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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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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师傅弟子
“你醒了,宴酒。“温柔而亲切的女声,与梦中召唤之声别无二致,女子原本模糊的面容在眼前慢慢清晰,素淡如莲的面容苍白无血色,她坐在轮椅上笑意宁越,身后跟着一个有着冰蓝眼睛的冷酷少年。
“慕湮师傅?不,慕湮剑圣。”她脱口而出,才反应过来尊渊不再是她师傅。
轮椅上的女子温和笑着,“你是尊渊师兄的弟子,剑圣门下皆是一家,叫我师傅本就理所应该。”
“我和尊渊剑圣早已断绝师徒关系了,慕湮剑圣。”她费力撑起软绵无力的身子询问道,“为何我会在这里?”她记得冲进营帐欲杀那个幕后智者,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却仍旧不敌,意识消亡的最后一刻只记得对方冰冷强势的力量钻进身体,将这具身体所有能量消亡殆尽。
那是毁灭的力量,不仅来源于星尊帝,更有破坏神的。
和智者交手之时,她便感受到了那股强悍的力量远远在她之上,她的下场必死无疑,为何还能醒过来。余光看到慕湮听到尊渊名字时怔愣而悲悯的神色,宴酒混沌的思维顿时清明无比。
“是他救了我吗?”少女淡漠的黑色眼睛黯然,很轻很轻问了句,“尊渊师傅逝去了吗?”
慕湮被她超出常人的敏感聪慧所震撼,昏余百年,少女醒来后凭借细枝末节便能推算出前后因果。她想起尊渊师兄跋涉千里穿过黄沙来到她居住的古墓,怀里抱着奄奄一息尚有生气的女子,将女子交付给她之后,一辈子漂泊不息的空桑剑圣跪倒在漫天黄沙之中,沙漠狂风呼啸而过,带走了这个心怀天下、一生为天下人拔剑相护的剑圣最后眷念。
“师兄说,他一生无愧天下,一辈子都在尽力守护天下人,幼时曾得师傅相护,长大后他变成了守护的一方,直到他碰到了一个去守护他的孩子,可惜他错怪了那个孩子,失去了那个孩子对他的尊敬与信任,因而愧疚无比一直不敢去告诉那个孩子。他死前最遗憾的便是没有亲口对你说出这些话。”她若能猜到,慕湮便无需向这个孩子隐瞒事实,尊渊师兄将一生修为尽数耗尽,输入她的体内,才勉力保全了住了少女微弱的生命。
她应该知道,知道尊渊师兄对她这个弟子的爱,足以让他付出生命。
“他的遗体在哪里?”床榻上的少女低下头颅,她交叉着双手,只觉得心中泛起迟钝而尖锐的痛,很细很细的疼,犹如针扎,她可以忍受,却并不好受。
尊渊师傅带她见识到了一个属于宴酒的世界,每次她看到尊渊为贫困柔弱的人拔剑的时候,她也曾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要成为像他这样的人。
他见识过无数人心最深处的黑暗,却依旧对所有人怀着善意,不分种族。
她一边嗤笑着空桑剑圣泛滥的圣母心,一边却被他这种品格所深深折服。宴酒做不到那样,但却无法否认自己虔诚地尊敬那种人,她年幼之时亦曾有过稚气单纯的大侠梦,她想做武侠小说中执剑仗义走江湖的女剑客,一人一剑一马一心一生一命。
恰巧,尊渊师傅严密无缝地符合了她所有少年时代的单纯梦想。
可惜,他的善意却对她来得更为苛刻。
“已过百年,师兄的尸骨早已腐烂消失,化为供养绿树小草的养分了。”慕湮脸上对生死之事态度释怀超然。
“如此便算了。黄泉之下,还会再见。”宴酒并不神伤,听到这个答案那股针扎的疼痛反倒逐渐消弭,她亦是不愿见到因她而死的剑圣,甚至没有亲眼见证他的死亡,对她是一种善意。
然而当时被智者重伤的少女并不知道,空桑剑圣拖着她在漫天黄沙中艰难前进,风霜满面的男人陷在沙里,一声一声悲伤呼唤着气息近无的女弟子。
“阿酒,阿酒,你醒醒啊,你要熬过去啊!”
