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住个胆小鬼》何咚咚

13、第十三章

　　高二期中考试当天，他优哉游哉的踩点踏进学校大门。刚走上楼梯，身侧旋风般越过一人，挂着他猛地一个踉跄。那人见撞了人，匆忙回身致歉。
　　说话的这张脸，他很熟。他见她在窗外晃荡如此之久，记忆深刻。
　　撞人？为何拙劣的搭讪方法总是前赴后继被人效仿？无趣。
　　她见萧为没作声，确认他不会说出什么后，匆忙上楼。
　　那位女同学还是持之以恒的完成了整个高二的“巡视”工作。没错，她已然不是偷窥了，而是乐在其中的巡视。
　　萧为觉得她真是位锲而不舍的追求者。上学期，他如何拒绝示爱者的流言，想必很多人都有所耳闻。那次后，学校里突然窜过来告白的女生锐减。只有她，还在寻求默默的自我满足。想来，她是承担不起拒绝的打击。
　　高三开学不久，他便再次遇见了她。巧得很，是在网吧。他路过网吧，手痒，挑了个包间。
　　那天对手菜鸡，他打了两把无聊的很。摘了耳机，活动脖子，看到隔壁桌的女生，一本正经的用笔记本在抄写什么撞鬼、驱鬼的注意事项。写完后，怔了怔，虔诚的在胸前划起十字。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想着，我若是鬼，第一个找的就是她。急病乱投医，笔下记得是国内遇鬼的处理方法，手上却扬起西方的基督大旗。信仰如此不坚定，不纯洁，东方的神，西方的主，都不会听到她的召唤，正是鬼魂索命侵占肉身的好时机。
　　这副肉身，他有意识的去观察对方的长相，竟是她，一个只会偷窥的她。
　　荧屏的灯打在她的脸上，照着她脸上极为白嫩红润。她观看视频，认真的仿佛在看北大教授在线授课。听到什么将可堪用的，还会下载保存。还真是笃实好学。
　　原来，你每次就是这样看我的。他心里好像有些得意。为对方对自己的认真而得意。
　　正当他考虑，是出声提示“喂，你的暗恋对象在隔壁”，还是静观后续，她走了，干脆利落。
　　......
　　一场雨后，教室里空气烦闷，他行至走廊放松。还没站定，一只脚稳稳的脚踩到了他的鞋上。
　　抬头，还是她。
　　看看，套路升级了。萧为深感无奈，挺想知道她还有什么后招。
　　后来，他在校道上确认了她对自己不放弃的后续。
　　装模作样的扫地，眼睛却跟着他的方向。萧为觉得，这个女生，胆小的没眼看。不仅信这世上有鬼，还不敢光明正大的暗恋他。使得手段粗陋无效，又傻得可笑。
　　这样让他有些为难，没法正面拒绝，耽误人家多不好啊！还是找个机会暗示一下吧，他想着。
　　高三后，他和许莫就换了地方打球。小区里的球场固然好，但很多叔叔爷爷辈的，虽说老当益壮，体力跟不上，还得注意避让。许莫和他打的猛，经常不够尽兴。许莫对周围熟，找到了潭山公园的球场。
　　那天打完球，回家洗了澡，上楼叫父亲吃饭时，听到父亲和母亲的谈话。
　　后来，他时常想，为什么偏偏是那天，从来不去主动叫人吃饭的自己，为什么偏偏是那天心血来潮的要去三楼？
　　是不是，不去，一切会有所不同？
　　......
