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故人 ...
-
九点整,法定上班时间才刚刚开始,公路上被堵得长长的公交车、轿车排着队穿梭。
本该在卧室里整理行李的秦矜却出现在一个异常偏僻的街口,她手中抱着一个陶瓷花盆,盆里耷拉着一株蔫了吧唧的不知道叫什么的植物,手机、钱包等物品全都塞在斜挎着的背包里面。
这是一个城乡结合部,离海城市中心有40多公里。
周围的房屋都是那种没经过规划的自建房,毫无章法的错落着。公路两旁相隔不远种着树,树下好几个男人坐着,他们目光全都落在秦矜身上。
秦矜丝没有察觉,安安静静站在破旧的城乡候车点站牌下等着一个多小时一辆的班车,大约是觉得无聊,她时不时用手指在植物的枝叶上戳上一戳,眨巴眨巴眼好奇的盯着那晃动的枝条。
秦矜看着年纪小,加上身上那条快到脚踝的亚麻白色长裙的衬托,自然的流露出一种安静无害的错觉。
因为离海城不算远这里经常有生面孔到访,但多是结伴而来,像秦矜这种自己一个人来的还真不多。
坐着的几个男人相互使了个眼色,慢慢起身准备围上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抹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形状冲到秦矜面前,艰难的冲着秦矜大喊,她似乎企图提醒秦矜有危险赶紧离开,但秦矜完全没看向那虚虚笼出来的形状的方向,依旧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见秦矜这边提醒不了之后,那形状着急的奔过去抬手想要拦住靠过来的那些人,可是她忘了她早就死了,别人根本看不见。
那些人直接从她身上穿过去,只留下那个由离子聚成的形状在原地。
靠上来的人分散着包抄过来,慢慢靠近秦矜,就在身后那个人抬起准备拍秦矜肩膀的时候,“轰……”跑车引擎高调的轰鸣声传过来,一辆汽车从远处呼啸而至,扬起地上的土,一个漂亮又高调的刹车稳稳的停在秦矜面前。
正准备拍秦矜的人猛的将手放下,所有人警惕的望向来车的方向。
车窗被缓缓摇了下来,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人靠在方向盘,她目光越过秦矜落在那些围着秦矜的人身上。
眼神是可以准确的表达出情绪的,此时此刻身后那些人就从车里女人的眼神中感受到了浓烈的杀气,默默往后退了好几步。
车里那女人见那些人的动作,将目光向着秦矜的方向移回来,但眼神刚刚拉回来一点点瞬间转向那群男人的身后,盯着那明明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看了好一会儿。
秦矜刚看到来人降下车窗的时候愣了一小会儿,随后一只手抱着花盆,另一只手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关上车门的瞬间捏住把手把手的手掌微微一用力,站在那群男人身后的虚弱的形状瞬间被什么东西给吸走。
跑车一溜烟窜了出去之后,那些退出几步不敢看向来人方向的男人看见就在刚刚秦矜站着的地方,一个红色的钱包静静的躺在地上。
那钱包鼓鼓的,看着应该有不少现钞。
秦矜一边埋头系安全带,一边熟络的打着招呼:“好久不见啊,付楼”
旁边开车的女人听到秦矜的声音,心中五味杂陈,她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半红的眼圈微微看向副驾:“好久不见,主上”
秦矜已经很多年没听到过这个称呼了,熟悉的称呼总能让她记起很久以前的事情:“叫我秦矜吧”
她透过后视镜看到车后面那些人捡起了钱包,极轻的笑了一声:“你知道的,现在这个世界,叫主上会让人觉得我们脑子不太好”
瞧着秦矜现在这一副温柔可亲、和颜悦色的样子,付楼总觉得不太真实。
但现在的秦矜身上确实已经瞧不出一点戾气,更别说杀意了,所以刚刚她找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熟悉秦矜的人都知道,这不过都是假象,看不出只能说明秦矜的心思更加深沉了而已。
秦矜自己把车窗升上来,突然问了一句:“对了,我记得你一直都是用苗刀对吧?现在也还在用吗?”