“阿酒,之前的事都是师傅的错,师傅不该不分青红皂白不信任你,你当时离开时眼睛都灰沉沉的,我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师傅想跟你认错,又担心你不原谅,一直纠结着,就这样拖啊拖啊,直到现在。”
“阿酒,你醒来好不好,只要你醒过来,师傅当面跪下给你道歉。”
“阿酒,阿酒!”
空桑剑圣声嘶力竭的呼喊让沉睡在宴酒身体里的那位醒转过来,强撑着意志力将拯救她的办法告诉了空桑剑圣,宴酒当时受伤太重,尊渊用了那位教授的云浮禁术舍命诀,勉强保住她的性命,并在最后一刻将她交给了他的师妹照拂。
然而这些,除了身死魂灭的尊渊剑圣,无人知晓,全部被淹没在大漠层层黄沙之中。
宴酒看了眼慕湮身侧的男孩,淡淡转移了话题,“冰族人,慕湮师傅收的弟子吗。”
慕湮目光柔软招少年过来,“是啊,我的弟子,名唤云焕,他虽是冰族,亦是你的师弟,你们要好好相处啊。”
“慕湮师傅,他可知道我的身份?”宴酒反问,慕湮愣了愣,轻轻摇头,“你的身份也是师兄告诉我的,焕儿刚入我门下,我也并未想到此时你竟苏醒过来,因而并未来得及告知他。”
宴酒顶着少年锐利阴沉的眼神,挑眉轻笑,“云焕,那你可要听好了,我是空桑的宴酒,不过更被人所熟知的名字是,”她眯着眼睛看他,异常期待想要看到冷酷无感的少年会露出怎样的表情,一字一字清晰无比。
“天贶。”
即便云焕未参与过百年前冰族与空桑的旷世战争,他也知道关于承光帝之女天贶的传闻十巫去其四,重创冰族大军,空桑与冰族战争中最大的阻碍,空桑上下备受推崇的殿下,以一人之力凝结了最后的空桑之力,与空桑皇太子合力死守帝都十年未被攻克,被世人成为空桑最后的圣光。
少年的身体顿时紧绷起来,慕湮担忧的看向二人,宴酒摆手示意慕湮无碍,“无需过度防备,真要算起来,你跟我可是有点血缘关系。你的祖上与我的母亲同属一族,这也应该是你们被流放的原因 。”
听得那般爆炸性消息,少年云焕在极端震惊之下依旧保持冷酷理智,“你怎么可能知道,空桑灭国后,你在这里躺了百年,百年后的事情如何得知?”
云焕蓦然抬头似是不敢置信般,“你能预知到?”
