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恋晚了吗》星期他

2、搭讪这件小事

　　但是一个月后她又看到了他。

　　自恋的盛辛提升了一个等级，她把这归为命中注定的安排。

　　同样的夕城站。
　　这次是宿舍群聚结束后，她的回程。
　　年轻小姑娘无非就是几个商圈来回切换，左右都逃不开地铁。

　　夕城站是途径站。
　　既不是盛辛的目的地，也不是盛辛的出发地。

　　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神奇的站点。

　　盛辛提着一杯没开封的奶茶。
　　珍珠奶茶。

　　二十分钟前刚买的，买了就后悔了。
　　刚吃了很多小吃，确实喝不下。

　　还好她点的去冰的。

　　盛辛在包里翻找手机。
　　等地铁的时候看了一眼时间。
　　四点十几，具体十几她也忘了。

　　几个站过去，她想看看时间。
　　拿出手机看一眼，四点二十五。

　　夕城站到了。

　　列车门打开，老远飘过来一阵香水味。
　　一个年轻姑娘走了进来。
　　是她身上的香水味。
　　盛辛打了个喷嚏。

　　她这次坐的车厢依然是尾端。

　　所以，她抬头看的时候，先是看到洗手间的标识。
　　她盯了两秒，往下看。

　　往下，很巧，又是他。
　　那个长在她审美点上的人。

　　距离有些远，但盛辛觉得就是他。
　　很奇怪。
　　她不明白，但也肯定。

　　帅的她也见过。
　　各路明星的图，电影电视剧照她看得也不少。
　　确实有很多演艺工作者长相惊艳。
　　她审美正常，也会觉得相当帅气好看。

　　但她就是不明白。

　　她不追星，生活乏善可陈。
　　几个社交软件来回切换，偶尔刷视频，平时看看小说。
　　现在她可能懂得了追星党的感觉。

　　也许就是有这么一些人。
　　按照世俗审美，长相很不错，你也赞同。
　　但你内心平静，没有太大波澜。

　　但也有这么一个人。
　　他的某些气质，或者某个小细节。
　　让你心里潮起潮落，阳光洒下，心里透着忽明忽灭的光。

　　盛辛不是文艺的人。
　　偶尔有点小文艺大概是她真的被击中了吧。

　　会有的。
　　会有这么一个人你看一眼就完全能够明白“注定”两字的意思。

　　你能够在人海中一眼望见他。

　　这是一种吸引力。
　　或许能吸引很多人，或许只吸引一个人。

　　盛辛这个人。
　　凭心而论，平平无奇，没有特点。
　　四个字概括，芸芸众生。

　　缺点一箩筐，优点不多但也有。
　　性格有点莽，但也怂。

　　搭讪这件事吧。
　　她是从来没干过。

　　但她今天想尝试一回。

　　她听到心里的女主角在说。
　　嘿，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你快去呀。

　　于是。
　　左手提着包，右手提着一杯奶茶。
　　莽姑娘就这么站起来。

　　莫名其妙地再次踏入这个既不是目的地又不是出发地的途径站。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他。

　　这里的冬天不是很冷。
　　他穿着一件较薄的长款风衣，深褐色，很衬他。

　　盛辛就不太适合深褐色。
　　会让她看起来有点死气沉沉。

　　犹犹豫豫是盛辛的常态。
　　她缓缓靠近。
　　又怯于开口。

　　算了。
　　大不了拒绝。

　　……
　　“先生，您是在等人吗？”
　　盛辛露出一个自以为真诚的笑。

　　她有点后悔。
　　这个开场白尴尬又刻意。
　　但她实在没有经验。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她肚子里没有干货，这怎么搭讪！

　　不如直接点？

　　“或者，可以加一下您的微信吗？”

　　说了说了我说了！

　　我——说——了！

　　盛辛你个崽崽你是最棒的！
　　你是妈妈永远的乖崽啊啊啊！

　　好棒！好棒！
　　妈妈为你骄傲！

　　等待的时间有点久。
　　他似乎过了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盛辛在同他说话。

　　盛辛得以观察他的脸。

　　怎么说。
　　远看很喜欢，近看更喜欢。

　　她再次承认，自己就是一个肤浅的颜狗。

　　尴尬就尴尬着吧。
　　这也是她自己找的。

　　大不了，坐上下一班地铁，谁也不认识谁。
　　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是在等人。”
　　他缓缓说，语调有点冷。
　　“但很抱歉，我没有微信。”

　　盛辛懂了。
　　这是变相的拒绝。

　　尴尬是有的。
　　贸然搭讪确实给人的印象不大好。
　　成功与否或许看搭讪人的颜值，或许看被搭讪人的习惯。

　　有些人不喜欢被人搭讪，也不会给陌生人联系方式。
　　他应该也是这一种。

　　她想了一想，自我安慰一通也就没那么尴尬了。

　　她就是脑子一热。
　　看到帅哥的莫名冲动。

　　其实不该。
　　她又不是见到个好看的就要追。

　　况且搭讪成功率太低了。
　　这种搭讪角色在小说电视剧电影里都是炮灰啊！

　　不可能成功的事，为什么要干？

　　找尴尬吗？

　　她傻吗？

　　她看上去很傻吗？

　　她看上去很像个炮灰吗？

　　耳边似乎传来谢宜“声泪俱下”的控诉。

　　“再过几个月我们连早恋都没机会了！”
　　“啊——”
　　“学校里都是什么歪瓜裂枣，我们文科班有男神这种东西吗？”

