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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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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封信给你,伊一给你的。”伊玥转身上楼去拿信,信在伊一的房间抽屉里,那层抽屉,若不是今天顾子予的到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打开。
楼梯转角处,伊玥停下上楼的步子,用余光瞥见顾子予缓步朝客厅沙发处走去,他并没有坐下来,而是在环顾四周,伊玥皱了眉,他在看什么,伊玥正眼稍侧了一下身子,看到顾子予的背影,是对着沙发前的茶几上的全家福照片的,顾子予敛了眸子,那张全家福,是顾城带回来,伊玥从他行李袋里拿出来的,当时相框玻璃破了,伊玥找了时间去影像店更换了的,拿回来就放在沙发茶几处,一张一家五口的全家福,是在美国这个家唯一的一张全家福。
伊玥不看了,上楼拿东西,尘封多年的抽屉被打开,上面已经覆盖了薄薄的一层灰尘,昭显着这层抽屉从关上它的那一刻,就没有被打开过。
待伊玥拿出信,下楼,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她花了点时间,去盥洗盆间看了下她的脖子,脖子现在只是有些发红,微微有些肿,怕是到了明天,脖子就是不堪入目了吧,还好不是夏天,可以戴着丝巾或者穿着薄高领毛衣出门,伊玥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只能用狼狈不堪形容自已了,呵,真是可笑,试问自己,她图些什么?图个快意,还是心安理得?她不知道。
伊玥下楼,顾子予已经坐在沙发上了,面对着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对于伊一,顾子予总是很耐心的。
伊玥将信封给他,顾子予没有看她一眼,起身拿走了信封,大步走出了门,连带着餐桌上的报纸,他也一并拿走了,伊玥还想说些什么,却也只能面对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毅然决绝。
如果痛并快乐着,这句话是在宽慰人的话,那么伊玥并没有被宽慰到,她觉得,痛,那就是痛,痛可以组成很多词语,痛苦,疼痛,很痛等等,痛是身心,里外最直接的感知,所以,痛怎么就快乐着,这不属于伊玥,那都是属于乐观的人,而伊玥不再是个乐观的人。
曾经,她问过病了的伊一,那时的伊一已经不怎么说话了,看人如看陌生人一般,眼神呆滞,每天要吃大把的药,不说话的伊一代表着,与她说话,她就是不会回应,这种无声恼的人心里发慌,那天,伊玥走进了伊一的房间,伊一坐在床上,伊玥俯身蹲下来,两手搭在伊玥的膝盖处,她望着伊一,望着这个不再如以前明媚的伊一,伊玥眼里有泪,她问伊一:“你不恨我吗?你为什么不恨我呢?如果你恨我,也好过你现在这个样子。”对于伊一的抑郁,她是没办法接受,她了解伊一变成这个样子是什么原因,归根究底,最终的源头,与她也脱不了什么干系,如果……如果伊一心中有念想,这个病或许就不会那么的来势汹汹了。
伊玥眼中的泪低落了下来,她含泪看着伊一,伊一那深黑的眼眸,看不出什么情绪,伊玥模糊间也看不清,伊一的眼神到底是呆滞的还是清明的,她擦干了眼泪,笑了一下,站起身来“我拿了药来,吃了药,姐姐陪你睡一会。”欲转身,她的手就这么被一只手牵住了,她定了步子,转身,伊一已经看向了她“我为什么要恨你,我恨不起来你,你和阿城都是我的亲人,如果,我连亲人也要恨的话,那我就不该姓伊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我恨你做什么。”伊玥的心突然就像是被锤子撞击了一般,她疼的无以复加,她跪在在伊一面前,这是她的妹妹,她自小疼爱的妹妹,她们是亲人,夫妻暂且说还没有隔夜仇,纵使有,也是床头打架床尾和,更别说是姐妹,是亲人了。
顾子予走出门,篱笆木门被他重重的关上了,一手是信封,他温柔以待,一手是那份报纸,他不想拿起来再看,因为没有必要,他把脾气隐忍的很好,是真的很好,此刻,他不把坏情绪放在脸上,而是都放在了那份报纸上,那张报纸就在他的手里被捏的皱巴,随后,又将报纸撕碎,扔进了垃圾桶,报纸上的标题大字是什么?B市财阀顾子予于老街咖啡店秘密约见女朋友,是这么几个大字,异常醒目,财阀却是顾子予,两大公司老总,一文一商,坐拥B市商文两行首座,利益财富权势集聚一身,有杀伐果断之气,却也有心思细腻之态,怎的不说是财阀呢?
老街咖啡店,也却是有顾子予出现的身影,10月28日天,他只身前去见母亲安排的相亲对象,只为礼节,礼貌谢绝,至于约见女朋友这个字眼,呵无稽之谈,一个未有成功的相亲,怎么这报中的女主角王敏小姐就成了他的女朋友?这报纸一出,倒像是板上订钉了一样。
那么问题来了,报纸顾子予看过,好巧不巧的,报纸刊登时间是在昨日,今日就上了头版头条,报纸卖的火爆,一个能称的上是财阀的男人,想看他笑话的,想知道他隐私的,不计其数,这报纸倒是成功的让他成为了众矢之的。
时间凑巧的很,就在他不在国内,国内?阴他?瞧瞧,他树敌颇多啊!谁叫他是顾子予呢!
