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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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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心下恐慌,小妾?送药?
送毒的那个女子如若不是自己,又会是谁?
一时之间,小胡子和冯叔之前的一些举动都显得有些古怪。
当她早晨梳妆时,小胡子在一旁那观察的眼神变得渗人。
是的,他们分明另有谋划,那么,之前冯叔来找自己说的那些话,恐怕是试探了。
他在试探她,对林月夏可以做到几分。
试探的结果是,在计划中将自己摒弃了。
这么看来,林月夏现下处境虽差,却不是全无能力,是自己眼皮子太浅了。
而出现的另外那个替代自己的女人,那个在旁人看来同自己极其相像的女人,究竟是谁?
“六娘……”
观音突然恍惚间记起,这个名字好不熟悉,曾几何时原是听到过,是林月夏,林月夏曾在梦中呢喃,甚至读书的间隙中,也会偶然溢出这样的话语……
她以为他说的是“流连……留恋……”或是其他……
现在回想,分明念的是“六娘”……
他这样的人,神思恍惚之中也能对一个女人如此,究竟是为何?是爱吗?还是,这个女人捏着他什么把柄?
这六娘究竟是谁……她不禁好奇,却也一时理不出头绪。
一时之间,妒忌和苦涩在她心中难以抑制。她自幼阅尽世间凉薄,一开始对林月夏突然喜欢自己这天降的好运气感到不知所措,此刻,终于心安理得。
妒忌和苦涩,如此熟悉,正是她自小饱尝的,反而让她彻底镇定了下来,不动声色地打量起面前的人来。眼前的男人沉默着,长长的睫毛掩藏着目光,只是左手手指轻轻婆娑右手无名指上红宝戒指。他肤色偏黄黑,手指干瘦修长,除了握笔处有薄茧,其他地方都很光整,当是个出身高贵的书生。
她突然忆及林月夏的手,他的手修长洁白,秀气斯文,而在他触碰自己时,才能感受到手掌粗粝,分明覆满老茧,对了,他难道不是书生吗,为什么也会有这样一双手呢?
整个房间都是静悄悄的,只有那个听差的呼吸声还显得有些焦虑。
良久,燕亭洲开口,声音已经变得轻柔,整个人十分镇定:“三娘,你带她回避一下。”
观音知道,这个她必然就是自己了。
被点到名的金三娘有一丝错愕,随即虚张声势似地骄傲一笑,起来,转身而去。
一旁两个侍女过来,与其说是搀扶,不如说是押起观音:“夫人,请随我来。”
待屋中脚步声消失了。燕亭洲用手指捏了捏眉间。
“北部药王安在?”身后一直沉默的随侍道:“那老儿在京城颇布置了些人手,据说都是上等高手,听凭大少爷随时差遣。”
燕亭洲不响。
那随侍做个手刀:“少爷……是想要?”
燕亭洲点头:“林月夏现在正虚弱,这个时候不斩草除根更待何时?”
随侍点头:“大少爷分析得极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燕亭洲复又对着那来送信的听差道:“周家有多少人?你们探明了吗?”
“京城外头恐怕有上千人,带来林府的不到百人,但都是高手。”
“现下是谁在看守林月夏?是周岚还是周岑?”他倒是和周家那两兄弟都打过照面,不大分得清谁是谁,依稀记得样貌。
“不是,好像是林梦秋林二。”
燕亭洲沉默一瞬:“余丞相那边有消息吗?”
一旁的随侍道:“据说现在在奉阳金尘观。”
“奉阳到这里倒是不远。”
“是的,不论远近,之前就安排了人,就像大少爷吩咐的那般,守在官道上,拦截那些传递消息的人。”
燕亭洲点点头,身体向后靠去,双手交叉:“通知北部药王,吩咐家里的那些暗卫,还有林府里的暗哨,速速把林府的事情做个了结。”
随侍犹豫:“了结……一个……一个都不留?”
燕亭洲明白此人是误会了,皱眉:“你以为这是什么穷乡僻壤吗?这里是天子脚下,目标只能是林月夏,事情做得越隐蔽对我们越有利。”
“那四爷呢?”
“暂时先不管,怎么说都是朝廷命官,又是燕家的人,姓周的绝不敢妄动。”
“是!”
观音被两个婢女架到抱厦一般的一处地方,才刚坐下来,就听到“哗啦”一声响,吓得她连忙护住了肚子。抬头看站在自己前方的婢女,却是警惕而面带不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接着,便听到女子叱责的声音从旁边的房间传来:“你这茶水是要烫死我啊……”
“对不起,对不起,夫人……”
“你算是什么东西,在我面前嚣张……”
随即是女子尖叫哭泣的声音。
“听说在凝山的那位,对谁都很和气,很是有教养呢。从来不会干这种打骂侍女的事情。”看守观音的其中一个婢女压低声音道。
另一个小声道:“出身都不一样,能一样吗?”
“也不是这么说,说起来,伺候这位有时候比伺候老夫人还要小心呢。哎,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少爷好像完全被这位迷住了。”
“迷住?能迷住大少爷的人我看不少呢。”
“那你怎么没迷住?”