　　“为什么我的青春一点早恋的影子都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

　　盛辛的这次冲动受到了谢宜的影响，毋庸置疑。

　　冲动是魔鬼。
　　此为真理。

　　盛辛，一个莫名其妙想要“把握青春”的高三文科狗，经历了此生第一次，也是极度尴尬的一次搭讪。
　　她想这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谢宜这个害人精！
　　她愤愤地想。

　　这是迁怒。
　　但她不管。

　　她说是就是！

　　损友害人。
　　此为真理二。

　　我们高三生就应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宝贵的假期是用来弯道超车的。
　　不是用来“把握青春”的。——班主任名言
　　此为真理三。

　　盛辛微笑。
　　即使内心上演了一出大戏，仍挥散不去现场的尴尬气氛。
　　或者说，她认为的尴尬气氛。

　　“不好意思。”盛辛继续笑，“很抱歉打扰您了。”
　　好尴尬好尴尬好尴尬。

　　他摇头。
　　还是好尴尬。

　　“那……再见？”盛辛说。
　　尴尬使她窒息。

　　他点头。
　　盛辛转身。

　　心累。
　　忽然就觉得他不帅了呢，呵呵。
　　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迁怒和自我欺骗。

　　尴尬癌就不要搭讪了。
　　此为真理四。

　　下一班车还有几分钟才来。
　　盛辛没仔细看屏幕。
　　她太尴尬了。
　　坐立难安。

　　她拿出手机，打开谢宜的聊天框。

　　“我决定要好好学习了。”

　　谢宜：你还在地铁里吧？受什么刺激了？
　　谢宜：奶茶喝撑了？

　　盛辛：没有，我谈了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
　　谢宜：……
　　盛辛：你看，我们都最后一届文科生了。
　　盛辛：赶上了末班车。
　　盛辛：我们要拿出点对于学习的热爱啊，这个假期一起弯道超车吗？【微笑】

　　谢宜：你奶茶不会喝到一半掉地上了吧？
　　谢宜：或者，你老李上身了？
　　谢宜：惊恐！

　　看，这就是友情。
　　盛辛微笑。

　　盛辛：其实我刚刚经历了一个很尴尬的局面。
　　盛辛：我被刺激了。
　　盛辛：我尬得头皮发麻。
　　盛辛：但我不想说。

　　谢宜：那你找我个屁？
　　谢宜：……

　　一声鸣。
　　地铁进站。

　　盛辛放下手机。

　　有人拍拍盛辛的肩。
　　她回头。

　　是那位使他尴尬的人。

　　盛辛：？
　　盛辛把问号写在了脸上。

　　你怎么回事啊先生？
　　我已经很尴尬了。
　　你还想怎样啊？
　　你就不要再来雪上加霜了吧？

　　他朝她递来一张纸。
　　盛辛莫名其妙地接过，明显不在状态。

　　她手里多了一张纸。
　　上面写了一串数字，是电话号码。

　　盛辛愣了。
　　大脑宕机。

　　她她她。
　　她怎能料到这是个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故事？

　　这，怎能料到？

　　敢情她还搭讪成功了是吧？

　　啊啊啊啊啊！！
　　崽崽你太棒了呜呜呜！
　　妈妈爱你啊！

　　盛辛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您喝奶茶吗？”
　　但她记得投桃报李，如果这算是投桃报李的话。

　　她把右手的那杯没开封的珍珠奶茶递过去。
　　他接了。

　　人流涌动。
　　这个点的人不多
　　盛辛随着人流走进车厢。
　　找到座位，坐下来。

　　抬起头来，车门还没合上。
　　他没拿着奶茶的那只手向她挥了挥。

　　她看清他手上还拿着一支笔。
　　有几个人在盛辛面前走来走去。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但她猜他可能在笑。

　　车门关上，列车开动。
　　手里的纸张被捏的有些皱。

　　盛辛抚平整，拿出手机把号码存下来。
　　输入名字时停了一会儿，她想了想，仍不知道输什么。

　　盛辛小小地迷茫了一会儿。
　　又看了看纸张上的号码。
　　她把纸张翻过来。

　　那头写着，高考加油。
　　以及，我姓文。

　　他应该看见她的屏幕了。
　　盛辛笑。
　　或许是不小心的。
　　但她其实有些反感这样的行为。
　　无论是小心与不小心。

　　但肤浅的颜狗选择原谅他。

　　手机屏幕太久没触碰已经熄屏了。
　　盛辛重新按亮。
　　输入：文先生。

　　又删除。
　　改成：文。

　　保存。

　　重新打开微信。
　　在和谢宜的对话框内打上字，又删去。
　　删删减减。
　　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发出。

