傅了。”秋阳轻描淡写。
“对不起。”段风惊觉自己似乎戳到人家的痛楚了,他赶紧补救:“那你师傅去哪儿了?”
秋阳这次沉默了许久,久到段风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才轻轻说了句:“他死了。”
段风一个激灵,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
他有些懊恼,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是讪讪闭了嘴,不敢再多说。
秋阳被他一提勾起了往事,一时思绪纷杂。
他面无表情仰躺在床上胡乱想了大半个时辰,回过神已是深夜时分。
他听着身边传来的绵长呼吸声,也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日,段风醒过来,发现雨还没停,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秋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了门,他换上秋阳给他放在床边的衣物,推开门。
院子里一片狼藉,昨夜桂树被风吹断的枝桠,砸破了屋顶,如今那枝桠被风吹到了院子里,连带着几片瓦掉下来,摔得粉碎,院子里的落叶,已混在泥水里失了原本的颜色。
段风没管眼前这个烂摊子,他洗了把脸生火煮了一锅粥,用小火温好后就拿了伞出门去寻秋阳了。
学堂坐落在清水镇的最西边,是整个镇地势最低的一处,段风一路往西,走了一半渐渐注意到路旁有不少人家大敞着门,把家里的积水清扫出来,他刚刚经过早集也发现了往常挑着担子卖菜的人少了许多,只有零零散散几个撑了伞四散在路边。
雨渐渐小了,不再是一滴一滴地往下砸,而是变成了细细绵绵的雨丝随着风飘落在地,连绵不绝。地上已经出现了不少的水坑,脚下的石板也换成了泥土,才走上几步鞋底就已经沾满了泥。
段风走到学堂门口时,发现那里站了不少人,段风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秋阳,他站着比别人都高出一头,段风不知怎么地想到了一个词:鹤立鸡群。
他摇头失笑,走近两步,就听见了旁边两位妇人的闲聊。
“我今早去河边洗衣,那水啊,涨了老高,把石台子都快淹了,往日站在台子上都够不到水,这下可方便多了。”说话的胖妇人一脸兴致勃勃,手上挎了个竹篮子,里面还装了两把青菜。
她旁边稍显瘦弱的妇人却忧心忡忡:“积水都快漫到屋里去了,再下这么场雨,家里估计都得淹了。”
胖夫人不以为然:“哪儿能啊,你说这半个多月了好不容易才下一场雨,可不得管够吗?”
瘦弱妇人叹口气不再作声,那胖妇人见没了人搭理,有些无趣地四下张望,这一望就正好望见了站在她边上的段风,她顿时来了兴致:“段公子,又来找秋夫子了我跟你说这学堂昨晚啊...”
不等她说出个一二三来,秋阳已经走出人群,看见了段风,他走过来喊了一声:“段风?”
段风正不知如何应对呢,见秋阳走过来,他赶忙冲那妇人笑了笑:“程大娘,家里做好了饭,我喊夫子回去呢,晚了就要凉了,下回再聊啊。”
说完就赶紧溜到了秋阳身边。
“程大娘说学堂昨晚被淹了?”段风带着秋阳避开地上的水坑,“那学生还能来上学吗?”
秋阳跟着他走,闻言摇头,“这几天是不成了,桌椅在水里泡了一晚上,暂时还不能用。”
清水镇有两个学堂,一个就是秋阳教书的这间,只有秋阳一个夫子,学生大多是镇子里不甚富裕的人家出来的,连桌子椅子也是这些人家一人凑一把凑出来的,加上镇子向西的地价也不高,就把学堂建在了这边。
另一间学堂设在东边,是为那些家里小有钱财人家的孩子设立的,有好几个夫子,束脩也要高一点。
秋阳这次来看过情况后,决定先休学几天,刚才就是把消息告诉给大家伙。
他们回到家,粥还在锅里热着,两人就着咸菜一人喝了两碗粥。
一个多月过去本来便不多的咸菜也见了底,秋阳收好坛子,站起身想起师傅临走时说过的话,又想到了被淹的学堂,叹口气,心里默默念着:师傅,这还真是赶上趟儿了。
一整天下来,两人总算把东屋顶的洞给补上了,又把门打开清扫屋里的积水,床被泡了一夜都快泡发了,干脆把床上的东西一股脑清出来,只留下个床架子。
下午时分停了一阵的雨,到了傍晚又渐渐下大了,两人早早吃过晚饭便回了房。
段风昨晚想着该离开镇子了,但后面又发生了这么多事,这会儿也不好说要走,离开的念头就搁置了下来。
雨一连下了三天,除了秋阳第二天又去学堂看了一次外,两人就没再出去过。到第四天的时候,雨终于停了,天边也隐隐现出了阳光的身影。
这天刚吃完早饭,秋阳起身正要收拾,院门却被人敲响了。
“秋阳夫子在吗?”
是个男人的声音。
秋阳手一顿,段风见状赶紧拿过碗筷催促道:“你快去开门,难得有人上门呢。”
秋阳有点奇怪,平日里除了卓掌柜有些来往,还真没人来家里找过他。
他开了门,门外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有些面生,女的赫然是前两天才见过的程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