女子灰白的唇微动,冷淡的笑意在那张过分漂亮的脸上浮现,即便百年时光过去,云焕依旧能从她的一言一举中看到这个空桑殿下过去的惊艳,无论是容貌还是性情,甚至那双眼睛平淡瞥过他的时候,从那双眼睛透露出的故事,节节逼退心高气傲的少年,他强撑着警戒,手心满是冷汗。
“这一代弟子里,总算出了个跟我说上话的了,我很开心,慕湮师傅。”宴酒道。
阳光从外面透过古墓窗户射进来,干净单调的房间显得温暖,石桌上放了一盘新鲜的桃子,宴酒慢慢适应着身体站起来,走下床勉力走到石桌边坐下,“慕湮师傅果然很爱吃桃子。”
轮椅上的女子被眼前女子略微调侃的语气搞得有些羞涩,两人看起来年岁相近,只是宴酒冷漠的样子显得不近人情,而慕湮一贯温和柔软,仅仅只是看着心情便会奇异地平静下来。
寒冬与暖春共现,更显画面冲击巨大。
“师傅,我能吃个桃子吗?”或许因着尊渊师傅的离去,她看到与尊渊同门的慕湮,不自觉地将那份感情转移到慕湮身上。
“不行!那是特意给师傅准备的。”云焕握紧拳,这个女人也太肆意妄为了。
“师傅都没说什么,师弟倒是先着急了。”宴酒瞥了一眼狼崽子,脸色肉眼可见的冷淡下来。
“焕儿,过来。”慕湮伸手按住孤冷少年,转头笑眯眯对着另一个弟子道,“吃吧,想吃多少师傅都能供得起。”
“谢谢慕湮师傅。”刚才冷淡的女子迅速变脸回以微笑。
“你啊,故意惹你师弟生气,开心了吗?”慕湮无奈叹息,“焕儿,快去练剑吧。”
宴酒搬了个木椅,坐下墓前看着面前的冰族少年练剑,那一套招式,他足足练了两个时辰,直到太阳落山,云焕这才收起木剑,恭敬地向慕湮行礼离去。
全程忽略掉默默观望他两小时修行的宴酒。
“师弟,你不应该向师姐行礼吗?”宴酒向后倚着木椅,将全身重量交付身后死物,拦着冷酷少年的路,懒洋洋道。
云焕冷笑一声,“恐怕你现在连我都打不过,如何当的起我一声师姐?”出口便带着刀子,语气可真像那个鲛人啊。
宴酒也不恼,看着少年目不斜视往前走,然后扑通一声狼狈地摔倒在沙漠里,宴酒捂住唇惊讶道,眼里却毫无波澜,“师弟,你怎么样,没有摔傻了吧,需要吃个桃子补补吗?”她自背后拿出慕湮师傅内室的桃子,冲着凶狠盯着她的冰族少年一笑,“虽然目前拿不起剑了,不过忘记告诉你,我的术法胜于剑术呢。”
“好啦好啦,不要吵啊,剑圣门下同气连枝,不可内斗。“慕湮剑圣推着轮椅出来缓和气氛,”焕儿,天晚了,快回家吧。“
墓前石柱上点着一盏暖黄色的灯,照着少年回家的路,少年前进方向有一处部落,远远地能看到篝火点点火光,这幅场景十分奇妙,无论少年走到哪里,都会有一盏烛光等着他回去。
“宴酒,为什么总开焕儿的玩笑呢。”慕湮在她身边,微微侧头看向女弟子。
她躺在椅子上仰望沙漠的夜空,大司命曾教她占星之术,也因而熟知天上星宿,北斗第七星破军,与其他星星相比,它显得尤为暗淡,然而爆发时光亮却足以让其他星星黯然失色。
“培养一下师姐弟的感情啊,西京和白璎一帮儿,只剩下云焕,自然要与我一派啊。”宴酒将腿搭在石头上,漫不经心道。
“为何不问我为什么要收一个冰族为徒?他或许会与空桑为敌呢?”古墓无人,云焕又沉默寡言,经常是慕湮说,云焕听着,难得有人可说话,慕湮也想多了解一下这个弟子。
“剑圣门下本就是为天下人拔剑,无关种族。慕湮师傅和尊渊师傅一样,都是心怀天下的人,自然也不会选择危害天下的人做徒弟。”宴酒坦诚,”况且,我之前也将九问剑法教给了鲛人,虽然他们学会了可能反过头来杀了我们。我不想被已经发生的事情困住持续悲伤,也懒得忧虑那些没发生的事情。“
宴酒望着黑夜叹息,“可惜,空桑亡国了,他们都没能摆脱奴役,又成为了冰族的奴隶了。战争,好像永远不会停歇。”
“你想化解空海之间的仇恨,所以将剑谱给了鲛人?怪不得尊渊师傅会将你收入门下,空桑贵族若都有你这份觉悟,云荒各族应早就和平共处了。”慕湮淡淡微笑,语气里皆是对这个弟子的赞赏之情。
“这片大地的主权,从始至终一直掌握在少数几个人的手中,这几个人头上还有一个人统领着他们,然而这几个人并不同心,各有各的心思,领导者与他们也不是一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又达不到统一,然后就有了争执,争执不断演化堆积,然后爆发,战争便一蹴而就。”慕湮只是静静看着她,耐心聆听弟子说的话,经历过夏语冰的事情,也深知世上诸多事情有其无可奈何。