十月末的黄昏到了华盛顿,十月末,夜幕降临,顾子予登上了归国的飞机,机场等待进舱前,他打电话给了宋汇,“通知律师,正对今天的报纸,保留法律上诉程序,给他们一次机会,如果不澄清,那就走法律程序,去查一下伊一昨日的飞机航班,再查下了飞机去了哪里,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宋汇挂了电话,有些怔愣,老板是不是个多事的人,那就要看是面对什么事情了,报纸的事情他今天也看到了,也是意外,疑惑不解,明明28日那天的咖啡馆相亲,他是亲自将那些记者请走的,难道还有遗漏吗?并没有看到啊?怎么还会见报?
顾子予此番动气,怕是去美国并不顺利,着重着报纸的事情,如此这般,与那位伊一小姐是有关的了,宋汇不认识伊一,自然也不知道伊一的存在,那么,顾子予这么想知道伊一在哪里,肯定是十分重要的人。
飞往B市的飞机上,空姐总是会下意识的去看顾子予,他毫无所知,男人只是低着头,手里拿着那一封已经泛黄的信纸。
<你好,顾子予
家里人说我病了,病的莫名其妙,他们说我突然就不说话了,也突然就不认识他们了,我怎么就病了呢?我怎么就不说话不认识人了呢?当我有时候看到家人眼里的悲悯与惋惜,我才发现我是真的病了,从他们口中得知,我得了抑郁症,我每天要吃很多药,有时候,很难受,难受到晚上都不想睡,我还是想问自已一句,我怎么就病了,我忘记了所有人,可是我还记得你啊,你叫顾子予,我珍之爱之的人,所以,我在不知道要发病多少回,吃多少药之际,我在我清醒的时候,写下这些文字。
彼岸花开,花开无叶,花叶永不见。
我想我们应该不会永不见吧!
有一天,姐姐过来跟我说,我为什么不恨她,如果我恨了,或许我就不会生病了,在别人看来,或许是这样,可是,在于我,我和她暂且不说是亲人,我们彼此之间还是如同朋友一般,我们会倒出自己的心事,无话不谈,哎,突然就变成这样了,我难过。
顾子予,不要恨伊玥,她是我的姐姐,对我千般好,万般好的姐姐,我舍不得。
我想见见你,可是,似乎对于我来说,这是一种奢念,我将思念变成文字,希望它永远存在,至死不变,我在信封处贴了我最喜欢的邮票,可好看了,如果有机会,还想让你看看。>
顾子予紧抿双唇蠢,他手中摩挲的正是那张方正的邮票,因外时间长远,邮票上的胶水已经干涸,脱落了下来,他的泪夺眶而出,从18岁认识的女孩,青春阳光,她病了的样子是什么样子,他的无法接受和难以想象和当初直面知道伊一生病的伊玥和伊城一样,该是有多大的苦痛和无以复加的压抑才能让一个正常的人变成这般样子,不认识人,也不说话。
哪里说见到顾子予是奢念,见到你伊一才是顾子予的奢念,8年未见,最可悲可笑的是,顾子予竟然没有坚持下去找伊一,哪里有那么多理由不去找伊一,现在说什么都是错,错在他没有坚持去找伊一。
顾子予的眼泪顺着脸颊低落在那张泛黄的信纸上,泛起了涟漪,信纸上也不知伊一在写信时该有多难过,信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总是会有一些干涸的水迹,有些文字因为浸水的原因,已经晕染开来。
顾子予泪一滴滴的落下,机舱内很安静,他能听到眼泪滴在信纸上的声音,眼前看见的是那些泪有的与信纸上干涸的泪迹重合在一起,也好,泪中有你。
横跨大半个地球,下了飞机已经接近黎明,十一月初的第一天,总是会有人用美好这个词来表对每个月第一天的感情,可是对于顾子予,他想不到美好,而是期待,期待她的出现,期待他能见到伊一。
不记得有多少个小时没有睡觉,哪还有什么时间休息,只因他要找的人就在中国,在B市,她离他竟是那么近,不说什么,他迈开步子,跨度极大,匆匆忙忙,他想,他要快一点,不,要再快一点,再再快一点到达B市,找到伊一。
伊一和伊城下了飞机,目的地是A市,只是下了飞机,要准备拦出租车回家的时候,伊一突然抓住了伊城的手,伊城不解的望着她问她怎么了,伊一笑笑没有说什么,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心里想着什么事,待坐进出租车,伊城在后备箱放好行李,坐上车道出去哪里哪里的时候,伊一说话了:“去B市,B大。”车上两个男人突然都望向伊一,出租车司机看着她疑惑不解,伊城看着她也是同样的心里,最终,出租车司机说话了,“小姐,这里是A市,如果去B市,走高速,起码也要几个小时。”司机有些无奈,今天这一单,着实令他有些为难,想起,今天是自己老婆的生日,也是出门工作前,就约好要替老婆过生日的,这么一来一回折腾,估计都来不及过生日了。
