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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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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
七日一换,灵魂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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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身文子蕖七日后,某日清晨醒来,司锦缕突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怀瑾瑜身体。
因未曾预料,毫无心理准备,她望着熟悉的紫色床帷,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一时有些怔愣,疑是自己因思念而产生幻觉,或者还在梦中。
本在床榻边照看女儿的户部尚书夫人梅灵素看到女儿睁开眼睛,不由激动欢喜地抱住女儿,呼嚎着:“我的女儿呀!你终于又醒过来了!为娘是不是在做梦?青络,青桐,你们进来看看,是不是瑜儿醒来了?”
两个丫鬟听令,忙进了房间,一看,果真是她们家小姐醒来了,不由皆喜极而泣。
青络点头:“夫人,小姐是真的醒来了。菩萨保佑!”
青桐亦拭泪点头:“是呢!小姐醒过来了!”
“我的好女儿,我的瑜儿,娘盼了好几日了……”梅灵素抱住女儿含泪哭泣,“你可算又醒过来了,这几日娘都快要急死了,眼睛都哭肿了……我的瑜儿呀……”
“娘……”司锦缕亦含泪唤着母亲,起身紧紧抱着母亲。她虽不是自己亲生母亲,但相处多日,她已经把她当母亲看待了。她也不知为何,明明只相处几日,明明也在别的家待了几日,但她还是思念怀瑾瑜这个家,思念这里的人。也许刚来这个世界,遇见的是他们,有雏鸟情节。也许是他们给了她许多亲情的温暖,让她卸下心防,不知不觉敞开心接纳了他们,视他们如亲人。她不知到底是何缘由,总之就是想他们。
两人又抱着哭了一会儿,才擦拭着泪,平静下来。
两个丫鬟早已经出去,带上房门,给她们留了母女叙话的空间。
“瑜儿,你知晓自己为何又昏睡吗?怎的又昏睡多日不醒?昏睡之前有何异象吗?”梅灵素关心地问道。
司锦缕手指微微弯曲,开口道:“娘,我也不知道。就和平日一般,睡着了,没有意识,然后突然就醒来了。但又觉得自己睡了好久,想醒却一直醒不来。”她放在锦被下的手指紧紧绞着,心中愧疚不安。她晓得她不应该骗母亲,只是,她没办法说实话,实在是事情复杂,牵连太多。即使说了,她想他们也不会相信。毕竟此种境况实在是匪夷所思。
梅灵素担忧道:“哎,这可如何是好?可不要今日醒来,到时候又……呸呸,看我这乌鸦嘴,说得什么话。瑜儿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不要再昏睡了。”
司锦缕安慰:“娘,您不要担心,您看我这不是没事吗?就算再昏睡,还会再醒过来的。”她也还没理清现在的境况。算一下,她附身怀瑾瑜七日后,又附身文子蕖七日,尔后又回到怀瑾瑜身体。难道和七日有关吗?七日后,她会不会再次离开这个身体?
“不许胡说,不能再昏睡了。你看你这几日不吃不喝,都清减多少了。虽说有参汤可服用,但终究不比自己醒着多吃点喝点才有精气神。你歇息着,为娘给你做点好吃的。”
“好!谢谢娘!”
