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 悬空》叶朝闻

59、第一刀

　　伯特和安其罗率领的巡视组踏着平安夜的钟声，抵达西伯利亚。

　　两位兄长大人化身圣诞老人，给文森拉了一大堆各式各样的小礼物，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文森这个骚包把自己打扮的闪闪发光，带着兄长们参观他的成果。

　　伯特：“和我印象中的普罗米修斯不大一样，多亏你了。”

　　安其罗拍了拍他的肩：“做得很好，不愧是文小森。”

　　文森嘴上谦虚，心里却乐开了花，之后还悄悄咪咪的让艾伯特把刚才影像提取出来发给艾利克，大肆炫耀。

　　得到了艾利克一连串滚滚滚的赞扬。

　　夜里，安其罗找文森单独谈话：“你不回中央星系了。”

　　“是的。”文森不自觉的挺直了腰。

　　“放手去做吧。”安其罗笑了，“怎么，你以为我不会同意？”

　　“没有没有。”文森连忙摆手。

　　“茉伊拉想你了。”安其罗说。

　　“等西北角步入正轨我会经常回来，毕竟洛佩兹是我的家。”

　　安其罗点了点头：“明天跟我们一起去祭拜海茵里希。”

　　“海茵里希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文森终于忍不住问出，海茵里希这个名字一直是他们禁忌般的存在。

　　“海茵里希……他热情、勇敢、雄心勃勃，像一团光芒温暖着身边的所有人，年纪轻轻就破格加入我们的圈子，算是个万人迷，不管走到哪儿都能凝聚一批人，我和伯特与他的关系最好，年少的时候还曾约定一同改变联盟。”

　　文森试图在脑中描画海茵里希的影子。

　　“嘴上说着他是失踪，但我们都明白，他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说到这里，安其罗透过文森的眼睛，直视他的灵魂，说出看似莫名其妙但能让文森听懂的话。

　　“不管到了什么境地，活着本身就是希望。”

　　文森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的想发出声音，却堵在喉咙中。

　　海茵里希的衣冠冢葬在普罗米修斯的的茴香区，是神话中火种的载体。

　　陵园建在市区中央，闹中取静，一片鸟语花香。

　　三人献完花，站在墓碑前久久不语。

　　在这时，文森的通讯传来，是上级递交来的任务。

　　安其罗说到：“文小森，你先回去，我想跟伯特一起走一走。”

　　“等会见。”文森挥手。

　　伯特嗯了一声，目送着文森坐上飞行器，消失在视线中。

　　“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做？”伯特问。

　　“当然是散心。”安其罗笑，“这儿挺美的，不走走可惜了。”

　　伯特无奈的叹了口气：“安琪。”

　　“陵园不适合钓鱼，我们到街上去，沿途都有我们的人混杂。”

　　“我还是不赞同你的做法。”伯特皱眉。

　　安其罗哼着歌，权当听不见：“尽量为小家伙们铺路，难道你不想早些功成身退然后登记结婚了？”

　　伯特惊讶，没想到安其罗会在这点上松口。

　　安其罗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已经没有几年时间了，在那之前，终于可以放纵一回，不给自己和伯特留下太多遗憾。

　　走到街上，他们遇见了用铅笔给人画速写的画家，这种在中央星系已经消失的街头职业立即吸引了二人的兴趣。

　　等前面的那画完，伯特拉着安其罗坐好，他的手掌虚握着，好像拿了个什么东西。

　　摆好姿势后，伯特问到：“可以在我手中多加个王冠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伯特举起手，乖乖站着不动。

　　“安琪，看着我。”

　　速写再快也要时间的，不一会，伯特的手和安其罗的脖子都酸了。

　　安其罗想翻白眼：“后悔了。”

　　“再坚持一下，乖。”

　　瞧着画中的一双人，伯特觉得手酸值得了，把画捧给正在揉脖子的安其罗。

　　画中的伯特拿着王冠的手悬在安其罗脑袋的正上方，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为自己亲爱的小王子加冕，而他的小王子则微微仰着头，注视着自己的眼睛，散发着宁静的温暖。

　　伯特接过铅笔，在纸的一角留言纪念。

　　给我最珍贵的小王子，愿光明照耀他一生——伯特·华森·雷耶斯

　　安其罗小心翼翼的收好画，放于胸前的口袋中，最贴近心脏的地方。

　　一路走到小吃街，伯特拿着冰激凌，向安其罗走来。

　　“走慢点，他们在前面的第二个路口。”

　　“明白。”

　　对于安其罗的异能，伯特还是挺放心的。

　　就在这时，安其罗内置的耳机传来任务失败的提示，紧接着四面八方同时传来杀意让他的感知仿佛被水淹没。

　　伯特按下藏在袖子里的按钮，脑中迅速回忆着附近的地形，他装作不解的扶住摇摇晃晃的安其罗。

　　“快逃。”安其罗的声音带着颤抖。

　　随着砰的一声，烟雾弹炸开，笼罩住他们。

　　伯特扔出身上的微型手雷，用身体护住安其罗，在地上滚了两滚。

　　“安其罗，你一定要活下去。”

　　之后的事情，安其罗记不清了，只记得他们的呼救仿佛石沉大海，伯特带着他往人群中跑，最后依旧逃不过魔爪，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中。