“如果为难,我们可以换一辆车。”此刻的伊一似乎心情有点焦急,要去B市,不容推辞。
伊城察觉到伊一的反常,扶住了伊一,对司机说:“麻烦师傅了,您可以打表计费,到了地方再多加点钱给你。”
司机踌躇了几下,最终,转动了方向盘往B市方向去了。
十一月初的B市,今天的天气很不错,阳光照进车内,暖洋洋的,暖的人想好好睡一觉,伊一不记得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好好睡过一次觉了,是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心情安定,还是自己又仿佛回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个安然的女孩子,伊一不确定,也只能说不知道了。
正思索着,伊城将手里的药拿到伊一面前,给她一瓶打开瓶盖的矿泉水,眼神示意伊一该是吃药时间了,伊一知道那是什么药,那是治她病的药,她有抑郁症,她抬起她纤细的手,就这么附在伊城手上,她没有接过那些药,而是将伊城的手做了个握紧的姿势,伊一不想吃这些药,伊城从她的眼神中看出来了,“我想,我回到这里,自己熟悉的地方,试着不吃药看看,能不能好。”那眼神中的坚定让伊城的心越发的稳定,担心伊一那么多的好像只有他和伊玥,他和伊玥总是会想着,伊一这个样子会不会不好,胡思乱想的多了,就越发的心里不安,他们无法接受这个病症,同时,在无法接受的情况下,又在慢慢的适应接受这个病症也是越发焦躁,反倒是伊一,看上去如同没事人一般,伊玥说伊一太淡定了,她像是知道自己会有这个情况一样,坦然的接受,去面对,这就是乐观吗?也好像是乐观,伊玥还说,除了伊一发病的样子,如提线木偶,如吃人狂魔,哪一种都不像安静淡然的伊一,都不好亲近,现在的伊一,伊城看起来觉得,她可人的妹妹是回来了,是的,B市也是她生活过的城,那些熟悉的人不仅在A市有,在B市也有,B市是她上学的城,熟悉的人自然也有很多,说不定,还有个叫顾子予的人。
宋汇接机,顾子予直接道出目的地,B大,宋汇了解B大,只因顾子予总会开着那辆他鲜少开出来的那辆车,兜兜转转,最终目的地总会是B大,时常,宋汇会开车跟在那辆车后面,不得不说,老板的开车技术很不错,开车到B大,宋汇总是会看见那车反光镜照出老板在车里的模样,低着头,不清楚在做什么,宋汇看不到,有时,能看到老板的眼神望着校门处,到达B大的时间不一,时而是中午,时而是黄昏,时而是凌晨,一所大学,彰显的不仅是学识渊博,历史悠久,丰功伟绩的百年名校,还彰显着老师们教学的严谨和学生的奋发精神,同时,还有青春阳光的洋溢。
B大到了,宋汇往后视镜处看后座的顾子予,顾子予没有动,只是侧头看着校门,一如既往的看着校门,喉结隐有滚动,他在克制什么,只见,他的眼眸闪动了几下,睫毛颤动,他在紧张,却是难掩心中的欣喜,顾子予看到了什么,宋汇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这个时候的B大是下学时间,十一月的第一天,在这个风和日丽的黄昏下,宋汇看到了一位女子,正在三三两两的结伴学生中,慢慢从校园里走了出来。
8年的时间对于她来说似乎只是一场洗礼,今日她穿着一身素色连衣裙,脚下一双白色帆布鞋,眼神优雅,姿态娴静,双眼回盼流波,那一头青丝,在今日的微风中被吹起几缕,她顺势将那几缕发丝撩至耳后,动作轻盈。
伊一也看见了坐在车里的顾子予,顾子予微一扬唇角,下车关门站定,今日的他穿着没有变化,依旧是白衬衫,没有打领带,黑西裤,倒是换了一双鞋,是一双白色球鞋,换球鞋做什么,当然是为了更好的奔向伊一,小孩子心性,可不是,只要是伊一回来,他的伊一,顾子予的周身都是不一样了。
他们相互对望着,没有周遭嘈杂的下学的学生,没有从校园里悠悠飘出来的下学音乐声,没有来往的汽车穿行和喇叭鸣笛声,多个小时前,他的眼泪中有她的泪,她的眼泪中亦是他的泪,现在,他的眼中有她的人,她的眼中亦是有他的人,这场景,让人想忍不住支起架子拿出画画的工具,将这一幕画下来,或者说,让人想掏出手机或者照相机把这一幕拍下来,把这份美好永远定格在此刻。
8年的记忆永远被尘封在旧时光里,偶尔,有人会将它翻开来,像看书一般,支一张圆桌,放两把椅子,置一个花瓶在圆桌上,放一朵沁人心脾的花在花瓶里,然后,泡一壶清茶,找个人,不管是谁,坐下来,如同讲故事一般,开始了这个被安置在旧时光多年的故事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