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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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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沉沉降临,却是混混沌沌不甚明朗。白府各处蜷缩着几颗不安的心,皆是望夜深重,不由紧绷心弦。
酉时刚过,白书辞已背着一包金银细软悄然出了府。
她快步走至约定的巷口,见一青顶马车旁已有车夫提着灯。
车夫一身黑衣蒙面打扮,上前轻声问了句:“可是戌时相见?”
白书辞点点头,便提起裙子上了马车。
食顷,马车徐徐停下。
白书辞不安地抓紧手中的包袱,问道:“这便到了?”
心中却是万分疑惑,说好戌时相见,这一会儿的功夫怎就到了?
车夫答道:“到了。”
白书辞瞧此处并不似先前肖佩同她描述的地方,正是踌躇不决,却听一熟悉的男声响起。
“书辞,是我。”
白书辞挑开门帘,就见肖佩正站在一处破庙前,一双狭长的眼睛满目含情地看着自己,风姿秀逸。
他今日身着一身银灰色长袍,小麦肤色、中等身高,通身无半点乌色,一如自己第一次见他,纤尘不染。
白书辞惴惴不安的心一下被抚平了。
这样端正清隽的男子,怎会是二姐口中人面兽心的歹人呢?
她略略整了衣裳,言笑晏晏地走至他身边,一抬头却看见肖佩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光。
*
白衿青守在院门口,已四下张望了许久。
忽见夜色中渐渐显出两个人影,一高一低。
待人走近了,白衿青才看清,方松了口气。
是陆然提着白书辞回来了。
白衿青忙带着含桃迎上去,检查白书辞是否有受伤。
她和出去时并无差别,连发髻都未乱一分一毫,只是双目空洞无神,仍有白衿青看着,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怎么了?”
白衿青不解,她知道肖佩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陆然已将车夫支开,轻而易举便能保白书辞平安,可她怎像被吓傻了?
陆然道:“被吓的。”
肖佩还未下手他便救出了白书辞,实实在在是没受伤的。如今这样,只能是被吓到了。
白衿青轻轻摇了摇白书辞,唤她:“四妹妹,书辞,白书辞?”
白书辞这才回过神,眼神终于有了焦点。
她一把抱住白衿青大哭起来:“我不想死啊!”
白衿青无奈地轻拍她后背安抚她,一眼瞥见白书辞的两个丫鬟已到了这边,却低着头不敢上前。
她赶紧唤来她们,把白书辞交由她们扶着,厉声道:“悄悄的带她回去,不要惊动人。”
闻兰见白衿青和陆然单独说些什么,正要上前提醒,却被含桃一把拉住,远远地站着替他们把风。
“谢谢你。”白衿青手中紧紧捏着他给的海螺哨子,“这句话也不知说了多少遍了。”
陆然轻笑:“我倒愿你多欠我几次人情。”
白衿青讶异:“你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你说,我……”
话未说完,陆然忽然拉起她紧握着海螺哨子的手:“小心存着,别捏坏了。”
两朵红晕飞快地上了白衿青的脸颊,她抽出手,结结巴巴地回了句:“我知道了。”
陆然看着她隐于昏暗中的娇羞,心情好了几分,开口道:“你只轻轻吹了便成,不需要……那么用力的。”
他忍着笑,想起了今日听得哨声来到此处,看到白衿青吹得小脸涨红,翻来覆去地看这骨哨是不是坏了。那气急败坏的样子,他要是再晚来一会儿,她指不定就把这骨哨给摔了。
白衿青闻言,瞪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我以为你没听见。”
陆然当时确有要事在外,听得这声音,还以为她在府中出了什么事,急急往回赶。
还好只是托他保护下自家妹妹,不是她自己出了什么事。
陆然想起了肖佩,认真道:“你妹妹怎惹上那么个人,今日他虽未得手,但日后若计较起来,你可要多加小心。”
白衿青此时有些后悔,她是不是应该直接告诉白老爷和白夫人,不该自作主张让白书辞去见识那人的嘴脸。这毕竟是有风险的,万一他秋后算账,万一白书辞又什么闪失,该怎么办?
她是不是太信任陆然了?
总觉得有他看着白书辞,她定会平安无事。
她这次长了个教训,以后就不会再如此任性妄为,是不是也不会有坑白芷茵入宫的那一出……
其实今日陆然已暗示肖佩,自己是他仇家故意派来坏他好事的,为的就是不牵扯白府。无论白书辞去不去这一趟,日后的麻烦都少不了。
他只是想提醒白衿青,却不知如何开口。
他想提醒她,此人肮脏的手段层出不穷,万一以后谋划了什么来哄骗白衿青,她会不会……就这么和其他男人走了。
陆然苦笑,他从一开始便是动机不纯,还能肖想这些么?
