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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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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前最后两周江云承几乎没怎么见过苏和,偶尔一次也是匆匆打个招呼,然后苏和带着买好的晚饭回教室自习,江云承自觉不好打扰,也就该怎么浪怎么浪,除了打球滞留晚了能一道回家,其余时候苏和让他不用特意等自己。
当时江云承想反驳来着,可苏和都特别强调了这事,他再坚持又好像哪里不对,也就同意了。
进入六月,夏日的炎热已经初现倪端,短袖校服下蕴藏着学生们蓬勃的朝气,电扇也不再落灰,呼啦呼啦悬在头顶尽职尽责制造凉风,就是动静不小,可习惯了那种节奏,好像也就融入了背景,不再引人注意。但也因为这个,一中作为老牌学校,校区设施落后必须整改的问题提上日程,校长早就批了文件,趁暑假装一批新空调。就是苦了这一届毕业生,直到毕业都还是十年前的纳凉方式,没能享受新待遇。
高考前两天,高三生放假三天,用来调整心态,这个时候大部分学生都不会再延续之前的高频复习,选择放松身心,以免紧张过度功亏一篑。
苏和也挑了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去了商场一趟。
江云承想着考前给他打个气,抽着烟站小公园等人,约的下午两点,正热的时候,苏和在微信里吐槽他火气旺盛也不怕中暑,江云承干脆说那要不到后门吃冰。
苏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区后门居然有刨冰卖,被勾起了兴趣,说半小时后见。
结果路遇车祸封路,最终姗姗来迟。苏和一个守时的人,除非提前知会过,否则很讨厌让别人等自己的感觉,结果就是他一脸烦闷,江云承却很自在地坐树荫下看大爷下棋。
苏和走过去也看了眼,问:“你还懂象棋啊?”
江云承眼神落在棋盘上,看得认真,答:“不懂。”
看得津津有味,说得理直气壮,苏和是不明白他哪来的自信。
结果江云承还挺有瘾,他随便站了一边,纯粹是因为喜欢红色,大爷赢了他也攥拳小声说了个yes,还挺高兴,也不知道有他什么事儿。
期间苏和一直在张望哪里有江云承说的刨冰,直到看完这一盘,江云承才意犹未尽从人群里出来,老爷子们还叫他下回再来,观棋这一会儿多了几个忘年交。
“哪有刨冰?”苏和见他终于舍得动弹,立刻问,虽然看起来还很平淡,可语调里含着不明显的迫切。
江云承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很稀奇:“你喜欢吃?”
他没说这样的苏和跟个小孩儿似的,挺难得,怪有意思的。
“……也不是。”苏和也觉得自己过度期待,有点不好意思,“就听你说的,跟我妈原来也说过的那种一样,我一直没找着过,好奇。”
说的是刨冰种类。现在人们爱吃雪糕甜筒冰激凌,种类繁多五花八门,再往前几年还流行过一种纸碗刨冰,冰上还盖着一层果脯西瓜之类的佐料,内容还挺丰富。而再往前捯几年,刨冰还没那么花哨的年代,其实也就是一次性塑料盒里堆满小山丘一样的碎冰,再浇上水果口味的劣质果汁,放几粒葡萄干了事。
苏和记得乔颜向他描述那种简单却深得喜爱的零食,还说只要跟老板提,大可以选择几种不同的果汁混合在一起,得到一碗什锦刨冰,虽然没什么营养,但酸甜凉爽吃起来很开心,苏和隐约记得小时候妈妈给他买过一次,可惜没吃两口就给他爸扣地上了,后来再想找,可惜刨冰界改朝换代,街头巷尾再也难寻其踪。
所以江云承突然说离他这么近的地方就有儿时回忆,他起初还不信,直到江云承发来一张他从朋友圈找到的,外婆邻居家小孙女吃刨冰的照片。苏和顿时眼前一亮,势必要去亲眼看看亲口尝尝。
