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倾城》歌利厄斯

2、二

　　6.
　　李无俦栓了三匹马，在唐青左侧坐了，见唐青喝着茶，舞倾城喝着酒，皱了皱眉。
　　舞倾城一直看着唐青喝茶，看见李无俦坐下，奇道：“他都喝了三壶了。”
　　李无俦还未说什么，唐青却抢先接了话：“倾城姑娘，你看那边那人，不是也喝了很多壶？”
　　舞倾城却是没顺着唐青指的方向看，只盯着自己手中的酒，淡淡道：“他在等人。”
　　唐青“啊”了一声，“倾城姑娘这也知道？”
　　“他时不时朝渡口看，定然是在等人。”李无俦喊小二也要了一壶茶，并不打算取唐青那壶。
　　舞倾城看了眼渡口，“正是如此。”又把视线转了回来，看着李无俦倒茶水，“李将军喝茶？”
　　“一路而来虽相安无事，但此番路途并不十分安全，再往前走会越来越险恶，我还是不喝酒了。”李无俦斟满一杯，却盯着眼前茶水，很久也未喝上一口。
　　“你再发呆，茶水可就凉了。”舞倾城淡淡笑着语气凉凉道。李无俦却是不说话。
　　唐青诧异看了眼两人，却见李无俦盯着茶水不动，舞倾城也是突然收了笑。

　　7.
　　李无俦一大早就来回踱步，走来走去没个消停，看得舞倾城一阵无奈。
　　昨日她与李无俦皆在听到边上茶客闲聊“火烧琼花观”时变了脸色，她又听他与唐青说起什么“云漪”，心里已猜出：这李无俦，怕就是她那个师承华山纯阳宫的旧友——沐云漪——六年前至扬州所寻之人。
　　“今日是五月十四，往琼花观去快马加鞭也需一天一夜，你若即刻动身，到也赶得及。”
　　李无俦深深地看了舞倾城一眼，叹了口气，“罢了，替我与唐青说声对不住。倾城姑娘，唐青是我多年至交，还望你能好生照顾他，我先谢过姑娘了。”
　　舞倾城却是不接他的话，只说了句：“你确实，对不起云漪。”除此之外再不言其他。
　　直到李无俦骑上快马准备离去，她才又道：“你放心去吧，唐青我自会好生照看。毕竟他现在也算是我的雇主。”
　　李无俦又深深看了舞倾城一眼，眼中却是没了初时的戒备和提防。他没有说话，只用江湖儿女的方式抱拳拱了手，便转身策马离去。
　　舞倾城看着李无俦离去的身影，摇着头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客栈，却在踏过门槛时，见站在楼梯半中位置的唐青正看着自己。
　　“无俦他……真的走了？”唐青脸上是没有掩饰的失落。
　　舞倾城换了淡淡的笑，“世事多是难两全，你也莫要怪他没守与你的承诺。”
　　唐青摇了摇头，“我并非怪他，只是他这回未得机会去蜀中见一见那里的风光，我是替他遗憾的。”
　　舞倾城沉默，李无俦和唐青的交情有多深，她并不清楚，所以她不能多说。她在一边寻椅子坐了，抬头看依旧愣愣站在原处的唐青，“你也收拾收拾行装吧，待会我们也该上路了，赶得上的话日落之前就能入蜀。”
　　唐青这才从楼梯上走下来，在舞倾城对面坐了，拿起桌上的杯子给舞倾城倒了杯水，才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倾城姑娘对蜀中路途颇为熟悉？”
　　舞倾城看着眼前的水杯有点想笑，她真不知道唐青这样的性格算什么，难道自己真的认错人了？她转念一想，从一开始，除了那张脸，唐青就没有一处像那个人。
　　她摇了摇头笑道：“我对蜀中并不熟悉，倒是早年有位挚友，游历蜀中后给了我一张地图。”
　　唐青“啊”了一声沉思起来，“说起来我也多年未曾回蜀中了，年少时的记忆也不太真切了。”
　　“这倒无妨，到了蜀中腹地，应该就有人来接你了。” 舞倾城举起杯子喝了口水，“我听说那蜀中唐门最忌讳外人，我也不想与他们扯上关系。还是能躲就躲着点。”
　　唐青听到这茬也不接话了，他非唐门中人，对那神秘世家的事情也不甚清楚。
　　他不过一个世代经商的唐姓家族的少爷，与那武林门派也是无丝毫瓜葛，听舞倾城这么一说，自然也是觉得舞倾城能躲就躲着点的好。
　　“早饭吃了就上路吧，得赶在天黑之前入蜀。”舞倾城看了眼窗外，心中有些许不祥的预感。

