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 悬空》叶朝闻

76、大厦将倾

　　时间已过七点，文森还没结束一天的工作安排，托他的福，相关部门的人只能留下来被迫加班。

　　文森抬起头看向匆匆赶来的雅各，挥退左右，用眼神询问他.

　　“有一段视频请您过目。”

　　文森围着投影转了一圈，啧啧道：“诶，学得还挺像，不当演员去实在可惜了。”

　　看这架势，想和他当面打招呼似的。

　　“他笑得太讨打了，我平时也这样吗？”不能啊，再怎么说他文森也是联盟排的上号的花花贵公子。

　　“是的哦，我作证。”艾伯特举手发言。

　　调取的结果出来了，完全一致，判定为同一人，雅各僵在原地，脊背发凉。

　　“基因与您完全一致。”雅各最先想到的是内鬼，有内鬼把先生的基因信息泄露了出去。

　　“艾伯特，封锁这里的信息。”文森收起了脸上玩笑的表情。

　　“好哒！”

　　文森摆了摆手，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指了指身边的空位。

　　“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了。”他这样说道。

　　“早……？”

　　“嗯，以后我们的敌人还有很多这样的复制人，有可能是我，有可能是安其罗，有可能是修，可能是你熟悉的任何人。”

　　雅各心中迷惑更甚。

　　“艾伯特，你将资料库筛选一部分交给雅各。”

　　“大概是什么程度的？”艾伯特问。

　　文森揉了揉它的脑袋：“预科班程度。”

　　“哦。”

　　雅各：“那后续的事情？”

　　“交给我，你继续做辅助工作就好。”文森说完，坐回办公桌后重新拿起一份文件，不做完这些他无法安心回家。

　　天已全然黑了，雅各才将头从资料中抬起来，眼巴巴的看着他的文森先生。

　　文森把文件挝成一卷，敲在雅各的脑壳上：“年轻人不要思虑过重，会秃的。”

　　“啊？”正洗耳恭听的雅各愣住了。

　　“做不到的事想破头都是无用功，无能为力就是无能为力。”

　　经过死而复生这一遭，很多从前文森无法坦然面对的事情都可以接受了，比如无能为力，比如基因缺陷，比如愤懑不平的一些往事。

　　回家后，文森封闭房间，拨通了艾利克的专线。

　　“终于舍得联系我了？”艾利克正翘腿坐在沙发上。

　　“嗯。”文森把复制体的影像发送过去，让艾伯特沏茶等待他的回复。

　　距离太远，商量个事情都麻烦死了，见鬼的，什么时候通讯技术再革新一次，把延迟控制在分钟以内。

　　艾利克手里的飞镖射向“文森”的胸口，穿过一团虚幻的影像，钉在靶子上。

　　正中红心。

　　艾利克笑着拍手：“抓到后我要把他们砍瓜切菜一样的剁成块，有意见吗？”

　　没法对本尊下手，那就料理几个冒牌货泄愤，也不错。

　　“随便你了。”文森叹了口气，把计划大致说了一遍，期间还趁艾伯特没看住往红茶里多放了两块糖。

　　艾伯特听着他的计划，微微皱眉：“能参与合作的人选……多洛雷斯在监视古地球遗迹周边的星系，茉伊拉不能随意走动，修吗？你俩见面容易干架。”

　　“这么一算，本少爷亲自过来好了。”艾利克仰起头，一副你快来求我啊的姿态。

　　文森摆手：“诸事繁忙，怎能劳驾您呢？”

　　和艾利克闲扯了两句，定下了具体行程，时间已是深夜。

　　雅各因白天的事情失眠了，正对着乱麻似的线索独自焦躁，文森敲开他的房门，约他到庭院里散心。

　　文森看向头顶那片人造的星空：“是什么因素造就了今天的我？”

　　接着他自顾自答到：“基因、环境、经历，以及三者糅合成的灵魂。”

　　雅各听着这没头没脑的一番话，不知该做何反应。

　　手环里的艾伯特蹦出：“文小森的意思是他们是独一无二的，冒牌货就是冒牌货，以后见到不必因为相貌而对复制体心慈手软。”

　　文森敲了手环一下：“话多。”害得他人生导师都装不成了。

　　“您愿意让我直接参与这件事？”

　　文森点头：“你暂代副官一职，跟随我行动。”

　　他暂时不想选定副官，可总是需要副官的存在，按资历说远在中央星系的洛克最合适，可惜他一日恢复不了身份，就一日无法取回他身为洛佩兹的一切。

　　雅各笑，向文森行礼：“是，保证完成任务。”

　　中央星系，古地球遗迹周边。

　　亚哈斯·华森·加西亚换上了庄重的黑袍，站在祭坛前，等候着同胞的到来。

　　他本已经死去，死在文森缠绕着复仇火焰的刀下，肉身化为一具白骨，埋于黄土之下。

　　正如文森所说，他不过是个小人物，但身为小人物的他还是骗过了文森，从早已准备好的复制体身上再临人间。

　　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生存之道。

　　哦，雷耶斯强壮的身体，还有本尊使人臣服的异能，一切都是那样的令人迷醉。

　　亚哈斯环抱着自己的新壳子，脸带微笑，他走近玻璃棺，伸手抚摸着沉睡于此的安东尼奥复制体。

　　伟大的安东尼奥大人啊，为什么我无法驾驭您的身体呢？这太浪费您高贵的血统了。

　　故国的使者终于到来，亚哈斯将他们引到祭坛前。

　　使者在祭坛前单膝跪地，向这位已死去的亲王行礼，在他的额头上烙下祝福的吻。

　　随后，他亲手了结了复制体的生命。

　　“您……？”亚哈斯问。

　　“唯有安东尼奥和那位大人不可亵渎。”使者警告到。

　　绝对的阶级威压压得亚哈斯喘不过气来。

　　“我是先锋队队长杨·亚述·萧，女王有一个任务交给你。”使者伸出手。

　　亚哈斯伸出双手回握：“在下亚哈斯，大人有何吩咐？”

