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生门》山河永固

20、第 20 章

　　因为今天县里的泥瓦匠回来，封灵一早醒来吃了点东西就去山下等着，约莫等了半个时辰，才看到县里反而那位泥瓦匠赶着牵着一头驴子来到了山门前。

　　山路崎岖，好在无生门曾经修筑过一条山路，倒也不能直接牵着毛驴上去，这位泥瓦匠自称姓石，单名一个同字，家中三代都是泥瓦匠，传到他这里已经是第四代了。

　　石同骑着毛驴来的，一早就从县里出发，随身带着干粮和水，还有一本薄薄的书册，他的手艺乃是家传，多少认得一些字，这书册上记载着他接过的一些盖屋烧瓦的活计，如今封灵给的这份活，他也会看完实际情况之后记在上面，好回去准备砖瓦。

　　沿着山路来到练武场，杨木师徒三人正在给剩下的几件木质兵器刷桐油，见封灵带了个陌生人来，也只是看了眼就继续忙自己手头的活。

　　“这位是我请来修整屋顶的石同石师傅，”封灵简单给他们介绍了一下，“”这位是杨师傅，给我修缮木器的。

　　两人不相识，不过大家都是凭手艺吃饭的，也没什么竞争性，彼此和善的打了声招呼。

　　石同将毛驴随手系到一边的木人桩上，从驴背上的大口袋里掏出一把豆子塞进它嘴里让它嚼着，自己走到周边的房子前细细打量。

　　这院墙是烧制的石砖，外面抹了层白灰，如今这层白灰都斑驳了，里面灰色的石砖也暴露出来，日晒风吹之下落了许多泥土，长了一层草皮。

　　院门被拆掉了，杨木他们新做的院门还没按上，因此石同直接就能进到院子里去。

　　这院子也不大，顶多半分地（30平方米左右），院中满是杂草，中间有踩踏的痕迹，是杨木他们拆掉屋门和窗户的时候踩到的。

　　因为木床和木门都被拆掉了，这个主屋如今一个空荡荡的门洞和两扇黑漆漆的窗户。

　　从正面看，斜坡状的屋顶上也落了不少草，灰黑色的瓦片有不少都落在院子里，石同弯腰捡起来两片，看了看形状，指腹从茬口上抹过，心中便有数了。

　　“我得上屋顶去看看，”石同转头看封灵，“劳驾给我找个梯子，我上去看看情况。”

　　梯子？

　　封灵不记得自己在山上看过这种东西，“师傅你想上屋顶是吗，我带你上去，你别害怕。”

　　说着封灵揽住石同一条胳膊，腿上用力一蹬，身形顿时拔高，一眨眼便落在屋顶之上。

　　石同还没反应过来就站在屋顶上了，封灵没松开他，他自己反倒觉得让女子触碰不好意思，先收回了胳膊，还微微动了动，这个胳膊刚刚承担了他自己整个人的重量，稍微有点疼。

　　收回胳膊，石同蹲下来，小心的数着屋顶上的瓦片数量，好在屋顶上碎裂的不多，不过这只是一间屋顶，其他的屋顶也得数一数才行。

　　将这件事告诉封灵，封灵想了想，先将石同从屋顶下送下去，然后自己去周围的屋顶上数，估了大概的数字回来后直接将数字告诉石同。

　　这量不少啊，石同皱起眉，原本想着一车瓦片就能用，如今看来，得多跑一趟了。

　　“成，我知道了，”石同将那两片瓦塞进驴背上的口袋里，将封灵刚刚说出来的数记在本子上，“我回去烧瓦还得三天，加上这裂开的墙和石灰，都得运过来，五天后吧，五天后差不多都能送过来开始干活。”

　　和泥铸型烧炼，三天应该差不多，石同盘算着，到时候得让媳妇跟着一块儿来，自己负责屋顶，让媳妇把一些破损的院墙修修。

　　封灵自然没什么意见，她摸出三两银子递过去，“师傅既然要开工，我就在给你些银两，好置办东西，等房子都修好，我看完检查过，当天就把剩下的给你。”

　　石同接过来银子，没拒绝。

　　虽说家里都有原料，但工钱早拿到手总比晚拿好，“那我也不耽误了，我这就回去，山路我也认识了，到时候我直接用驴车拉上来，就放到各个院子里成不？”

　　当然可以，封灵点头，石同自己安排就好，这周围都可以放。

　　“那这些门窗？”

　　杨木和徒弟们将屋子的门窗都拆下来重新刷了油，补了缺，“我们是直接给装上，还是石师傅修完房子再来一趟？”

　　这，封灵也不不清楚，她扭头看向石同，“石师傅，修房子会影响这些门窗吗？”

　　石同摇摇头，“没事，让杨师傅先给装上就行，到时候我小心着点，没啥问题。”

