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兰因絮果》未卜之遥

1、起：未时一刻

　　天近黄昏，金乌西垂，贵妃张氏的宁华殿慢慢点起了灯。

　　趁贵妃睡着，年轻的侍女离开了内室，轻手轻脚地提起灯罩，想要拨一拨灯芯让灯光亮一些。

　　看着空空荡荡的寝殿，侍女越发觉得这寝殿太大了，也太静了。

　　尤其是这几日贵妃病了，不喜欢人多，身边只有平素贴心的几个人伺候，殿内有时候安静得简直令人害怕。

　　“什么时候了？”不知何时，贵妃已然醒来了，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问。

　　侍女倒出一盏温水赶回塌前:“已过未时，娘娘要起来吗？”

　　“扶我起来坐一坐吧。”贵妃说道。

　　侍女上前搀扶起贵妃，在她身后垫上几个软枕。

　　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贵妇额前却已冒出来细密的汗。

　　“给我擦一擦汗吧。”贵妃温声道。

　　侍女领命，拿出柔软的手绢轻轻擦拭着贵妃的脸。

　　贵妃久病，身体不好又没有上妆，因此脸色苍白如纸。

　　侍女手下的动作越发轻柔了。

　　贵妃见状道：“我如今的脸色是不是很难看？”

　　侍女宽慰她：“哪里的话，娘娘丽质天成，便是不上妆也美若天仙。”这是实话，贵妃的容貌无双，后宫人人皆知。就是如今憔悴了也只显得清瘦美丽，与难看沾不上一丝关系。

　　喂完了水，侍女将杯子放在案边，她怜惜地看着轻罗帐中贵妃流畅美好的侧脸的弧线，声音越发温软：“娘娘这是病若西子胜三分。”

　　贵妃轻轻笑道：“净会哄我高兴了。”

　　侍女认真道：“奴婢说的可是实话。娘娘是奴婢长这么大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奴婢虽然没有见过神仙，可是奴婢觉得，便是神仙，也不见得有娘娘这样的美貌呢。”

　　“什么长这么大啊，你如今才几岁啊？”贵妃莞尔一笑，她被小侍女的话逗乐了，难得起了说话的兴致。

　　侍女盯着贵妃的脸失了神，好一会儿才回答道：“十五，奴婢十五岁。”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贵妃的神情恍惚了一下：“我当年也只有十五岁。”

　　“外面是不是下雪了？”贵妃忽然问。

　　透过支起的窗户，侍女瞧了一眼窗外昏暗的景色，娘娘是不是病糊涂了：“娘娘是不是记错了，如今才九月，哪能下雪呢？”

　　“可是，我怎么能听到雪落的声音呢？”贵妃怅然地笑，喃喃自语。

　　看着贵妃美好的笑颜，侍女不由自主她去摸了摸贵妃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贵妃的手指冰凉柔软，侍女的心中一动，不自觉劝道：“娘娘你冷不冷，要不然奴婢去给你再拿一层被子吧。”

　　贵妃赌气似的偏过头：“不要，我不冷。”她脸上的笑容措不及防地消失了，整个人变得冷淡，好像拒人于千里之外一般。

　　贵妃道：“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侍女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恋恋不舍地看着贵妃希望她能改变心意，但是贵妃一动不动，侍女只好不情不愿地告退了。

　　将死之人可能真的会产生预感吧，起码贵妃是这样的，她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生命正随着时间在慢慢流逝，她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