“尊渊师傅并未主动收我为徒,而是我动用了权力将他请到了帝都,用了点手段,成为剑圣门下。所以我有些羡慕云焕,慕湮师傅主动收他为徒,倾心教授。四个徒弟当中,应该只有我是这种情况吧。”因此尊渊师傅格外戒备她。
“你怨师兄吗?”慕湮问她。
怨恨吗?自然是没有的。“只是,会有点失望吧,对自己,对师傅。尊渊师傅总说看不透我心里在谋划着杀人还是救人,但是他能感觉到我跟西京白璎不一样的气息,所以他才无法像对待普通弟子一般对待我。我与云焕打交道,只是为了让他能够感受到同门之间的感情,无需多么深厚,但是要存在,我没有感受到的,希望他能一并受到师傅以及同门的照拂。”因为她尝过那种被无比仰慕尊敬的人刺上一剑的感觉,甚至同门师兄当面跟她说,他并无同门师妹。
那种感觉,绝望地让她只依靠自己,相信自己,她不再寻求任何人的帮助,她失望地宁愿自己孤身天地之间艰辛踏过荆棘,孤独战死,也不愿再尝试一次希望落空。
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失望和绝望。
因着这样的心态,即便尊渊师傅最后为了救她而死,她不怨恨他,原谅了他,然而心里那道缺口却始终无法闭合,它一直在流血在轻轻地疼痛着,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她,少女纯真美好的梦想如何一下子像泡沫碎得无影无踪。
“焕儿看起来冷冰冰的,长久相处,他会感受到你对他的关心。”慕湮微笑着安慰她,“不过你们这一代竟然有四名弟子,历代剑圣门下只有一男一女两位传承人,不知你们同门四人以后会如何。”空桑女剑圣蹙眉忧心。
“我们做的,从来都是师傅们的弟子,并非为了剑圣名号,做剑圣如何,不做剑圣又如何?“轮椅上的温和女子再一次被女弟子的话所震撼,女弟子的眼睛和神色皆是薄冷淡漠,对所有事情有着超常的淡然无谓。
大漠的早晨阳光很好,宴酒穿着慕湮师傅的旧衣,站在古墓前眺望,阳光灿烂刺眼,她伸手遮挡,眯着眼从手指缝隙中看到沉默冷酷的少年独自前来。
“慕湮师傅还未醒,你随意。”宴酒在石墓前将头发束起一团,玉扣环住顶部,她比慕湮师傅高了不少,因而衣服有些短,露出大半截苍白细瘦的手臂。
云焕沉默地进入古墓,宴酒坐在古墓前高一些的石头上,静心调整全身的气息,想要将断掉百年的力量重新连接起来,然而她尝试了好多次,身上的力量却像是沉入深渊,吝啬地没有给予她任何回应。她不能就此作罢,只能重新再来,沉静再沉静,竭尽全力沉寂下来,让这副空落落的身体成为蓄积力量的容器,聚精会神抵抗住虚无的重击之外,攫取四处散乱游走的力。
黑影不知何时站在她的面前,宴酒本能地中断调息,旋即掏出袖中短剑,横在身前,面无表情紧盯住少年。
那一刻,她来不及收回自己满是杀意的眼神。
云焕不自禁向后退了一步,右脚陷入黄沙之中,少年英俊的脸上表情冷酷,“师傅让我来叫你进去。”少年握紧拳头,似乎在为自己刚才下意识地后退而不甘。
“抱歉了,师弟。”宴酒闭了闭眼睛缓解稍许才将体内那股力量化为自身气息,那股跟着她沉睡百年的力量,现在也一并苏醒过来。
太阳正中高挂,她已经一动不动坐了一上午,脸上具是细密的汗水,不知是晒的还是重获力量带来的疲累。
里面慕湮和云焕不知说些什么,冰冷的少年似乎融化了身上的寒冰,温顺地弓着腰看着轮椅上的女子。看到她进来,慕湮推着轮椅过去,身后少年立刻阻止她的动作,亲自推着她过来。
“已经恢复力量了吗?”空桑女剑圣只看一眼,便能感觉到这个弟子与昨日的不同,为其喜悦之下伴随而来的是担忧和惊惧。
百年前她被冰族将领重创,经脉受损,这才不得不用灭字诀沉睡,慢慢恢复身体,然而她的女弟子,被冰族智者毁神灭体,尊渊师兄以命换命救了她的性命,却无法恢复往日力量,甚至她都以为宴酒只能就此成为普通人。
昨日刚苏醒,今日便能恢复力量,这已经不是凡人所能做到的。
她的身体里,藏着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暗中保护着她。
是空桑皇室血脉相传的帝王之血吗?