　　两位师傅将事情谈妥，杨木继续去忙活，石同则牵着毛驴回县城去了。

　　封灵见此也离开，她要去山顶的无生阁，将所有的书籍都翻看一遍，好知道无生门曾经究竟是什么样。

　　※※※

　　近两百年的积累，虽然书籍昂贵，可无生阁内的藏书依旧占满了整整一面墙，墙外一层木质的书架，上面分门别类的放着心法和功法。

　　而在心法和功法中间的一道细长区域，放着无生门历年来掌门和长老们的手记。

　　最上层，是祖师的手记。

　　封灵纵身跃起取下，纵然小心保存，可这本书毕竟历经两百年，纸张早已泛黄，要不是每年陆道人来这里修复这些书籍，恐怕早就脆裂断开了。

　　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封灵倚靠在书架上，打开了这本祖师的手记。

　　这位祖师曾经是个店小二，有一日遇到了位落魄道士，那道士吃了霸王餐，足足吃了三百文钱的饭菜酒肉却分文未给，祖师爷也被掌柜的迁怒赶了出去。

　　祖师爷丢了工作，整日在街上寻那老道士，心中存着抓住他便能回酒楼继续当自己的店小二。

　　功夫不负有心人，祖师爷后来确实找到了那老道士，在城外一座破亭子里，老道士气绝多日，祖师爷捏着鼻子给他挖了个坑埋了，将老道士身上的东西都翻出来自己拿走了。

　　合共两样东西，一个空空的小瓷瓶，瓶身洁白如雪，只是有了些划痕，让这个瓶子变得几分破旧。瓶子里一股子药味，想来是曾经放着药丸子的。

　　另一本则是破破烂烂的书，上面写着‘无生有死，人世难渡’八个大字。

　　祖师爷没读过书，可却跟着店里的账房学过几个字，至少封面上这几个还是认识的。

　　翻开，里面是一些简略的人体动作，和一些文字，这些祖师爷就认不全了，但他知道这估计是了不得的东西，便将册子藏了起来，拿着那个瓷瓶去找掌柜的。

　　许是那个瓷瓶能抵过饭钱，掌柜的又让祖师爷回去了，他一边跟着账房里的那个老童生学字，一边挣钱，不久就读懂了那个册子，这才知道这竟然是一本武学秘籍。

　　祖师爷试探着跟着练，不久便有所得，索性辞了店小二的活，在永安县外找了处小山头，寻了个山洞修行。

　　每日在山间寻些野物山果充饥，剩下的时间便研读这本册子。

　　如此过了二十年，终于学成。

　　此时虽然已经年近不惑，但身轻如燕，体壮如牛，更能一越丈高，掌裂山石，厉害无比。

　　于是，祖师爷就下山去了，先是去做了官员家的门客，无奈这狗官鱼肉乡里，祖师爷一气之下将其手刃，就此逃亡。

　　一辈子行走江湖，年迈后才收了徒弟，带着他们回到了永安县。

　　收徒后，祖师爷便定下了门规，他们这一脉为无生门，掌门为无生子，代代相传。

　　合上书，封灵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祖师写的要比她总结出来的夸张的多，不过仅凭一本册子就能学会心法，祖师爷的天赋是在过人。

　　蹲在无生阁一整天，封灵翻完了包括师傅在内的所有掌门的手记，其中和永安县签订契约的那位是第三代的掌门，曾经是个商人之子，后来家中落魄，被祖师爷看中收为徒弟，是当时的小师弟。

　　祖师爷仙逝后，继承掌门之位的是当时的大师兄，只是为了让师兄弟们有个地方落脚，便想着能不能在永安县附近找个地方充当门派驻地，这位小师兄便想法子和当年的县令搭上了关系，签订了契约后，大师兄便将掌门之位让给了小师弟，因为他能将无生门发展的更好。

　　无生门建派之后，收了许多弟子，山中的驻地也日渐完善，发展的更好。

　　后来的掌门一直都是遵守延续着这份契约，直到如今。

　　只是十二年前，中山国和靖国起了战事，两年后，靖国不敌，靖王便发了英雄帖召集境内的武林人士参战，因为战事就在禹州府和祁州接壤处，禹州内的各派势力于情于理都应/召而去，无生门也不例外，只是县城里齐茅印卢宗五姓弟子都自请将他们逐出山门，不愿当无生门的弟子奔赴战场。

　　当年的掌门还不是陆道人，是陆道人的一位师兄，封灵的师叔，那人废除了这些弟子的内力，将他们逐出山门后便带着门内弟子奔赴战场，他最终没能回来，当年算是鼎盛一时的无生门也门人锐减，更因为后期中山国那边也加入进来了江湖人士，导致好不容易活下来的这三十余人个个带伤，在这十年间陆续陨落。

　　看到傍晚，封灵离开无生阁，回到房间后找出纸笔梳理自己的思绪。

　　当年将永安县五姓弟子逐出门墙，于契约而言，只是这五家从此同无生门再无瓜葛。

　　令封灵稍显心安的是，无生门并没有收取那五家的分文，因为他们每一代都接纳了五家的弟子，后来也是这五家自己退出了无生门，违约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