　　“将我们亚述高贵的血液赐予愚昧的银河。”

　　使者这样说道。

　　森严的等级，绝对的控制，血统内的异能，赞美亚述，赞美我女王。

　　杨嘴里说着狂信徒似的赞颂，心里却是一阵讥讽。

　　此时，拉米雷斯家族，修正在祭拜已故的夫人。

　　他不爱那个女人，却发自内心的尊敬她，这位夫人帮他操持家族事务，打点家族关系，照顾可诺儿，于拉米雷斯家有功。

　　修最后看了一眼墓碑和墓碑前的百合，转身走进了教堂。

　　他在想上午多洛雷斯的汇报，艾利克踏上了去西伯利亚的路之后，他与多洛雷斯的合作愈发多了。

　　她告诉修，就在昨天，古地球遗迹附近的磁场出现了较大的波动。

　　空间磁场波动如果超出临界，对于他们这些人类而言，是致命的，修准备亲自去找茉伊拉详谈，茉伊拉才是这方面的专家。

　　如果无法用修复液治疗，或许人类将会撤离中央星系，离开孕育他们的故乡。

　　虽然他们几人现在都把目光投在西伯利亚上，但修总觉得该留意一下古地球遗迹，毕竟那里是上一次亚述就是从那里进入银河。

　　修低头亲吻着胸前坠着的十字架，这是十年来他养成的习惯，可惜和从前一样，神也无法助他拨开迷雾，指引他走向正途。

　　玻璃花窗折射出瑰丽的光，镀在修身上，无端的染上了晦暗的冷色。

　　“路易斯。”修低声唤道。

　　路易斯捧着托盘，半跪在修的身前。

　　修去过采血器，在自己的手臂上取了一瓶血，这瓶血在经过处理后，将注入文森的身体。

　　这种时候，修是快乐的，血仿佛成了维系二人的纽带。

　　只是短暂的快乐后，是长久的虚无。

　　他用十年的时间画地为牢，用回忆编制出一座荆棘囚笼，刺的他鲜血淋漓，却早已忘记了荆棘墙外的空气。

　　可悲而又可笑。

　　连他自己都讨厌。

　　亚述。

　　安其罗披着破旧的斗篷，独行于人群中。

　　接受了女王血液的他容貌大改，一双猫儿似的鸳鸯眼浸染了浓厚的血色，像极了女王。

　　破碎的橱窗映着他的脸，裂痕也映在他的心中。

　　喷泉上空不再有彩虹，细碎的浮萍伴着粘腻的水草占据了水面，砖缝里的杂草疯长，荒芜的花圃中躺着鸟儿的尸体，苍蝇在扭曲的藤蔓间狂欢。

　　这里是乱流区的一角。

　　从刚才起，就有一个男人尾随着安其罗，靠坑蒙拐骗为生的他敏锐的嗅到了安其罗身上不同的气息。

　　只要干掉眼前的男人，取走身上值钱的东西，他就能离开这该死的乱流区，痛痛快快的活下去。

　　安其罗没有理会他，而是停住了脚步，静待惨剧的发生。

　　说是惨剧，但对于乱流区的人们而言，成了灰色的日常，有能力逃走的早逃到了稳定区域，留下的人不过等死而已。

　　警报声响起。

　　人群作鸟兽散，稍微有钱的穿上防护服，躲进掩体避难，普通人只能找个角落苦熬，熬过去了能再苟延残喘两日，熬不过去的充作口粮了事。

　　装备好防护服的女人向掩体奔去，男人先是看了一眼伫立在一片恐慌之间的安其罗，被那双微微眯起的血红色双眼吓退，权衡了一瞬后还是挑了看似柔弱的女人下手，接过被激光枪捅了个对穿。

　　男人的血溅到了安其罗的斗篷上。

　　安其罗皱眉，扯下斗篷随手丢了，绕过男人仍在抽搐的身体，局外人似的从地狱中路过。

　　“你这个冷血的怪物！”女人跪在地上，华美的红色裙摆摊在地上，像极了一朵开至荼蘼的玫瑰。

　　那时的安其罗无动于衷的站在那里，仿佛观赏着一出无聊的独角戏。

　　“为什么……你还没遭报应？”女人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向着她的婚约者，想着毁灭她家族的男人，“安其罗，我诅咒你，永远也得不到真正的感情。”

　　安其罗的脑海中突然回忆起这段，报应？从他可以独立思考时就不曾断过。

　　他并不讨厌地狱，在这里他不需要刻意模仿正常人类应有的情感，不需要顾忌身边人的感受，只需要客观的观察，冷眼旁观便好。

　　他喜欢这种绝对理智的感觉。

　　天边泛着不详的极光，渐渐的吞噬了整个晴空。

　　垂死的人们七窍渗出粘腻的血液，肢体像触电一样疯狂扭动，喉咙发出不成调的嘶吼。

　　惨叫声中，安其罗听见了女王的名字。

　　或咒骂或祈求，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女王依旧是亚述人的心灵支柱。

　　安其罗知道，这就是女王希望他能看见的东西。

　　女王赐予安其罗的血液让他不受波动的影响，也是吸引鱼群的饵料。

　　在乱流区频繁的露面，终于吸引了血脉狂热者的目光。

　　女王对于他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