用过清淡的粥菜,两人又去了园子散步。散步至梅亭,两人坐着歇息,聊着近日家常。
“瑜儿,你不知近日你父兄多担心你。尤其是玄儿,他颇自责,觉得是自己带你出外受了寒凉,才让你又昏睡过去。你昏睡多年,身子本就不好,本不应该出外受寒的。娘也不应该带你去登季暖山,也是娘的错。”梅灵素说着又用锦帕拭着眼角。
司锦缕更是愧疚,忙安慰母亲道:“娘,切莫自责!不怪你们!我昏睡应该和出外无关。无尘大师也说了,皆是天命罢了,和人无关。我们就顺应天命,不必担忧了。”说到自责,其实应该是她自责,让他们担心。
“我已经派人去请你父兄回来,他们应该快回来了。”
“嗯,好。我也很思念他们。”
未多久,她在亭中,便看到父兄迈着步伐,匆匆而来。仿佛时光轮回,那日,她刚来到这个世界,也是这番光景。他们逆着日光,走至她面前。
只是,此时此刻,她不待他们走至她面前,就已经起身奔了过去。
她像漂泊在外归来的游子,又似第一次离家后归巢的幼鸟,飞快跑着,奔入亲人的怀抱。
紫色斗篷不小心落下,衣袂翻飞间,她投入了兄长的怀抱,紧紧抱住了思念已久的人。
“哥哥,我好想你!”她紧紧抱着哥哥,眼中已浮出泪水。
怀瑾玄看着妹妹,感受着她柔弱的身体,墨眸如浪翻滚,亦湿润了起来,他低低唤着:“妹妹,瑜儿……”他抚着她背后的长发,下颌轻轻蹭着她的头顶。
她的泪滴落,打湿了他的衣襟,他怀中如冷泉清冽的气息让她有些恍惚,恍惚如梦。这一切,该不会是一场比较长久的梦吧?
“瑜儿甚偏心,只顾着抱哥哥,为父太伤心了!”一旁的户部尚书大人眼红了,心酸了。他的女儿,他的小棉袄,只给别人穿。
司锦缕脸一热,忙放开哥哥,看向父亲,亲昵地唤道:“父亲,瑜儿好想你。”
“嗯,这才像话,为父甚欣慰。醒来就好!今日开始,要好好养身体。”
“嗯,好的,父亲,我会保重身体的!”
“走,去厅堂喝点热茶,外面如此冷,你刚醒来,身子受不了寒。”
“好,父亲。”
回亭中时,怀瑾玄拾起妹妹不小心掉落的斗篷,替她披上,又为她系好带子,拉好暖帽。最后拍拍她的头,亲昵地道:“丢三落四的,斗篷都穿不好,落在地上,还知道保重身体?还得哥哥天天看着你。”
司锦缕嘟着唇:“哥哥每日都要去国子监,哪能天天看着我?”
怀瑾玄无奈:“除了去国子监,其余时间都看着你,行不行?”
司锦缕随口接道:“以后哥哥娶妻,却天天看着妹妹,嫂嫂该不高兴了。”
怀瑾玄屈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翘起唇角:“才多大,就想着我娶妻的事。还早呢!我都还未弱冠,未行冠礼呢!哥哥都没想的事,你倒是想得早。”
“我就随口说说嘛!谁能当哥哥的妻子,当我的嫂嫂,可是三生有幸呢!听说满京城的女子都心慕哥哥你呢!”听文子蕖说的。
怀瑾玄不由莞尔失笑:“满京城?亏你能说得出,把哥哥说成天神下凡了。哥哥可没你说得那么好!就你觉得自家哥哥好。”哥哥黑暗的一面,永远不会让妹妹知道呢!
“哥哥就是好嘛!少年英俊,容颜绝世,君子无双,温文尔雅,温柔体贴,博学多识,才华横溢,学富五车……”司锦缕开始扳着指头数哥哥的好,好不容易攒出这么多好词,当然要搬出来用。
“行了,被你说出花了。睡了一觉,成语倒是见长了。”
“我在睡梦中就历劫成才女了。”哥哥不知道的还多得是,她一梦成大才女了。
“好!我的妹妹本就是才女,不用历劫。”
“嘻嘻,哥哥嘴真甜,真会说话,跟洒了蜜似的……”
“妹妹的唇,倒是抹了香粉吧?还是抹了胭脂?”
“抹了口脂……”
……
司锦缕撒娇似的挽着哥哥的胳臂,依靠着哥哥,被哥哥带着走。二人亲昵地手挽着手,跟在父母身后,往厅堂走去。
自这日起,司锦缕被要求待在家里好好养身体,不能出门。她真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闷得很。
母亲每日都会亲手给她做一些她喜欢的吃食,日日喂着。
哥哥一散学回来,就教她读书习字,教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还教她一点武艺,说是强身健体。
父亲散值回来,也会关心她的身体养得怎么样,倒不怎么考校她学习了。
她闲来无事,便去哥哥书房里看书,等哥哥散学归来。
跟着哥哥学习时,有点艰难。艰难不在于难学,而是得装作不懂。
明明会写很多字,字写得也还行,却要装作有些字不会写。
明明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还要装作很生疏的样子。
她太难了!