好像不止呢。
“有什么打算吗?”慕湮不再考虑那些,笑着问她。
宴酒坐下来,缓缓喝了口茶,“我想呆在古墓,暂时。”
“先休息一下也好,我平日昏睡,不能经常教授焕儿剑术,若你无事,可以帮师傅教他一下吗?”宴酒昨夜与她说想要促进和云焕的关系,慕湮师傅便顺势给她创造机会。
不过,慕湮师傅,你可能不知道这个狼崽子只愿意看到你啊。看到狼崽子温顺的表情陡然变冷,宴酒叹息一声,“慕湮师傅,我只崇尚实战呢。”
因她这句话,慕湮不再坚持,她亲自教授云焕,只是每日云焕修习完后,宴酒会与他进行实战切磋。
自从宴酒陪云焕训练,慕湮师傅每日坚持教授他当日课程后,便支撑不住陷入沉睡,多年来她的身体一贯不好,若是劳神伤心,很容易恶化下去,一日日衰弱而亡。
“慕湮师傅真的很疼爱你,她的身体根本不适合亲自教授课程,这段时间你应是能看出来。往后,慕湮师傅纸上教授你当日课程后,实践中有不明之处,我来教你。“宴酒倚在石门上,双手交叉环抱,石床上睡着素淡温柔的女剑圣,冰族少年跪在石阶上,小心翼翼为其盖上被子。
“好。”少年立刻答应了她,宴酒并不意外,云焕的妥协,从来只为慕湮师傅。慕湮将他从黑暗中拯救出来,后又打破种族沟壑,收其为徒,尽心教授,慕湮师傅是除了云焕其姐外,唯一一个真心对他好的人。
哦,还有潇和飞廉,这般算来,云焕在人际方面比她强百倍啊。
“师傅的身体.....”云焕欲言又止,宴酒目光平静,“温养的话,应无大碍。”
“你受的伤比师傅还要重。”少年冷酷而直白。
“啊,这个你就不要想了,燃命会加速死亡。”宴酒亦是一脸冷漠,随口编造谎言打消少年的杂念,宴酒仰着头,侧脸轮廓标致利落,“精致宝物,需要小心存放,才能保其价值,若是只炫目一瞬,转头便被遗忘。”
“你想说什么?”少年皱眉看她。
“这个时代,不该他们再去奋斗了。日后你我各为其主站到对立面,也不要来打扰慕湮师傅。”云焕,我在提醒你,慕湮师傅因你而死,你又因她而走向毁灭。
第二天,云焕准时来到古墓,宴酒依旧在墓外石头上坐着,下面放了一个空了的黑色酒瓶,她坐在那里面对一群小孩子,神色冷淡。
“姐姐,我们就想见见女仙,不会吵到女仙的。”
“是啊是啊,姐姐,求求你了。”
“我们特意带着礼物来送给女仙的,走了好远的路。”
“女仙,女仙!”