“外婆说是有个老爷子无聊弄的摊子,自制刨冰卖着打发时间。”江云承指了指最外围的一栋楼上某一处一楼阳台,向苏和解释,“最近天热了才有。”
“我好像看见了。”苏和不自觉踮了下脚,看到被防护网花纹遮住的一块纸板上写着“刨冰”。
他这么一转头,露出另一边脸来,江云承突然被什么亮闪闪的东西晃了下眼,仔细看去才发现苏和左面耳朵上多了个东西。
江云承凑进一步,差点上手去摸,苏和则在他突然靠近时敏锐地捂住耳朵后退一步,杜绝了安全范围被冒犯。
“怎么想起打耳洞?”江云承收了手问。
“给考试求个护身符,祈求学神保佑不行吗。”苏和见他没再有多余的动作才松开手,耳钉在午后日光下熠熠生辉,衬得他本就俊秀的面容少了些好学生的乖巧,多了丝成熟和叛逆的味道,个中的反差感让他整个人的气质更夺目而慑人了。
这话等同满嘴跑火车,江云承不信都写脸上了,苏和看他挺执着想知道,松口道:“我妈的耳钉,戴着上考场安心。”
江云承眉梢一松,明白刚刚苏和也不全是信口胡诌。
“夏天容易发炎。”他关心一句,“什么时候打的?”
“今天。”苏和笑了一声,“就是弄这个回来堵车才迟到的。”
中途一度找错了路,商场整改,原来的饰品区和玩具区楼层更换,指示牌却没及时更正,苏和不得不先找服务台。最后随便进了家店,店员小姐姐还总想跟苏和多聊一会儿,迟迟没下手,还是苏和催促才失落又激动地轻轻触碰小帅哥耳朵。
结果扎耳洞的过程倒是飞快,苏和还没反应过来,那个小洞就在自己耳垂上安家落户了,真是用两小时的折腾换来一秒钟的刺痛。
耳垂上多了点重量总归不习惯,他自己也总想摸摸,又强行压住这种本能,觉得挺麻烦,但麻烦也是自找的。
“反正马上毕业了学校管不到,勤消毒应该就没事。”他拿出手机用屏幕当镜子,左右偏头看耳朵上的耳钉什么样子,其实能有什么变化,不知道的以为他臭美呢,也不过是男孩子对这类饰物初体验的不适应感作祟,痒痒的想挠几下。弄完又威胁江云承,“还敢说发炎,被你摸到才危险,下次再这样我看咱们不如真打一架。”
江云承朝他竖拇指,夸:“挺好看的,吃冰。”
前言不搭后语,生硬转移话题,苏和简直想送他一本《语言的艺术》。
令人欣喜的是,刨冰果然是苏和期待的那样,一次性塑料透明碗,小山丘一样的碎冰,和果汁葡萄干,不同的是果汁用的现成的鲜果汁饮料,并非记忆里那种冲泡的劣质品,甚至还有碳酸可选,五块钱一碗,也不贵,以现在的物价来说,老爷子确实就卖个乐呵。
苏和选了菠萝柠檬,非常夏日清爽,从窗口接过来两手捧着,先端详了一会儿,没舍得直接动嘴。
江云承比他利索,挑了个健力宝口味,拿下来就先挖了一大勺进嘴,腮帮子冰的直哆嗦,倒是解暑。不过江云承总觉得这样一勺一勺吃起来磨叽,娘不兮兮的,干脆又敲敲窗户,直接问大爷买了罐健力宝喝。
站着吃也不像话,江云承端着没怎么动的刨冰问苏和:“家里吹空调,或者找个凉快的地方。”
苏和终于拿起塑料勺子,倒也没珍惜到像个姑娘家似的小口抿着吃,尝了一口觉得也就那样,记忆里的味道不可考证,没了参考,现在尝起来也必然达不到过高的期待,他也没什么落差感带来的失望,端着碗想了想,说:“去地下车棚吧。”
老小区作为当初的工厂职工家属院,有一个独立的地下车棚,当初员工骑着大二八下班回来,车都集中停在那里,现在重新改造过,一般都是电动车才往底下放。
江云承和苏和从斜坡下去,阳光被头顶蓝绿色的顶棚遮挡,光线暗了不少,越往深处走,周身也越凉快。他们在大概中段的地方停下,在通道两边的石台坐下,结果刨冰放在手里太久,被捂化了不少,碗里的冰融进饮料,净剩下些汤汤水水。
江云承一口全给倒嘴里了,咂摸着嘴,觉得糖水似的齁甜,缺失了碳酸的灵魂,就皱着脸把空碗搁在了一边,苏和碗里倒是还幸存着一座海中小冰山,一点点挖来吃了。
江云承看着苏和斯文的吃相,就不再想男孩子吃冰的画风问题了,单纯觉得画面挺赏心悦目,这大概就是潜意识里的双标作祟。
他问:“你明天干什么?”