　　那边的谢宜似乎看到了“对方正在输入……”反反复复显示，但看到盛辛什么也没发，不耐烦了。

　　谢宜：行了行了，你别打字了
　　谢宜：你不想说就算了。
　　谢宜：看你尴尬成这样我就不是很想听。

　　盛辛：不是，我……
　　谢宜：你。

　　盛辛：真的，我上辈子可能真的干了什么好事。
　　盛辛：我今天太魔幻了。
　　盛辛：简直就是女主角的桥段和待遇你知道吗？
　　盛辛：啊啊啊啊啊难以置信！

　　谢宜：？
　　盛辛：无法用言语解释其精髓，我得自己消化消化。
　　谢宜：……行吧，你自个儿消化。

　　盛辛又打开联系人界面，对着那串数字看了又看。
　　她觉得自己有些智障。
　　奈何实在按奈不住激动的少女心。

　　地铁到站。
　　盛辛的目的地。
　　出门又看见洗手间三个大字。
　　她有点想笑。

　　一股勇气就这么灌入她心里。
　　盛辛低头，拨通了那串号码。

　　“嘟——嘟——”
　　过了一会儿，几秒还是十几秒她不记得了。

　　接通。
　　手机里有声音传来：“喂？”

　　“奶茶好喝吗？”
　　她又选了一个很奇怪的开场白。
　　她实在不擅长开头。

　　还补充了一句，“那杯是珍珠奶茶，我只要了三分糖。”
　　其实盛辛喝珍珠奶茶主要为了珍珠。
　　她无数次想点“珍珠奶茶不要奶茶”或者“奶茶三兄弟不加奶茶不加糖”，但没有一次成功的。

　　简直就是迷惑行为，她下不去手。
　　怕看见店员关爱智障的眼神。

　　盛辛听见了笑声。
　　电话里传来的。

　　“我很多次都想试试点珍珠奶茶只要珍珠，但都没好意思下手点。”
　　盛辛也不知道自己在胡侃什么鬼。

　　管他的。
　　她就瞎聊。
　　要是不成就是没缘分。
　　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紧张的时候容易降智。
　　对于盛辛这种自认智商不高的人来说简直是致命打击。

　　“下次试试？”文先生说。
　　他又笑。

　　文先生应该是个爱笑的人。
　　尴尬场景促使盛辛误以为他冷淡了。

　　“嗯。”
　　盛辛顿了顿。
　　“我想说，我姓盛，盛开的盛。”
　　“单名一个辛，辛苦的辛。”

　　既然他告诉了她自己的姓氏，那么他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吧。
　　这也是投桃报李。
　　盛辛式投桃报李。

　　“好。”
　　很平常一声答复。
　　但盛辛听出了温柔。

　　她肯定是耳朵坏了。
　　以及想象力旺盛。

　　“那么，盛辛，好好努力，高考加油。”
　　他说，这句话已经有结束语的味道了。

　　“好，谢谢。”
　　盛辛也说。

　　电话挂断。
　　很短暂的一段通话。

　　手机显示两条短信。
　　文：现在确实没有微信，以后会有。
　　文：高考之后如果还想加，就加吧。

　　确实，只剩几个月高考的高三学生在这个时候谈恋爱约等于自寻死路。
　　哪怕不是谈恋爱，耗时间耗精力的人际交往也很不合适。

　　他在为她好。

　　她也知道。

　　两分钟后。
　　夕城站。
　　靠在墙上的男人手机亮起。

　　收到新短信。

　　盛辛：好。

　　一个小男孩一蹦一跳朝他走去。
　　男孩很明显是一个混血儿，头发是浅浅的棕色。
　　路人频频回头，投来好奇的目光。

　　“哥哥！我今天想吃麻辣火锅！”男孩扯起他的衣角，笑着撒娇。

　　“来了？”
　　他把手机收起来。

　　“火锅吃太多了，最近一个月不许吃。”
　　在原则问题上他是不会退让的。

　　“好吧——”
　　男孩沮丧地拉长尾音。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踏进扶梯。
　　扶梯上行。

　　地铁站外不远处停着哥哥的车。

　　“那吃蛋糕，吃蛋糕行了吧！”
　　“哥哥——好哥哥——我就吃一个！”

　　车门“碰”地关上。
　　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
　　“行了，我考虑考虑……”

　　这辆黑色轿车缓缓汇入车流，向城西驶去，那里有弟弟执着的一家蛋糕店。

　　即使太阳快要下山，但橙红色阳光还是经地面反射起刺眼的光。

　　一个女孩从城东某地铁站口出来，打着遮阳伞，朝着更东的家走去。

　　两个相反的地点如果连成一条线，恰好经过市中心。
　　它们刚好关于市中心对称。

　　夕阳西下 。
　　市中心的商圈亮起霓虹灯。
　　蛋糕店亮起今晚第一盏灯。
　　女孩进门也打开客厅的灯。

　　夜晚的城市灯火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