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 悬空》叶朝闻

62、麋鹿

　　“足智多谋的洛佩兹族长啊，你们是如何维持家族体系，异能者又为何皆出于家族，你有没有想过？”

　　安其罗心里早已有了猜想。

　　“据我所知，古地球结束后的黑暗时代，家族体系就已经崩溃了，而现在的体系，是融合了亚述基因的产物。”利维坦仿佛在谈论某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情。

　　“我一直在分析你的目的。”

　　“我？”利维坦指向自己的壳子，“嗯……银河和亚述任何一方获胜我都会不开心。”

　　时空好似发生了扭曲，将文森与利维坦连在一起。

　　文森的言论让修本能的皱起了眉头。

　　不过修很快的就跳出家族观念对他的灌输，文森说的是对的。

　　“我们高喊着自由，可如今的联盟谈何自由？西北角沦为祭品，小小的中央星系成了藤蔓，贪婪的吸取着其他区域的血液，开出它‘洁白芬芳’的花，你不觉得讽刺吗？”

　　修好似被文森身上的刺刺伤，他并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说：“我答应你。”

　　“你尽管去做，不用顾忌什么。”他已经做好了背负一切的准备。

　　“你失败了。”安其罗平静的陈述着事实。

　　“也可以这么说，毕竟我输掉了整个太阳系。”输掉了他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你看见了什么？”安其罗不想见到历史记载中的悲剧重演。

　　“很可惜，是一片混沌的黑暗，眼前的一点光晕像永远无法触碰的海市蜃楼。”利维坦笑。

　　他曾经用没有尽全力的谎言欺骗自己，但他知道事实不是这样，连那个当了一辈子英雄的萧良都在浪潮中跌得粉身碎骨，何况彼时身为吉祥物的他？

　　安其罗说：“恰恰相反，我看见了火种。”

　　“停停停！”利维坦扶额，“文森那家伙对普罗米修斯的狂热就是被你教出来的，烦死了。”

　　安其罗挑眉：“当然，文小森可是我的弟弟。”

　　“你真的相信吗？”利维坦直视着他。

　　安其罗回答的很干脆。

　　“不相信。”

　　“啧，那你还这样教文森。”

　　“但总需要人相信，也总有人会相信。”安其罗说到。

　　利维坦自言自语到：“还好文森那家伙对小王子不狂热。”

　　“你这是在和整个秩序对抗。”修垂下眼帘。

　　“我知道，洛佩兹会消失，拉米雷斯会消失，我们的荣耀都会消失。”文森笑，“但我们不这样做，迟早也会被其他人推翻，就像我们的先祖推翻帝制纪元一样。”

　　“我想知道亚述女王的弱点。”

　　利维坦摊手：“我的确知道一些，但需要你拿出一些筹码。”

　　“什么？”

　　“协助我销毁一处试验场。”那里存放着储存了他所有记忆的大脑。

　　“可以。”安其罗点头。

　　“女王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进入衰弱期，而巧合上的是，这次空间碰撞赶上了衰弱期。”

　　利维坦笑眯眯的摇晃着腿，恭喜小狐狸，你被选中成为恶龙了哦。

　　纯种的亚述人并不很适应银河的环境，他们必定会控制混血为自己效力，就像控制他一样。

　　这点，利维坦不会告诉安其罗，他很清楚把亚述人逼到绝路的后果，所以他需要让安其罗成为他们的希望，布伦达会成为棋子，安其罗会成为棋子，包括他自身，都会成为棋局中的一环。

　　安其罗思索着。

　　利维坦打了个响指：“给你一个善意的提醒，不要相信从我嘴里说出的话。”

　　“因为我恨你们所有人。”

　　利维坦强烈的情绪波动让亚撒陷入程序错误，诡异的抽搐着。

　　安其罗黑着脸强制切断亚撒的能源，真是疯子。

　　联盟的一角，利维坦于狂乱之中清醒，伸手一摸，是半凉的血液粘腻的触感。

　　啧。

　　助理机器人闯入房间，把伤痕累累的利维坦拖进医疗舱。

　　修在规划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文森诧异的看向他。

　　“我们是盟友。”但在修心里，文森不仅仅是盟友。

　　“嗯。”文森笑了。

　　分配好利益后，文森转而说到“去年还劝你早些定下联姻对象，没想到今年我到成了孤家寡人，诶，真是命运无常。”

　　“你的打算？”

　　“无所谓了，为了大局考虑，该娶谁娶谁，既然要做负心汉，不做到底岂不是可惜？”

　　文森要尽快决定了，因为他不订下来，多洛雷斯也不会嫁得那么的爽快。

　　修叹了口气：“我不赞成你这样做。”