“过一遍考点吧,加深一下印象。”苏和没抬头,这都是早有计划的。
“哦。”
苏和一眼看穿他:“明天周一了,你难不成还想逃课?我可没时间奉陪。”
“反正高考我们也没课,连续放假比较爽。”
江云承已经在心里考虑起了打游戏打球逛夜市的时间表了。
“真悠闲啊。”苏和不怎么真心地感慨,“明明暑假也不远了,就这么等不及。”
“不受约束的时间当然越多越好。”江云承道,引来苏和侧目,“你暑假怎么安排,读书?”
“唷,看来我在你心里的形象挺书呆子的?”苏和玩笑道,“我还得养家糊口呢,还有大学学费,要暑期兼职啊。”
他很轻松地谈论这些,知道内情的人却懂得他身上的重担。
“……没。”江云承神色挺认真,少有的犹豫,“就觉得你一点不盲目,什么都规划好了,起码不用被人念叨。”
这几乎是在抱怨了,苏和不禁好奇道:“谁念叨你?”
他想起上次见到江云承的哥哥,和江云承口中“啰嗦”的评价,又了然:“你哥看着挺严厉的。”
“他自己啰嗦,还要替我爸啰嗦。”江云承一脸不爽,气闷道,看起来跟和家长置气的小孩一样幼稚。
“嗯……我倒是想有人啰嗦我呢。”苏和小声叹了句,“家长都是这样的吧,望子成龙苦口婆心。”
江云承本意又不是戳人痛处,苏和小声说的话他听见一点,突然就坐立难安起来。
苏和看他跟脚底板踩钉子似的来回小幅度挪动,就知道这人又在脑补,无奈道:“你不用那么小心翼翼,我看起来很脆弱吗?你怎么就不能跟你平时一样狂妄一点,弄得我总觉得你实际上很心思敏感。我的雷其实没那么好踩。”
“嗯……”他略一低头思索,突然抬眼,“你扫雷玩的怎么样?”
这是个有隐喻意味的玩笑,不管不顾的排雷,谨慎万全的插旗,阵亡或取胜。
不晓得江云承那个时而迟钝时而机敏的脑袋能不能听懂,但苏和挺满意他的回答。
江云承说:“五五开,靠直觉。”
一切全凭运气,最大的不确定性,有时是满盘皆输,有时是意外之喜。
比起可以预见的有计划的将来,这样的未知对苏和来说,无疑是危险,但极具吸引力的。
“走吧。”苏和突然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尘土,“去药店。”
江云承也站起来,“病了?”
“买酒精。”苏和指了指耳垂,“为了不发炎,要每天消毒啊。”
他朝江云承眨眨眼,愉快地笑了:“知道你今天为什么找我,我收到了,谢谢。”
有关于高考顺利的祝福,和耐心倾听的好意,尽管时间短暂,但苏和心存感激。
江云承没多说什么,走到他面前,一手插兜,另一只胳膊抬起来,把拳头伸到苏和面前,还是那么没精打采却不可一世的嚣张样子。
总觉得这么郑重的搞这个,有点中二,但是管他的,这里又没别人。
苏和忍俊不禁,退后半步,伸手和江云承碰了碰拳头,完成这个江云承式的加油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