“别胡思乱想,是你妹妹搭上她,与你无关。”
陆然轻轻拍了拍白衿青的头顶,余光瞥见她的丫鬟要往这边来,复又说了句:“快回吧。”便隐入夜色中。
含桃见陆然走了,赶紧拉着白衿青往白老爷院子走。
“出事了,小姐,老爷知道四小姐的事了。”
白衿青大惊:“怎么会!”
闻兰和含桃自是信得过,知道此事的……
白芷茵?!
进了翰墨阁正堂,白书辞已跪在地上,上首坐着白玉堂和许锦薇,一旁站着白芷茵和白临安,老太太却是不在。
众人皆是不发一语,脸色不愉。
白书辞看到白衿青来了,指着她歇斯底里地咆哮:“是你!都是你!和我说什么不会告诉爹娘,现在看我的笑话,开心了?”
白玉堂呵斥白书辞:“胡说什么!自己做错事还如此不知悔改!”
他近来对这个女儿是越发失望了,原本他最喜欢她同自己撒娇卖乖,比其他女儿都对自己亲近,现下看来却是养得越来越骄纵,丢脸丢到外头去了。
白书辞冷笑:“你们都看不出这是我这好二姐安排好的吗?她一早知道我的事,和我说不会告诉爹娘,等我出了门,转眼就告诉你们,等着看我笑话,自己倒成了关心我的好姐姐。”
白衿青看了眼正蹙眉沉默的白芷茵,转头对白书辞道:“是,我是故意的,我今天若不让你撞了南墙,你难道会回头吗?今日若不是我有人救你,你还能在这儿撒泼?”
白书辞蓦然起身向白衿青扑来,怒火滔天看着吓人。
白临安架住她,声音冰冷:“有胆子打你姐姐了?”
“青儿,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白玉堂问。
白衿青恭恭敬敬地站着道:“我今日偶然得知四妹晚上要离家出走,就去阻止她。她不听,我想着四妹平日里骄纵惯了,怕是告诉父亲母亲,这次被关住了,谁知道会不会有下一次?于是我就找了府里侍卫跟着她,看她到底要去哪儿,若她有危险,就把她带回来,让她知道一个人在外有多危险。”
她不知道白芷茵到底说了多少,白老爷和白夫人又知道了多少,不敢贸然把肖佩的事情全盘托出。
白玉堂见白衿青面色如常,无半点悔色,气得忿然不能自抑,拿起茶杯重重往地上掷了过去:“胡闹!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眼看茶杯就要砸到白衿青身上,白临安惊呼一声“小心”,半抱着白衿青险险躲过了。
白衿青头脑发蒙,眼前已看不见白老爷的盛怒,只见白临安的衣领贴着自己的脸,只一瞬又放开她,模模糊糊又看到室内烛光闪动。
许锦薇赶忙上前查看白衿青有无受伤,回头对白玉堂怒道:“骂便骂,老爷怎可动手伤人!”
白玉堂也未想到自己气盛之下随意一掷竟差点伤了白衿青,只是此刻仍在气头上,只冷哼了一声道:“你也给我跪下!自作主张!你妹妹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可救得回来?”
来到此处后,白衿青最烦有人动辄让她下跪,此刻半被迫半后悔,噗通一声乖乖跪下了。
“是我做的不妥,请父亲母亲责罚。”
白老爷问得没错,是她让白书辞以身犯险了。
说白了,她自认理性、客观,拥有现代人先进的思想,平等看待这里的每个人。
可她就不戴着有色眼镜了吗?
她心里有多在乎白书辞这个便宜妹妹?书里她做的事,都在清清楚楚地给她传递着负面情绪,她从根本上就不是一个以妹妹安全为先的好姐姐。
今日她为了惩罚她,让她安分点,也为了给她点教训让她不要再坑害女主。颇自以为是地安排了这一出,稍有闪失,受伤的是她白书辞。
耳边闹哄哄的一团,一会儿是白老爷暴怒的声音,一会儿是白夫人左右为难的哭声,夹着白芷茵渔翁得利的劝慰,白临安为她求情……
白衿青闭了闭眼,为什么不能过上轻松自在,不必做一步算三步的日子呢?
她对每个人的分析,对自己的剖析,每天过得明明白白,从蛛丝马迹里寻找不轻易示人的真相。
可她只想摆脱这本书里的一切,过属于她白衿青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