　　文森耸了耸肩。

　　修有些恼火，但转而发现，他并没有教训文森的资格，毕竟他连向文森表明心迹的勇气都没有。

　　可诺儿站在窗外，左手抱着仓鼠玩偶，右手朝着兄长挥手。

　　中央星系的一座天主教堂内。

　　利维坦换上了神父的衣服，听着在他面前低着头妇人的忏悔。

　　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窗，为他镀上了绚丽的光晕。

　　他逆着光，好似被光明排除在外。

　　每当他濒临崩坏时，都会来到这里，寻求虚假的安宁。

　　当年他还没有脱离培育舱的时候，就开始接受催眠，那声音不停的告诉他，他是为了和平而生的，他是通向未来光明的孩子，他要永远保持一颗善意的心。

　　声音还告诉他，在他无助的时候，可以向神寻求救赎。

　　因为——我们若认自己的罪，神是信实的，是公义的，必要赦免我们的罪，洗净我们一切的不义。

　　可惜神并不存在。

　　没有人可以赦免洗净他的罪。

　　他是利维坦啊，为神与世人唾弃的深渊恶魔。

　　利维坦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想到了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情。

　　“你有罪。”他的声音很低，像是恶魔优雅的耳语。

　　妇人像是被惊醒一样抬起头看向他。

　　“你有罪。”利维坦重复着，“结了婚的人必须忠于配偶，深知这是人对耶和华应尽的义务。”

　　“神不会赦免你的罪。”

　　妇人的瞳孔渐渐失去焦点。

　　“神不会洗净你的不义。”

　　妇人开始发抖。

　　利维坦满意的欣赏着女士在他的异能下崩溃。

　　他厌恶一切背叛。

　　他的一生受到过太多的背叛，让他不再寻找爱，不再寻找光明。

　　他寻找的是一种救赎，让他能平静的回归于永恒安眠之中的救赎。

　　“你被神厌弃了。”看腻了妇人崩溃的丑态后，利维坦凉凉的给予她最后一击。

　　“我有罪、我有罪、我有罪……”妇人歇斯底里的念叨。

　　他的尾音略微上扬：“是的，你有罪。”

　　“神啊，您的羔羊该怎么做，求求您指引我。”妇人跪倒在他身前。

　　利维坦笑眯眯的说到：“没有什么荣耀光辉的天堂，也没有罪人备受煎熬的地狱，此时此地即是我们受苦之所，此时此地也是我们的享乐之所，为自己选定今天，选定此刻，因为这个世界没有救世主的存在。”

　　这是撒旦告诉他的。

　　神也好，恶魔也好，利维坦都不相信，他只是喜欢看到虚假信仰的破碎。

　　三天后，飞船驶向军校星。

　　他们到达的时间不算早，礼堂和外围的花园里已站着不少同年。

　　望着眼前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文森大有物是人非之感，他能感觉到，围在他身边的人已经不比昔日热切，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和气。

　　在很久以前，文森曾经想象过，他毕业的那天昂首挺胸的站在台上，由兄长将闪耀的勋章挂到他的胸前。

　　可惜今年毕业典礼的嘉宾没有了安其罗。

　　主持授衔仪式的是布伦达。

　　就像布伦达不喜文森一样，文森也讨厌她，新仇旧恨叠加，布伦达显得格外不顺眼起来。

　　距典礼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修和文森陪着可诺儿坐在观礼席上。

　　可诺儿对着文森招手，示意文森低一点。

　　文森照做，弯下了腰。

　　可诺儿站起，伸手帮他摆正全新的领章，笑着夸到：“文森哥哥真好看。”

　　文森被夸得心花怒放，凑上前亲了她一口：“小公主也好好看。”

　　可诺儿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由艾利克带进来的伊登吸引，她隐约明白家族间的变故，怕让哥哥们为难，但心里又很想跟伊登说话，只好仰头眼巴巴的征求兄长的意见。

　　修点了点头。

　　可诺儿获得许可后走到伊登面前。

　　这一下，曾经的挚友再也无法对彼此视而不见，上前招呼道。

　　“午好。”艾利克看向亲爱的弟弟，“伊登说是想要见一见军校，所以带他来看看。”

　　文森摸了摸可诺儿的头：“可诺儿也是，伊登以后准备去哪所学校？”

　　这个问题其实算是废话，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之间的对话竟需要靠小朋友维系。

　　“联盟综合。”从前有伯特的制衡，没了制衡后，艾利克在军队里的话语权被布伦达压制，他甚至考虑，放弃现有的成绩，转而进入政务院。

　　以他的个性，说不定政务院更适合。

　　“可诺儿呢？”艾利克的脸朝向修。

　　“大概是银河学院，还有两年，不急。”

　　这时，布伦达和多洛雷斯结伴进来了，艾利克借机对伊登说到：“跟可诺儿去玩吧，别跑太远。”

　　文森颔首，示意艾利克去忙自己的事。

　　安东尼奥终于赶到，文森朝着修挥了挥手，就先带着安东尼奥到一旁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