两个人叽叽咕咕笑了一会儿。
“这么多少爷里头,还是十少爷长得最好看了,人又耿直。”
“可惜了,十少爷如今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两个人顿了顿,其中一个道:“这位厉害就厉害在这个肚子呀。”
“哼,你看老夫人会不会要她,靠着肚子,真以为自己是一盘菜了。”
两个人低声嘀咕,其中一个注意到观音似乎在听,两个人交换了眼神,立马沉默了。
只听到隔壁间侍女尖叫哭泣的声音仍在继续,不知道在挨着什么酷刑。
观音听得都觉得瘆得慌,她虽然聪明,但是对这一家过日子的前因后果一点兴趣也无,只是惊叹这孕妇也不知道哪里来这些怨气,也不怕遭到报应坑害了自己肚里的孩儿。
大概如坐针毡地坐了一盏茶的时间,有侍从来招呼,说是之前那个大少爷请她过去,观音一边为即将面对的事情害怕,一边又为免于再听那孕妇折磨侍女而感到庆幸。
但是隔壁房间那许多声音在这会儿却一下子都没有了,观音依然被两个侍女架着,往回走,却在抱厦门口很“凑巧”地看到了刚刚那个孕妇。
“这是要回前厅去?”孕妇妆容精致,面色从容,难以联想到她在这厢房里做的事情。
“是的。”打头的侍从点头。
金三娘用手整了整头发:“刚好我也一起过去。”
侍从嘿然一笑:“就不劳顿夫人了,怕伤了您的胎气便不好了。”
金三娘盯了他一眼,似想起什么:“天气热,大少爷身子是热底,这是我之前命人给大少爷熬的草药,是我们乡下的方子,十分奏效,你一起带过去吧。”
随即,一个端着托盘的侍女颤巍巍走过来。
那侍从却并没有打算带着侍女一起走,而是自己端了那托盘,带着观音三人朝前走。
几人穿廊过厅,又到了刚刚的地方。
侍从把那托盘呈上去,对燕亭洲道:“这是夫人给大少爷熬的草药。”
没有金三娘在场,燕亭洲露出十分不屑的表情。侍从连忙吩咐旁边的人将那草药倒掉。
燕亭洲对观音招手:“你过来。”
观音低头敛目过去。
燕亭洲道:“你当是知道,燕家已经不行了。”
观音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连忙点头:“如今小女子性命都在大人手上,大人安排小女子做什么,小女子便做什么。”,
燕亭洲一笑:“果然乖觉。”打量她,看到她交握的手,粗粗的,和寻常干粗活的侍女差别不大,眼中露出嫌恶。
“接下来,我教你说的这些话,你都听着,到时候,等到要你说的时候,你便照我的话一一的说了,我保你平安富贵。不然的话,休怪我无情。”
紧接着,燕亭洲便将观音是如何因知晓林月夏和周氏的奸情而对林月夏怀恨在心,终于决定毒死他的一套说辞说了出来。
半晌,观音没吭声。
燕亭洲确认:“你听到了吗?”
观音不是被吓大的,听到他刚说的那些,她心里一盘算,若是真如他所说,在审案现场说自己谋杀亲夫,自己恐怕再无生机。
但是,目前可以肯定的是,此人想要利用自己,那么,自己暂时倒是安全无虞。
这么想来,她点了点头。
周舒在大街上,此时恰逢黄昏,她穿着男装,戴着斗笠,慢慢朝姜婶子家走去。
身上的赝品天书被毒癞痢拿走倒是不是太要紧,但是她得抓紧时间找到真的天书,然后回家。
这事虽然对她来说真正是最重要的,却也是急不得的,因为据她所知,从先前的符咒事件到金鹏之死……金三娘对金六娘都是除之而后快的。而金三娘身后有燕家依靠,自己贸然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她得先找到落脚处,然后徐徐图之,比如查到金三娘现在真正的居住地,以及了解天书的下落等等。想来想去,还是先找个地方安顿自己的好,这么想来,就想到了姜婶子处。
姜婶子住的地方,乃是繁华市井,倒是藏身好去处。
周舒一路走来,路上有不少行人,还有奢侈的车马,这条街买脂粉与首饰,还有生药铺。走到离生药铺不远她肚子又响起来,这里离姜婶子居所不过几步路,她方才想起来,自己这一日几乎粒米未进。
街边的馄饨摊子上,馄饨香气勾得她饿极了。
“二两馄饨。”她对摊贩道。
摊贩手脚麻利,下馄饨,兑水,没一会儿舀起一碗热腾腾的白中透粉的馄饨,汤里那几撮葱花看得好不喜人。
周舒正要吃,突然头脑里响起一个声音:不知道林月夏如何了。
她摇了摇头,决心不再去想。用瓷勺舀起一颗小馄饨就要往嘴里送。
这时候,天空一声闷响。
她抬头去看。
只见向晚的天空上似有一簇明黄的轨迹。
这是谁,天还没黑就放焰火。
她正抬着头思索,却感受到了旁人目光的力量,
周舒觉得奇怪,抬头看,却发现不远处有人好像在打量自己。
她一抬头,看到了毒癞痢,他同她分开的时间并不长,但是此时他已经换了一套湛蓝色装束,穿得像是个寻常家丁,还戴着帽子,站在生药铺门口的一辆车驾前面。
虽换了装束,但周舒确定自己不可能看错。
她的心狂跳了一下,压低帽檐,放了几文钱在桌角,起身准备离去。而那毒癞痢却向她走了过来。
她想转身,但是记得后头不远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对她来说,恐怕更为危险。
她硬着头皮朝前走着,毒癞痢越靠越近,周舒已经将暗器银针捏在了手上,准备如果他果然要靠近时便扎他。
毒癞痢身上那股药味似乎越来越近。
周舒颇为紧张。
突然自己的持暗器的手被捉住。
毒癞痢力气很大:“师妹,你原来在这里。”声音莫很大。
周舒的手疼极了,大声道:“你认错人了。”
毒癞痢一把掀开周舒的斗笠,装出讶异的样子:“师妹,你为何要扮成男人。”
这时候不远处的马车帘子掀开来,露出一张美人的脸,她大概二十上下,貌美青春,眼睛亮晶晶的,在这黄昏的街市仿佛会发光:“韩杜,这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