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 悬空》叶朝闻

67、理想国

　　安东尼奥回到文森身边的时间，比约定的还要晚上三日，前脚刚到家，后脚就见到文森笑吟吟的看着他。

　　“跟我玩起了失踪，挺厉害的嘛。”

　　安东尼奥自知理亏，向后退了两步，被文森步步紧逼到墙角。

　　文森摁住他，让艾伯特给他做了个检查，狠狠撕掉了遮盖伤疤的假皮，疼的他吸了口凉气。

　　“这会知道疼了？”

　　安东尼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换了个姿势把文森反堵在墙角，执起他的手，轻轻一吻，柔声道：“我会惜命的，要是死了就见不到我亲爱的文小森了。”

　　文森没问他去干什么了，因为就算问了他也不会说。

　　苏利文家。

　　多洛雷斯束起了长发，换上了贵族小姐常穿的长裙，像是一个精致却没有灵魂的瓷娃娃。

　　她的眼前有两封信，一封来自布伦达，一封来自艾利克。

　　踌躇良久，最终，她还是拿起了布伦达的那封。

　　她不想让这对曾经的挚友关系更加恶化。

　　文森的屁股后头又多了个小跟班——雅各。

　　如今的雅各已被熏陶出了属于贵族的优雅气质，不清楚的人一瞧，说不定还以为是哪家的嫡系少爷。

　　“先生。”

　　“嗯？”文森转过头来。

　　“我可以去找可诺儿吗？”

　　文森点了点头：“帮我带份礼物过去，我暂时去不了。”

　　雅各依旧盯着文森看。

　　“还有什么事吗？”

　　“您已经一整天没休息了。”

　　文森从手边抽出一份文件，递给了雅各：“你看看这个。”

　　是席德发来的关于西伯利亚的评估报告。

　　文森自顾自的说到：“西北角荒凉不代表它没有生机，就像中央星系的繁荣不代表它能持续下去，如果可以的话，现在的我会和修先生一起去那里。”

　　“为什么？”为什么先生会执着于那片荒凉的土地。

　　文森故作神秘的说到：“因为啊……不告诉你。”

　　雅各呆滞了两秒。

　　那是文森心里的一个梦，一个关于理想国的梦。

　　这个梦有一个人伴他前行，虽然那个人不在身边，却像是坚实的后盾。

　　安东尼奥进来了，身后跟着端着茶盘的艾伯特。

　　“喝完茶就回家吧。”安东尼奥说。

　　艾伯特放下茶盘后，一头扑进文森的怀里，开始告状：“安东尼奥凶巴巴的，还抢我的工作。”

　　文森揉了揉它的脑袋。

　　“他太能干了，文小森会不会不要我了。(′へ`、)”

　　文森遇刺后，艾伯特被带走审查，回来后就像被遗弃的小动物一样敏感。

　　“不会的，我不会不要你的。”

　　“真的？”

　　“嗯。”

　　“艾伯特，等会你先带雅各回家，我跟安东尼奥想去附近走走。”

　　……

　　像这样平静的生活没有持续多久时间，就被艾利克的一席话打破。

　　艾利克抱臂站在走廊里，看样子已经等待了好一会儿。

　　文森已经不记得上次与艾利克单独会面是什么时候了，以至于见面都找不到可以礼貌寒暄的话题。

　　艾利克压低了声音，借着擦肩而过的空隙留下了一句话。

　　“多洛雷斯要结婚了，对象是布伦达，还有，小心家族的图书馆。”

　　文森原地立在那儿，表情不知喜怒，过了很久才离开。

　　正好到了调休的日子，文森带着安东尼奥等人连夜回到了家族。

　　文森从未想过的是，亚述的爪牙竟能伸进自家后院，他们这些高层就像是玻璃柜的小白鼠，尚在狭小玻璃柜中洋洋得意不可一世。

　　没了时常过来窜门的友人，安其罗和文森又不常在家，图书馆几乎成了洛佩兹家最冷清的地方。

　　“艾伯特，扫描图书馆。”文森负手，面前站着的是有资格进入内宅的所有仆人。

　　“是。”在这种情况下，艾伯特还是很靠谱的，没一会儿就从书里发现不少芯片机器人，当面一一从书中取出，扫描到最后，还从地板下取出一台屏蔽器。

　　“唷，不错嘛。”文森笑眯眯的赞赏道。

　　安东尼奥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切，嘴角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感受着文森外泄的异能。

　　不错，能让他不得不分神防御，文森的异能的确有了不小的提升。

　　文森在与一股无形的力量对峙。

　　一秒。

　　两秒。

　　三秒。

　　文森上前，将一个青年摁倒在地，抽出藏在鞋底的匕首，连带着皮肉削掉了那人手腕上用来自杀的装置。

　　“呼叫医疗舱，别让他那么容易的就死了。”文森脱掉染血的手套，扔到一边，“我要去见安其罗。”

