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剑后传之塞上曲》墨云散

41、秦妈

　　秦妈倒了一杯水，“先喝杯水吧。”
　　霍青桐微微蹙眉，“是刘家沟带着花围裙的大婶把我带来的？”
　　秦妈道：“那我可不知道，我只是受人之托照顾你一段时间，只要保证你不乱跑就行。”
　　霍青桐蹙眉，那个花大婶到底是什么人？“我饿了，有吃的吗？”
　　秦妈从靠墙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食盘，“都是冷食，糕点和凉菜，一会儿哑奴会送热水过来。晚上就有好吃的，我们这里王师傅做的玛瑙海参可是一绝。”
　　霍青桐尝了尝，味道一般，简单吃了几口，也没什么胃口。哑奴年纪跟秦妈相仿，身材魁梧，铜铃大眼，面相凶恶，看着有点吓人。霍青桐接过热水，道了一声谢。
　　秦妈打了个哈欠，“小姑娘你叫什么？”
　　“关青青。”
　　“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这名字好听。”
　　霍青桐道：“你看起来不像是绑匪，倒像个贵妇人。”
　　秦妈妩媚一笑，又打了个哈欠，“太困了，我要去睡觉了，晚上我叫你。无聊的话叫哑奴带你去书房看书。”
　　晚上？
　　霍青桐推开前门，阳光正好，哑奴站在门口，高大的身躯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前面也是一个院落，再往前是一栋三层小楼，高高的围墙把三层小楼、前院、这栋二层小楼、后院连在了一起，两个院落之间必须从二层小楼穿过。这个布局可真是奇特。
　　霍青桐道：“前辈，可以劳烦带我去书房吗？”
　　哑奴虽哑却不聋，指了指屋里，先自个儿钻进客厅，从那个后门出去，再打开左侧一个门，这背靠着客厅的是一个窄而长而高的房间，书摆得满满的高高的，还有一个扶梯，以便取到放在上面的书。
　　霍青桐看了看，诗词歌赋，小说话本，名人游记，战场谋略皆有，还有几个柜子全是武功手册。高处则是建筑医术、数学地理、医药养生一类的书，霍青桐于这些是不大懂的。
　　她走了一圈，将那些武功手册的书目看过一遍，还是回过头去拿了一册《西厢记》，这个故事她小时候有听师父讲过，却总没有机会读一读，此番倒是正好。霍青桐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倒也不担忧，反而对秦妈很好奇，她的眼睛写满了故事，她是个怎样的人呢？
　　绿草茵茵，阳光和煦，霍青桐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门口读《西厢记》，看着看着眉头皱了起来。
　　“这可是禁书，暗地里鼓励了无数少男少女呢。”
　　秦妈倚在门框上，笑语盈盈，黄昏那淡淡的光线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和浸润在岁月中的风情。
　　霍青桐道：“崔莺莺和张生会幸福吗？”
　　秦妈：“会吧。”
　　霍青桐不解道：“一见钟情的爱情会长久吗？”
　　秦妈笑问：“你有一见钟情的人？”
　　霍青桐不语，秦妈缓缓道：“我也不信一见钟情，倘若那崔莺莺长得不好看，怎会一见钟情？不过既然已经一见钟情，又经历了互诉衷肠、幽会，便是最初只有一分的情，日子久了，也总会增加个几分。”
　　霍青桐继续翻看手中的书，良久，书翻到了最后一页。
　　霍青桐抬眸望向眼前的小楼，西落红日已被高楼挡住，只来得及给楼顶那红瓦飞檐镀上一层似金似红的色彩，只那么一层薄薄的，却是艳丽而夺目。
　　秦妈似乎看出了什么，轻轻叹口气，抬头看向书架，努努嘴道：“呶，那里有《唐宋传奇》和《剪灯新话》，小故事蛮有意思，你可以看看。”
　　霍青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两本书在最上面一格，“在哪里？这么远你看的见吗？”她起身将《西厢记》放回原来的地方，抬头向上看去，却问道：“你会放了我吗？”
　　“不会。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像个好人。”霍青桐含了淡淡的笑道，说实话，她不讨厌秦妈
　　秦妈撇撇嘴，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在夸我啊，“我是做生意的，生意人讲究的就是迎来送往，八面玲珑，何况，你实在是个讨人喜爱的姑娘。”
　　霍青桐道：“既然是生意，何不放了我，我必重金相酬。”
