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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死别 ...

  •   我抹一把朱砂,手指间沾了一点绯红,今日的日出和日落一样,硬是染红了半边天,点亮了我手上朱砂。

      心中是有隐隐预感的,但我还是想见他,见如同雀儿一般的嵩水。我垂手,朱砂的粉末悄然脱离我的手指,飘舞起来,它们是落在我的长衫上,还是木板上呢?

      今晚去找常府找他吗?答案自然是去的,但是能找到他吗,这我便无从得知了,除了我们拥抱时的真实触碰,其他时候,他永远都是缥缈云烟一般的存在,忽的,他便不见了,又一阵风吹过,他清脆的笑声原来一直在耳边,我,怕是永远也抓不住他了。

      今日的天不是那么蓝,太阳也是躲在云层后的,朦胧的惨白光,一层一层的,一圈一圈的,兜不住欲来的山雨,顷刻间,雨点就噼里啪啦地打在屋檐上,青瓦上脆响响,溅起一层薄雾。

      我深呼吸一口气,鼻翼间全是泥土被雨水激发出的潮湿味,还有青青草香,瞬间把刚刚鼻腔里的胭脂味洗刷得干净。

      这雨来得快,走得却不快,如同春雨一般的连绵,且愈下愈大,愈下愈急,猛烈地冲刷着白墙、青瓦和朱窗。

      庭前小水沟的积水愈来愈深,在雨点下溅起一层层紧密的涟漪,我皱着眉听楼下小桌儿粗俗的骂声,看着小水沟,心里愈发不安。

      井、水、雨。似乎关于水的这三个字总是让我一下子就想起嵩水。这是这半个月来的第一场雨,之前这半个月虽说不上每天艳阳高照,也是踏踏实实的没有下过雨,就连院里的花都需要小凳子人工浇水。

      而嵩水也是在十天前出现在每晚的夜夜笙歌中的,他来时没有一个人去在意,走时似乎也只有我留意到并追随了,这些东西在我心里一绕,我大概能猜到怎么回事儿了,就像昨晚我如何猜到嵩水想说什么一样。

      我伸出那只沾了朱砂的手,一瞬间便被屋檐落下的雨水打得湿润,甚至有点痛,我就瞧着我手指上的红慢慢消失,这雨水凉的很,不一会儿我的手就很凉了,小时候师娘是不让我们戏雨水的,说是雨水里有不干净的虫,会把手烂掉的,那时候的我不以为意,和师兄照样在院里戏水,那之后师兄生了一场大病,差一点点就死了,师傅甚至都已经买了一口薄皮棺材了,虽说后来我知道那只是着了凉,并不是因为雨里的虫,但我还是再也不去碰雨水了。

      所以说今日的我很反常。

      雨一直下,没有停过一分一秒,小凳子给我送上来过一些吃食,我草草地吃了一些玩意儿果腹,没品出个什么味道来,舌尖被我咬得麻麻的,味蕾似乎已经罢工了。

      傍晚又来了一场大雨,雨帘密密麻麻的,我站在窗边,连不远处的屋顶都看不清,下雨对嵩水会有影响吗?我心里揪得紧,生怕这雨太大了把嵩水生生给淹没了,那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罢。

      小凳子在屋檐下呆呆地看着我撑了一把不是很牢靠的纸伞就冲进了雨帘,冲出了后门,小凳子傻傻地喊了几句,雨太大,我没听清,也没有心情去听。

      街上没有人,街边的小商小铺早已关上了门,只有檐前横木忘记收的红灯笼倒是被大雨打得歪斜。

      我穿得还是在屋里一个人的时候才会穿得薄纱,被雨水浸透贴在皮肤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有些绊手绊脚的,但我还是速度极快的赶往常府。

      纸伞边缘破了,画了桃花的地方被倾斜进来的雨水濡湿,花色渐渐侵染开来,一滴雨水在那处汇起来,落在我的脸颊上,那是一滴桃色的雨水,从我脸颊上滑过,就像是,就像是我带血的泪一般。

      那个雨夜,我在古井边整整坐了一个晚上,任凭雨水冲刷着我的身体,濡湿我的头发,模糊我的视野,带走我最爱的人。

      画了春天第一折桃花的雨伞已经彻底坏掉了,安静地待在槐花腐烂的地方,把手底部的朱红流苏在雨水里纠缠成一团。

      我整整坐了一夜,也没有等来常嵩水,古井被雨水填的饱满,却是死气沉沉的,似乎那里从来没有一位笑起来像是晴朗天光一般的少年。

      你要问我后来还去等过吗,我要告诉你,即使我们只在那里约会过两次,最后他消失掉了,彻彻底底地消失掉了,但我依然,依然每晚都会去常府待一会儿,有时候只是一个时辰,有时候是一整夜,老头子说我的琵琶弹得越来越有味道了,超越出我这个年龄能感悟出来的了,小凳子渐渐把丑儿的角色扮演的惟妙惟肖,小桌儿被一个大户搬到外室去了,后来再也没见过,我想他过得应该并不好。

      即使很久很久以后,我已经抱不起琵琶了,我依然想为嵩水弹一曲琵琶,依然怀念我们依偎在一起的那个初秋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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