　　青年这会儿才感觉到疼痛，发出凄厉的叫声。

　　文森照着他的脑袋踢了一脚，直把那人踢得昏死过去。

　　在那一刻，艾伯特被文森散发出的气场所震慑，这真的是它认识的那个文小森吗？

　　“嗨，我们的胆小鬼，吓到了？”安东尼奥拍了拍艾伯特的肩。

　　艾伯特呆呆的摇头。

　　安东尼奥嗤了一声，视线从小鸡崽一样瑟瑟发抖的仆人身上扫过：“其他人可以散了，记得把换个地毯。”

　　吩咐完了，他就哼着小调跟着医疗舱，像拖死狗一样拖着昏迷的青年往刑讯室的方向去了，见艾伯特想要跟上，于是笑着说：“乖，一边玩去，小朋友不能看哦。”

　　“艾伯特才不是小朋友呢！ヽ(`Д′)”

　　“嗯嗯。”安东尼奥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一路拖到没有监控的刑讯室，安东尼奥用脚尖踢了踢他，冷笑道：“醒了别装了。”

　　那青年是知道安东尼奥来历的，惊恐的看着他。

　　只是看着安东尼奥，他就被控制住了，无法动弹，无法说话，甚至无法发出呜呜的求饶声。

　　死定了。

　　“你们真以为我是蠢的？”安东尼奥贴近，“我只是怕你在文森那里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下一秒，青年双目涣散，再次晕了过去。

　　将事情的处置权全权交给文森，目送他离开后，安其罗从抽屉里取出药瓶，胡乱的倒出一小把就着水送进了嘴里。

　　这一次，他怀疑的对象换了一个人，至于对错，还要等到再次见到利维坦才能验证。

　　事情真实越来越有趣了。

　　刑讯室，文森笑着用盐水泼醒了绑在椅子上的青年。

　　说是青年，其实他的年龄并不算大，只比他大了五岁。

　　文森看着青年的身体分析报告，夸赞到：“还挺健康的，能多抗一些时间。”

　　当然，对青年而言，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在西伯利亚时，文森也料理了一批人，不过这些事大多由安东尼奥代劳，文森只是坐在一旁等待羔羊精神崩溃而已。

　　这只能怪他威胁到了他的家族，千不该万不该，偏偏触到了文森的逆鳞。

　　文森戴上了手套，接过安东尼奥手里的小道具。

　　肉一丝丝的从骨头上剃下，神经连通着电流，一次次的昏迷又一次次的被唤醒。

　　医疗舱维持着他的生命，又一点点的夺走他的意志。

　　身体无法动弹，肌肉却不住的颤抖。

　　文森折磨青年，同时，脑中的忏悔芯片也在折磨着他，让他几乎发狂。

　　艾伯特监测到了文森身体指数的强烈变化，启动了应急程序，强行冲开门。

　　最后还是安东尼奥阻止了他继续下去，好声好气的把他哄到一旁的沙发，给他最爱的红茶加了足足三块方糖，让他老人家静静的观赏。

　　奇怪的是，无论用怎样的手段，都无法读取到真正有用的信息，只得到了一些诸如亚述、异能、复制体、基因改造等零碎而又模糊不清的词语。

　　拷问持续了整整三天，以青年的死亡告终。

　　安东尼奥对文森说，这或许就是亚述的保密手段。

　　好不容易抓住的线索，再一次中断。

　　这一年，联盟的好戏演了一出又一出，伯特失踪引起的余波尚未平息，紧接着又是四大家族的对立与联合，正事如议会洗牌政策指向，闲事如文森多洛雷斯接触婚约，又各自成婚。

　　人人都有戏看，人人都有话说，仿佛陷入某种自诩为正义的狂欢。

　　阅历丰富的老人们摇头叹气，嗅出变天了的味道，活到一把年纪，他们已经见过太多风雨，但这次却透着些许莫名的不详。

　　文森正式接手了家族产业。

　　有时候他会旁听他们的会议，听着那些对于他而言晦涩的术语，看着特意为向他演示做出的模型投影。

　　他有时候会在想，从某种角度来看，人类像是工蚁，像是土壤，竭尽所能的推动机械的进化，而他们本身则因此渐渐凋零，失去了太多作为独立个体的特征。

　　他们就像是工厂里批量生产的产品，一批批的生产又一批批的废弃。

　　年少时，他曾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注定成为先驱、成为英雄、成为伟人，成为一个足以改变世界的人。

　　长大后，他的那些自命不凡也被时间收回。

　　选择与多洛解除婚约，选择留在中央星系，选择接手产业。

　　追求自由的人被关进了鸟笼。

　　修说过，他是点燃别人灵魂的一束光，现在的文森觉得，他的那束光正在渐渐熄灭。

　　所谓光明的背后，是无尽的黑暗。

　　文森亲自料理了很多人，在料理前，文森会和他们一一对谈，其中不乏有他拍手赞同的观点，但为了家族利益，他不得不这样做。

　　这样的他算什么？扼杀正义的刽子手？

　　文森已经不想知道了。

　　隔着信号延迟和时差，他还是时常会去找修聊天，修像是他的眼睛，替他看着他看不见的世界。

　　虽然文森明白，真实的西伯利亚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

　　他所向往的世界，并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