付楼没想到秦矜还会记得这些细节,已经麻木的心里生出细密的感动来:“在用,不过已经很久没出过鞘了”
秦矜埋下头盯着放在膝头的花盆,又用手指戳了戳陶瓷花盆里的植株,漫不经心的感叹了一句:“确实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这话说得付楼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因为她不能确定秦矜口中那一代不如一代的“一代”有没有包含付楼自己。
不过就算包含她在内也不冤,和眼前这位比起来,她们都不过是尘埃。
付楼算是所有鬼使中唯一一个和秦矜共过事的,可是即便她们曾经一起共事那么长时间,付楼也依旧还是怕秦矜。
有些恐惧是天生的,那是寻常生命对超脱六合的神怪本能的畏惧。
“想问什么你就问吧?”秦矜看都没看就能感觉到付楼落在自己身上好几次的目光。
“主……秦矜”被秦矜这么一问,付楼下意识喊出一直习惯的称呼,一个字迸出来之后猛然想起刚刚秦矜的嘱咐,十分不熟练的改了口:“刚刚地上那钱包……”
原以为她会问其他更加紧急的问题,没想到付楼却挑了最无关紧要的一个。
“哦”秦矜回答得十分平淡:“好久没看到找死的人了,心里高兴,想给他们送个礼物”
付楼知道,秦矜口中的“礼”和常人理解的礼肯定不是一回事,况且刚刚那群人的样子明显就是作恶。
“既然没什么要问的,那我先眯一会儿”付楼本想先问简单的问题来打开局面,但秦矜答完了刚刚那个问题之后直接抛出这么一句,完全没有再聊下去的意思。
付楼顿时觉得自己似乎又高估了自己在面前这个“人”心里的位置了,她原以为就算她们不是亲人,但起码能算得上朋友,但这可不是多年未见的朋友见面该有的状态。
和秦矜聊天就是这样,要是没找准态度,她总能让你处于尴尬的地位。付楼思前想后,深刻反省之后还是决定再次开口:“主上,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
只是一开口,她自觉的把刚刚换回来的“秦矜”两个字又换成了“主上”
“嗯,说”奇怪的是秦矜的态度十分好,连脸色都看不出有不悦的迹象。
再次确认过秦矜的态度之后,付楼踩了一脚刹车,将车停在路边:“两天之前山里接到一份死亡名单,照理说人死后只要这边确认身份,魂魄会被送往山里,但我们那边的鬼使赶过去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找到,只有尸体,没有魂魄”
她求助的望着秦矜:“您说,现在还有这种徒手撕碎魂魄却什么痕迹都没留下的存在吗?”
“有啊”秦矜睁开眼转向付楼,想都不想张口就如实回答:“我不就是?”
她回答得飞快,但付楼却不敢确定秦矜这话到底是在回答她的问题还是变相承认些什么,定定的望着她。
沉默了许久,秦矜才接着开口。
“你们查了多久了?”
“接到名单就一直在追查此事”付楼不敢有所隐瞒,如实禀报:“已经两天了”
“两天?”秦矜目重复了一遍这个时间,眉眼微微弯着,似笑非笑:“我记得我出手的时候在现场留下标记了的啊,你们就为这事跑了两天?”
她语气很平和,如果这话出自一般人之口,任谁都不会觉得这是兴师问罪,可是现在这说辞从秦矜口中出来,付楼只觉得心里的弦猛然一紧,惧怕的感觉慢慢升上来。
主上会不会早就知道这事,从一开始就等着自己汇报?原来是自己一开始态度就不对。
秦矜是她的主上,但更是她们那边新任的上司,她口中所谓的记号自然只能是让所有鬼使都能辨认出来的山主印。可这么明显的记号她们竟然没有发现还白白浪费两天时间去追一件本来一眼就能看到结果的事。
深究下来,原因不外乎两个:要么第一批到现场的鬼使不认识山主印;要么他们自己人去得太晚,到达的时候山主印已经自行消散了。
这两个原因都表明她们鬼使存在严重的失职行为。
付楼被秦矜一句话堵得不知道怎么解释。
“主上,属下知错了”付楼除了赔罪,没什么可说的。
秦矜深知这事怪不到付楼身上,毕竟以付楼现在的身份不可能是第一批赶到现场的低阶鬼使,而且如果秦矜所料不错,付楼也不是那边真正能做的了主的存在。
所以秦矜就提一下,没打算就刚刚这事和她扳扯,让她觉得不舒服的是付楼竟然也学会了别人虚以逶迤那一套。
“这些都不是你此行真正的目的,还有什么事,说吧?”
付楼知道自己算是触碰到了秦矜的忌讳,她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敢开口:“主上,您什么时候回去?”
刚刚三个问题第一个是随口,第二个是私人请教,只有第三个问题才是她来这边的目的。
其实付楼不想接这个任务的,但无奈那边的人都关心这事,又没有谁敢自己来问秦矜,只能把这个任务交给和秦矜老早就认识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