那群小孩在墓前吵闹,偏生因为眼前阻拦之人气势太冷不敢造次,只能小声申诉。
“吵死了,安静。”宴酒不耐喝了一声,她自身后摸出酒瓶,仰头喝了起来,苍白脸上透着微红,黄沙漫天之中,一身白衣容色绝顶,好似谪仙。
云焕走近便闻到了她一身酒气,少年当即皱眉,宴酒看到他后,直接摆摆手将烂摊子甩给他,披头散发走进古墓。
冰族少年冷酷无情对着叽叽喳喳的一群孩子下达命令,“走。”面前的小孩子们被吓得不敢大声说话,亦坚持着不愿离开。
最后还是慕湮师傅出面解决,小孩子看到女仙之后,瞬间从沙漠上狼崽子变成小绵羊,虔诚地将精心准备的礼物交给女仙后,欢天喜地离开古墓。
慕湮师傅将小孩送的礼物拿进古墓,里面有新鲜的花和水果,还有他们自己寻的颜色漂亮的彩色石头,云焕去水池洗净水果,宴酒便在内室摆放鲜花,将石头一颗颗擂在石头台上。
然而,当她触到其中一颗通体青绿的珠子时,只觉沙漠上闷热的气流都变得清凉湿润,甚至里面隐藏的巨大能量直接将她指尖凝聚的探测术当场反击回来。
“师傅,这些石头都是那些牧人孩子送的,你全都留着吗?”石台上已经积聚了不少石头,每一颗石头都被安放的很好。
“都是一份心意,好在古墓空旷,也能存放下来,偶尔小蓝会调皮叼着石头乱跑。”慕湮推着轮椅过来,看着石头已经占据半个台子,不由失笑,“已经这么多了啊。”
宴酒握着石头,思忖了片刻,面无表情地将它摆在了石台内侧好生放置起来。
云焕在最内间的水池里躬腰洗果子,少年正在洗桃子,握剑的手捧着桃子一点一点无比仔细地洗干净,宴酒走进去坐在池子边,顺走捞走冷酷少年刚洗干净的桃子,少年满是戾气的眼神扫过来,宴酒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怎么,师弟有意见?”
少年轻轻吸了一口气,深知敌强我寡,默不作声地迅速洗好果子想要赶紧离开,少女便在一边姿态闲散地啃着桃子,待到少年站直身子移步将走,宴酒才将身后花环给他,“那群小孩送了慕湮师傅一个鲜花头环,你去给师傅戴上,她戴着肯定好看心情也会明朗。”
白色小花编成的花环,简单素净,倒是十分符合慕湮师傅的气质。云焕轻轻拿起花环,紧紧抿着唇看着少女道,“为什么你不自己给师傅?”
宴酒歪头沉思,缓缓道,“那副画面,好像有点奇怪吧。还是你给慕湮师傅戴上画面比较美。”
一贯在她面前冷着脸的少年像是想象出那两幅画面,竟也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此刻的他一笑眉宇间的阴沉冷酷骤然消失,只余满满少年气。
“少年就该多笑笑,你这张脸对着师傅多笑几次,师傅这病虽然好不了,起码心情会好不少。”宴酒道。
“是吗?”少年声音很轻,温顺地捧着水果篮子站在门口,眼神眷念温柔地凝望着外室轮椅上的女子。
“慕湮师傅自来大漠便是一个人,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偶尔拔剑帮助牧民,身体原因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除了剑圣门下为天下人拔剑的信念外,她已经对任何事情提不起兴趣了。不过,她喜欢你,她对你这个弟子很上心。”宴酒放下桃子站了起来,向着少年走近,二人周遭有一层透明结界覆盖住,云焕冰蓝色的眼睛盯着她,宴酒示意他放松,“只是为了让慕湮师傅听不到我们的谈话而已。”
少女背着手轻轻叹气,“你有听师傅提起夏语冰这个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