　　8.
　　拉车的马被人射中后一路狂奔，停下来后早已偏离了原本的路线，想来车夫应是早已气绝了。
　　舞倾城听到了密林中轻微的响动，追来的绝不是只有几人。她叹了口气，拔出了藏在腰间的软剑。
　　她起身正欲掀开车帘，便感到衣袖被人扯住，她愣了一下回头看，一眼便望进唐青满是担忧的眸中。
　　唐青连开口都有些犹豫：“倾城姑娘……你……”
　　舞倾城突然笑了，“无妨，我去去就来，你莫要慌乱，安心等我回来。”
　　说完她便掀开车帘跳了出去。四周果然都是人，皆穿黑衣，执剑，看不清面容，粗略数来也有十数人。
　　她心下明了确是不好对付，却没失掉冷静，对峙间她暗暗打量这些人，心下有了计较，她却不动。
　　待到计划好了出手的招式路线，她动了！
　　快，狠，准。熟练把控着每一分距离与力道，她手起剑到，影随身至，在黑衣人间穿梭。
　　周旋应对间，她却突然听到一声破空之音。
　　她暗道不好，心下一动，动作也凝滞了片刻。只一瞬，前功尽弃般的，场面又回到了对峙。
　　她看着四周朝自己缩小包围圈的黑衣人，却向着马车的方向看去，只见车帘微动。她又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便是受点伤也无所谓了。”说完她扔了剑，摸到了绑在臂上的短刀。武器短一寸而险一分，谁也是不能例外的。
　　她重新在心中计较着位置，却突然感到从她未察觉有人的方向传来一股力量，直把她带离了原本的地方。
　　一只白羽箭，插在了树上，轨迹正是经过她原本站的地方。
　　而她身后，有个人。
　　她下意识回头一看，入眼的是熟悉的面容，可那带着冷笑的眸子里，哪还有半分唐青那般温和的影子。
　　“杀手，暴露自己就是失了先机。”她听到那个人说。
　　然后那人便将她拉至身后，取走了她手中的短刀，又道：“我知你还有一柄，速战速决吧。”
　　她心领神会，拔出了绑在另一只手臂上的短刀。
　　二人合作，武功又皆是不低，加上身法招式皆是杀手的路数，倒也是配合默契。
　　舞倾城想过这个人会救自己，但断然没想过，这个人会替自己挡刀。
　　她将一人抹了喉后动作还未撤开，便感觉到了身后的异动。她转身就看见身后与自己几乎相贴的刀尖，以及那双因为握住刀刃而鲜血淋漓的手。
　　那人反手一夺、短刀一掷，直接便要了那最后一人的命。
　　她看着那人垂下的手，血液顺着手指滑落，黑暗中融进泥土便再也看不见。
　　还有些怔愣，她却忽听那人道：“有酒吗？”
　　舞倾城下意识从那只手上移开目光，抬头就撞进那人满是笑意的眸中。
　　那人便看着她，笑着说：“别否认，我知你有。”
　　她皱眉道：“你受伤了。”
　　那人却抬起满是鲜血的手看了看，若无其事道：“小伤而已。”随即他又坚定道：“我不喝茶。”
　　舞倾城突然想起唐青确实是带了些茶叶的，而自己只带了酒。这人强调自己不喝茶，便是认定了要自己拿酒出来。
　　妥协了一般，她还是去取酒了。
　　提着酒壶下马车，她一眼就看见那人靠在一边处理好了手上的伤，效率之快让她都自愧不如。
　　想到此处，她愣住了。
　　眼前这个人，断然不可能是唐青。可他的衣冠鞋饰，却皆与唐青今天的穿着无二。
　　她把酒递了过去，盯着眼前人的眸子，问道：“唐青呢？”
　　四目相对间，她看见那双眸中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她丝毫不退让，只直直地望进去。
　　还是那人先移开了视线，眸子已然没了笑，只是抬头看了看暗沉的夜空。
　　他喝了口壶中的酒，淡淡道：“明天，你自然能见到他。”

　　9.
　　舞倾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她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唐青站在马车旁看着自己。
　　她看着唐青的脸，就知道这是唐青，绝不是那个人，虽然两人的样貌并无差异。
　　下意识就想问那人去了哪，舞倾城迟疑了好一会儿却终究没开口，因为她不知该如何问。
　　唐青看舞倾城醒了，便拿了水袋给她。她注意到唐青手上的伤，心中闪过无数猜测，却没吭声。
　　二人收拾一番便弃了马车，荒郊野外只能徒步，好在舞倾城辨别了方向，走了两个时辰竟就看到了市集。
　　经唐青辨认，这便是唐家集了。
　　蜀中唐家集，虽比不上扬州城的热闹，却也是川蜀腹地重要的商贸往来中心。
　　舞倾城站在一家武器铺子前，盯着摆在木桌上的各类暗器若有所思，同时还不忘问唐青：“你家中派来的人何时到？”
　　唐青不懂武，站在旁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便后退了一步保持距离，却没出声打扰。待听得她这话，他才抬头看了看天。
　　“我爷爷书信中说，待我到了唐家集，只需将我的贴身玉佩送至黑山谷，隔日便有人来接我。”
　　“黑山谷？”舞倾城转过头来看唐青，“那是何处？”
　　唐青面露尴尬，“我自小便听家中长辈提起，黑山谷曾住过一位于我家有恩的江湖侠客。只是这么多年我从未去过那个地方，长辈们前去拜访也从不允许我跟着。”
　　舞倾城并未在这件事上纠结，只又看了一眼摆在铺子前的暗器，道：“无妨，只要在蜀中地界内，便应都在地图之上。”
　　唐青下意识点头，却发现舞倾城早已挪开了视线，又“嗯”了一声。
　　舞倾城兀自看着面前各式各样的暗器发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问：“住店？”
　　唐青立刻笑开了，“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