　　安其罗醒来时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床前围了一圈人，文森、修、艾伯特、亚撒，还有布伦达和艾利克的投影。

　　安其罗觉得命运给自己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此刻的布伦达不像平日里一样咄咄逼人，而是在闪避着安其罗的目光，仿佛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布伦达，你有事情瞒着我们。”

　　布伦达低下了头，太迟了。

　　他无视了周围所有人的关心，只是说到：“对不起，能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吗？”

　　独自一人待在房间，安其罗的脊梁弯了，仿佛失去了一半的灵魂。

　　伯特，不在了。

　　明明是他一心想要做导火索，是他狂妄的想要试探对方的实力，为什么失踪的不是他？

　　他该拿什么向雷耶斯交代，向布伦达、艾利克和伊登交代

　　喉咙发紧，所有的一切压得安其罗无法喘息，无法哭泣，无法嘶吼，无法宣泄。

　　安其罗跌跌撞撞的从床上下来，从外套里取出已经皱了的画，贴在胸口，想从那张薄薄的纸中汲取温暖。

　　这世上会把他比作小王子的，也只有伯特一人了。

　　短暂的失控后，安其罗又从专属于伯特的小王子变回了洛佩兹家的安其罗，如果连他也倒下了，联盟再无获胜的希望。

　　对方可以干扰他的异能，对方已经锁定了他，对方可以控制以亚撒为核心的系统……

　　一条条的信息在安其罗的大脑中汇总，他看到了一条渺茫的希望，虽然这个决定会对这些小家伙们很残忍。

　　文森留在房间外等待，听到兄长的呼唤立马冲了进去，扑到他的床边。

　　看到安其罗平静的表情后，文森的慌乱也渐渐消失了。

　　“文小森，以后你不准单独外出。”

　　文森立马领会了兄长的意思，点了点头。

　　“家族形势可能会发生变化，做好与身边人决裂的准备。”安其罗嘱咐到。

　　“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不能说。”

　　文森猛地凑上前抓起安其罗的衣领，强迫兄长直视他的眼睛，异能全开，却只能看到一片空茫。

　　安其罗笑着用力揉了揉文森的脑袋：“放弃吧，你的异能对我无效。”

　　兄弟二人的对峙最终以文森失败告终。

　　安其罗在养伤期间再次见到了利维坦。

　　那时他正坐在阳光下思考，亚撒擅自端来红茶，搁在眼前的小茶几上。

　　“下午好啊小狐狸。”

　　安其罗端起那杯红茶，小口抿了一下。

　　亚撒壳子的利维坦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嚣张的翘起了腿。

　　“瞧你愁眉苦脸的，那先聊点你喜欢的智脑问题？”

　　安其罗的反应冷淡。

　　“智脑不管在任何时代都个尖锐的问题，框架内的智脑不够聪明，也不够像人，人类真是个奇怪的物种，不够像和太像都会另他们恐惧，为了不在未来被自己的造物统治，他们限制了智脑。”

　　“所以你给了智脑极高的自主权，又让它们从根本上认为自己是人类。”安其罗勉强接话。

　　利维坦笑着点头：“如果在那个时代，我们或许可以成为朋友。”

　　“哦。”对于利维坦，安其罗连敷衍的态度都欠奉：“找我的目的。”

　　利维坦有些遗憾，因为如果安其罗选择继续跟他聊下去，他会提前告知除了艾伯特以外，亚述可以入侵联盟的任何一台智脑，虽然以安其罗的聪明用不了多久也能发现。

　　“因为人类太愚蠢了。”无语了片刻，利维坦才回答到，明明他已经给人类留下太多机会。

　　“要我做什么？”安其罗沉吟道。

　　“需要你赎罪，赎你对于文森的罪，他们不会放过任何有着亲王血统的人，虽然这个血统是你从文森身上夺取的。”

　　安其罗若有所思。

　　利维坦将红茶倒进了一旁的盆栽里，“尽全力保住文森，作为交换，我会送给你一份礼物。”

　　“亚撒的性能不够，再不走它就该报废了。”利维坦的语气带着些遗憾。

　　利维坦走后，安其罗独自坐在沙发上将茶喝完。

　　翌日，安其罗就在一众反对声中全速赶回中央星系。

　　文森生怕安其罗会出事，本想跟着一起去，却被兄长丢下了飞船。

　　此时此刻，飞船上的安其罗想起利维坦写在书中开篇的一段话。

　　宇宙像一片海，文明是海中漂浮的气泡，此消彼长，不断重复着诞生、壮大、消亡的法则。

　　有些气泡在分裂，有些气泡在融合，特别是当一个气泡即将消亡，而和它碰撞的气泡正值鼎盛，二者的融合会格外的惨烈。

　　有一个文明，姑且称它为亚述罢，它诞生于蛮荒的星球，天生带着侵略性，虽然那是物种生存的天性，但他们越界太多，银河文明只会成为他们的跳板，如果他们胜利了，当年的悲剧可能会在别的文明身上重演。

　　这个故事的主角，不，应该叫他旁观者更为妥当，他是一个被称为和平之子的男人，他的父亲是银河的代理人，他的母亲是亚述的女王。

　　这是个望不见结局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