　　吃饭时，他有些心不在焉。
　　母亲尽职的担任八卦协会会长，“莫莫那孩子长得好，学习又好，是不是可多女孩喜欢了？”
　　萧为：“没数过。”
　　“你天天和他在一块，也没见他有喜欢的姑娘？”
　　萧为结合饭前的话，又想起许莫那些发神的瞬间，淡着脸说没有。
　　父亲不以为然，“孩子还小呢，你看我们家这个不就一窍不通。”
　　母亲反对，“一个人最纯真的情感就在这时候，有些甚至影响他的一生。咱儿子是个迟钝的，说话气死人，说不好以后就是个大光棍。莫莫那么聪明，追的人肯定多。”
　　他们夫妻是高中恋人的最佳例子，即使有家族联姻的因素在里面，可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母亲曾经也想给萧为带个小青梅。但小时候，萧为不喜欢和女孩玩，宁愿每日去许莫家，和他一起做奥数题。
　　萧为突然想起那个偷窥狂，这不是有人在认真喜欢么？
　　但他目前对这个话题没兴趣，他就一个问题，要不要把听到的告诉许莫？
　　他做事向来直接，很少有纠结如斯的时候。一个晚上，决定好了，对许莫如实相告。不管结果会怎样，他会一直站在许莫这边，无条件帮他。
　　只是许莫隔三差五的被安排参与家族生意，上着课呢，还会被家里从教室接走。硬是找不到机会，发短信那是万万不能的。
　　好在许莫还记得有人等着他，专守在放学那会，约他去打球。萧为求之不得，不打球都行，事情一定要说。
　　没曾想，又没说成事。那个每日偷窥他的小姑娘化身为跟踪狂，直接到篮球场堵上她了。萧为心下不屑，一不留神，球砸了过去。
　　老天作证，萧为三指对天，他就是心里生气而已，压根没付诸武力的意思。
　　“林耐？”许莫叫出她的名字，托起她的脚。
　　看到她白皙的腿上，赫然泛着的血红，尤其那双迷蒙的泪眼。萧为顿感心虚，慌不择路的跑去买药酒。那时的他，也没有注意到，许莫握住她脚踝时的小心翼翼和心疼。
　　待他买药返回，那个叫林耐的偷窥狂一直暗里打量着他。被人这么火热的近距离看着，他莫名少有的难为情，不自然的别头。
　　她走后，萧为问许莫，你怎么认识她？许莫拿起外套，说，很多比赛她都在，自然认识。
　　哈，她还是个学习不错的暗恋者。他想。
　　如若，萧为回去后脑子再清醒一点，仔细琢磨这件事，一定会从许莫的回答中，倒推出百分之五十的真相。可惜，那天的萧为，回家后被许莫要去留学的事情梗住了。
　　他记得许莫说过，他的目标是北大。
　　现在，留学成为了他的第一步。还记得父亲那天的语气，许家早铺好了一条路，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步步高升，直至皆大欢喜。这么些天，他在家试着写了份关于许莫面对难题的几种解决方案。修修改改，陡然意识到，他现在对此毫无办法。父亲一旦插手，反会令现状变得复杂，连累爷爷。自己的力量？无异于螳臂当车。大厦将倾，眇眇之身，微不足道。
　　难怪许莫高三以来骤然繁忙，向来学习至上的人，上课时居然选择恶补财经知识。难怪每次打球，打的如同发泄般，不尽不归。
　　许父说他至刚易折，不知变通，常人压根镇不住他。
　　所以，是他一早便知这些龌龊的计划，甘愿只身走入家人安排的大瓮里。
　　萧为跳起身，从床上爬起来。他给许莫打去电话，没人接听。又给许莫家里打了一通，厨房阿姨接的。
　　“许莫呀，他今晚八点的飞机，这会应该在飞机上呢。”
　　他去法国了。
　　这种无力感蔓延到他过后一周的生活，父亲安慰他，“这事牵扯太广，咱们现在保持现状就是在帮他们，莫莫会明白的。”
　　什么时候，不帮忙成了最好的帮忙。
　　母亲约了许母去做美容，许母悄悄说，家里最近气氛紧张，许莫回来后话都变少了。许父脾气躁，说不了几句，两父子在书房就吵得不可开交，没人敢去劝阻。许莫对许父的建议，并不是全盘接受。
　　“孩子也是累，”许母说，“可是，能怎么办呢？”
　　“让孩子再好好想想吧，别逼的太紧。”
　　许家的每一个人迫切的希望这个十八岁的少年急速成长起来，独当一面，为许家流尽身体的最后一滴血。
　　国庆节后，有杰出校友回校演讲。许莫不在，萧为坐了几分钟，了然无味。还是在催眠般的演讲中投降，悄悄离开了礼堂。
　　他很久没抽烟了，口袋仍是会备着一只打火机。玩了会，塞进口袋，慢悠悠走下楼。在那里碰见了那位暗恋者林耐。
　　哪个nai？奈，还是鼐？
　　他有些过意不去，第一次把女孩子弄伤。过去，点点她的肩，“你的腿？”
　　“没事了，你看，”她作势抚平裙子，示意小腿，“差不多都好了。”
　　小腿上的结痂差不多脱落干净，新长得部分粉嫩干净。隐隐还能辨认出她腿上纤细的血管。萧为喉头滚动，迫使自己的视线移开，“哦。”
　　他插着口袋，考虑要不要直接拒绝她，让她以后别花心里在他身上。好好学习，争取像许莫一样，成为一个真正的学霸。
　　然而，不等他开口，他便从这位贼心不死的暗恋者口中，听到了今年最让人惊恐的问题。
　　“你的车型手稿是不是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