这日,又值哥哥休沐,哥哥便细细给她安排了一日的学课。
卯时练武艺。
辰时朝食后读一会儿书。
巳时学琴。
午时下一会儿棋,尔后午眠。
未时练习书法与绘画。
申时练习棋艺后,用夕食。
酉时温习一日功课,小小考校一下。
戌时围炉夜话,谈天说地,说说最近国子监里的新鲜事,市井传闻等等。亥时入眠。
泠泠的琴声在梅园中响起,琴声清悠雅致,让人沉醉。
自己觉得自己琴声醉人的司锦缕抚完一曲,正欲求哥哥表扬,却被哥哥批了。
“琴技有进步,比以前顺畅了些,有些比较难的指法技巧你也掌握了,只是还不纯熟,有些磕绊。还有感情,抚琴不能只求指法熟练,还要暗含感情,感情不能太含蓄不发,亦不能太张扬过度,要恰恰适宜才好。感情的领会需靠你自己,我只能指引,你可以试着在抚琴时,将自己置身于琴中之境。这个先不说,刚才有个指法,你还不太熟练,哥哥教你。”
怀瑾玄坐于妹妹后方,手覆在妹妹手上,将她的指尖角度微微调整了一下,指引道,“这段滑音应该这样弹,注意力度,徽位要精准……”
怀瑾玄说着,自己的手带动妹妹的手,开始在琴弦上抚动,右手也带着弹了一个音。顿时,比刚才更为圆润顺畅的琴音响了起来。
怀瑾玄低头看向妹妹,问道:“这段按音会了吗?”
司锦缕脸一热:“会,会了。我自己再试试。”哥哥在他身后,离得如此近,似是怀抱着她一般。他身上清冽如泉的气息传来,她感觉脸有些热,怪不自然的。清晨学习武艺时,她有些动作不对,哥哥就覆在她身后,手把手纠正她的姿势。还有练习射箭时,他紧贴着她,握着她的手教她,让她的心砰砰跳,失了好几次准头。
男女授受不亲,他毕竟不是她亲哥哥。即使是亲哥哥,也是七岁不同席。好吧!她不应该胡思乱想,她什么时候讲究这些了?
“哥哥,你离开一点,你在我身后监督着,我很紧张。”虽然不讲究,但还是得让哥哥离开一点,不然她弹不好琴。
“好吧!我又不是山林猛兽,会吃了你,瞧你害怕的,有什么可紧张的?弹不好就弹不好,多练习几遍就好了。”怀瑾玄笑着起身离开了妹妹,坐在一旁。
忽然离开那抹温暖,两人蓦然都有些怅然若失。不过一时奇怪的感觉转瞬即逝,两人也没放在心上。
司锦缕深吸一口气,开始弹琴。
琴声悠悠,梅花似乎听懂了琴曲,飘落于琴上,让琴曲更添了几分绮丽。花落流水,只为听一曲《流水》。
二人正抚琴的抚琴,听琴的听琴,有丫鬟过来唤他们去前厅:“大公子,二小姐,夫人唤你们去前厅。礼部尚书夫人带着女儿过来拜访。”
“好。我们马上就来。”怀瑾玄说着,手伸过去,欲拉妹妹起身。
司锦缕覆上哥哥的手,借力起身。子蕖妹妹来了?还挺期待看到她的。
丫鬟青桐看着兄妹俩手牵手,已经见怪不怪。哥哥宠妹妹,是应该的。她们只有羡慕的份。
几人很快至前厅。兄妹俩向礼部尚书夫人行了礼,坐在客人对面一侧。
司锦缕看着几日前的母亲与自己,嗯,现在是文子蕖,柔柔一笑,笑容明媚温暖。
礼部尚书夫人亦跟着一笑,柔声道:“素素,一看瑜儿,我心里就生出几分亲切来,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一见如故,熟悉得很。”
梅灵素捂唇一笑:“阿柔,她小时候你可是见过好多次的,又不是第一次见。”
礼部尚书夫人谢雅柔温和地望着司锦缕道:“我也不知为何,就觉得特别亲切。不如我认瑜儿当干女儿吧?”