　　秦妈笑了，还是个天真的小丫头啊，“生意人更讲究的是诚信和道义，我答应了人家，自然要做到。有客人来了，这么心急？走吧，带你去看看我的生意。”
　　霍青桐跟她走出去，没走几步，哑奴却快步跟了上来，手里拿着霍青桐的剑，霍青桐接过来，道了一声谢。“你会武功吗？有很多武功方面的书。”
　　秦妈摇头道：“会，早年有过一个客人，是武当派的，教了我几招。不过那些书是哑奴看的，他是个高手。你是哪个门派的？”
　　霍青桐道：“门派？小时候有戏班子来耍杂技，有一个娘子说我有悟性，教了我几招，这把剑就是她送给我的，带着防身。”
　　这是座清丽典雅的小楼，楼前庭院广阔，修竹几丛，散落着桌椅。楼里皆为小阁，向晚烛灯闪烁，从窗户中透出光亮来。楼梯极为宽阔，可容四五个人并排而行。
　　霍青桐正在观察，却发现楼梯口有个人呆愣愣地看着自己，她别过了头去。那人突然扑了过来，霍青桐视线不在那里，却感觉得到他的动作，正要闪身避开，转念一想，扭过了头去，此时那人已与她极近，吓得她连连后退，拔出剑来挡在身前。
　　那人一双眼睛色咪咪，“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新来的吗？秦妈，我今晚点她了！”
　　秦妈轻蔑地哼了一声，“就凭你？这辈子也点不起。”
　　那人从袖筒里拿出两锭银子来，得意忘形地晃了两下，“一百两银子够不够！陪我一会儿总买得到吧。”
　　霍青桐恍然大悟，这原来是处烟花之地，心中怒极，一剑朝那人砍过去。秦妈抬腿将那人踢了个四脚朝天，“走吧，不必跟这种人浪费口舌。不知道又是从哪里偷来的银子，自私自利，完全不顾妻儿老小。”
　　霍青桐道：“像他这样的应该不止一个，你既然不喜欢，又何必开这种店来接待这种人。”
　　秦妈噗嗤笑了，“我不开自有别人开，既然开了店做了生意，哪有拒绝敌人的道理。何况，他不来我这里，也有别的地方可去，便是酒馆、茶楼、旅店，有人的地方就有皮肉生意。”
　　霍青桐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这不在她以前的认知范围之内，秦妈边走边道，“依你的美貌莫说天水第一美人，便是到了兰州、西安、北京，也定然艳冠群芳。我最喜欢的啊，就是你身上这清冷出尘的气质，男人们也最爱这个。留在我这里多好。”
　　霍青桐强忍心中的怒意，问道：“天水第一美人？那我比起甄宥乾女儿如何？”
　　秦妈道：“甄小姐是个美人儿，但只能算得上小家碧玉，比不上你。”
　　霍青桐道：“但她有钱有势，我可比不上她。”
　　秦妈：“甄老爷富可敌国，与地方官和朝廷都有关系，不知道要便宜哪个小子了。”
　　霍青桐道：“你放心，我便是死了也不会如你所愿。”
　　秦妈妩媚一笑，“别着急嘛，你不想做姑娘，可以做妈妈呀。我老了，就想找个人把醉红颜开下去，不然哪一天我死了，这里的姑娘们该怎么办？”她站在门前，向里看着，纤细的身姿显得很是消瘦，那一刻，霍青桐相信，她是真诚的。
　　秦妈晃了晃神，“你看，醉红颜。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多好听的名字。”
　　霍青桐淡淡道：“矫情。”
　　秦妈也不计较，“你为什么不跑？在这里想要逃跑可太容易了。”
　　两人已经走到外面来了，这条街很是繁华，人来人往，她当然想过逃跑，但眼下并不太想逃走。霍青桐突然一咬牙，拔腿就跑。
　　秦妈摇了摇头，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轻轻踏出一步，抓住霍青桐的胳膊，一招身法使得极妙。
　　“好漂亮的小娘子！秦妈，新来的姑娘？”
　　“啧啧，太美了，今晚我定了。”
　　这时有几个客人围了上来，秦妈笑道：“高公子，可有些日子没见着您了。快里面请，媚儿思念您都消瘦了。”
　　那高公子看着霍青桐道，“秦妈不介绍一下这位姑娘？”
　　霍青桐冷冷看了他一眼，“我累了。”抬脚便往街的一头走。
　　秦妈道：“她可不是我这里的姑娘，我得供着她敬着她呢。几位公子多担待，里面请，里面请。”
　　这就让我走了？霍青桐才不信秦妈会不来抓自己了，忽然哑奴迎面走来，她赶紧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哑奴也快走几步，大手往霍青桐肩膀上一放，使她根本走不动。哑奴走上前来，指了指醉红颜，意思是叫霍青桐进去。
　　霍青桐摇摇头，“我不要进去，不想听到那些浪荡子的话。”
　　哑奴也摇摇头，他虽然长着凶神恶煞的脸，此刻却并不凶狠，反而有一些无奈和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