梅灵素瞪了谢雅柔一眼:“我可不想把我女儿分给别人,我疼她还来不及呢!”
“多个人疼,不是挺好的吗?不过,我想了想,还是不认作干女儿了。如果哪天我那两个小子喜欢上你家瑜儿怎么办?认干女儿就不合适了。”谢雅柔发愁着,如若她家两个小子都喜欢瑜儿怎么办?她到底帮谁啊?
梅灵素不乐意了:“呸呸呸!你想得美。我女儿才多小,就为你家小子惦记了?我可是要留我家瑜儿在家好多年,真真舍不得的!”
“好了好了,我就随口一说。知道你舍不得。以后的事,由他们自己做主。咱们不干涉。”谁都不偏帮。
文子蕖一直害羞地垂着头,时不时偷偷抬头瞧一眼怀瑾玄。
前几日,她突然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不由喜悦又惆怅。喜悦自己终于回到自己身体,做回自己。惆怅附她身的那个女子不见了,不知去了哪里。是回去了,还是……希望她是回去了。毕竟,她已经把那个女子当好姐妹。就算那女子附了她的身,她也不怪她了。即使刚开始怪她,几日相处后,也不怪她了。时不时的,还会想念她。希望她们在现实中能有缘再见。只是,不知那女子是不是她这个世界的人。即使是这个世界的人,也不知她的身份。她到底是人,还是孤魂野鬼,都不清楚。谁让那女子失忆了呢?
胡思乱想了一会,她又抬头瞧了一眼瑾玄哥哥。好喜欢瑾玄哥哥,瑾玄哥哥真好看!
怀瑾玄听礼部尚书夫人所言,心中不快,心有些堵,很不顺畅。他的妹妹是别家小子能肖想的吗?哼!
司锦缕想了想那两个弟弟,不由失笑。那两个小子,已经被她视作弟弟了。
怀瑾玄看到妹妹笑了一下,心中更堵了。妹妹为何发笑?难道喜欢那两个小子?不对,她都没见过他们。难道是少女思春了?
梅灵素看到女儿神情,危机感倍增。不行,谁家小子都不能撬走她宝贝乖女儿!以后男客一律不见,男客母亲也少接待!
谢灵眉眼更柔了。她那两个小子有希望了!
文子蕖:瑾玄哥哥脸色为什么那么冷?难道不欢迎我们?呜呜……
司锦缕:……无语。她不就想起两个可爱的弟弟,尤其是爱唠叨八卦的活宝文子熙弟弟,忍不住笑了一下嘛!怎么大家表情如此奇怪?
几人又说了一会家常,谢灵便带着女儿告辞离去。离去前,还欢迎怀瑾玄带着妹妹常去她家做客。
怀瑾玄:绝对不去!妹妹若去,绝对拦着!
司锦缕:可以常去看看子蕖妹妹和两个弟弟,跟他们下下棋。
梅灵素:儿子可以去,女儿不许去!
一家人心思各异,也不好说出来,便又聊了一会家常。正聊着,又有帖子送来。帖子是邀请帖,上面所书明日宫中举办赏梅宴,邀请各家千金和公子去宫中赴宴。
虽然不想女儿再出去,但既然是宫中宴会,也不好推辞。
梅灵素便嘱咐了儿子女儿一番在宫中赴宴时需要注意的事项。尤其嘱咐儿子照看好妹妹。怀瑾玄自是答应。
此次赏梅宴邀请的都是各家年轻的公子小姐,一看就是相亲宴,还邀请他妹妹。他妹妹虽说刚及笄,但及笄礼还没来得及办,怎么也邀请了?算了,就当去凑个数,他看好妹妹就是了。不让妹妹被群狼环伺了。
司锦缕对赏梅宴还是挺好奇的!可以赏很多花,认识很多人,去宫中看很多宫殿建筑,很能激发她的刺绣灵感。可以去参加!
当晚,二人便选好了明日赴宴要穿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