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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酒楼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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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乾秦来过一趟,端来一盆白色的鸢尾花,他说,白色的鸢尾花像我,就算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我更适合青色紫色的人也一样,白色的的随飘摇的鸢尾花,细细碎碎的如梦一般的鸢尾,优美高洁的如我一般的鸢尾,他说紫色太忧郁,蓝色太深沉,我应该简单,简单的人才能享受平凡的幸福。他捧着一捧花说出这些话时的认真表情,憨厚诚恳的就好像在诉说誓言一样。
我看着这个皇子的侧脸,也笑了,笑的一脸陶醉。陶醉的我都快忘了这乾秦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了,我青衣虽善却也不蠢,这样的人,风尖浪口闯过来的人,一盆花怎会送的如此简单?
谁知他却突然转身对我说:
“别再这样笑了,我知道你不信,我也不想你信,只是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再别这样笑了,这样……不适合你……很丑……”
他转身离去之时,似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其实我也不信……”
很轻很轻的一句话,如叹息般吹散在风里。
我看着涯先一笑:“很丑吗?”
道士说:“青蛇,我只说一次,你听好了,人道其实应该很简单,肮脏的是人心,干净的也是人心,本座让你学着做人,你可知道,不论做好人还是坏人,对于一个人来说,最不该亏待的……就是自己,遵从本心,总有一天你会得到快乐……要是你做人做的比蛇还不如……这人便也不必做了!”
小还在外面荡着秋千,姑娘说不用小还干什么活,小还只要玩就好,随随便便开开心心的玩,当然小还坚决的承担了姑娘的饮食,其余时间是自由的。可是小还不明白,自打福才出去后,为何姑娘就一直托着下巴盯着一盆花,虽然小还承认那花很漂亮。可是姑娘一直拧着眉,一拧就是一下午,跟青姑娘这些日子以来小还从来没见过青姑娘皱眉,哪怕惊讶都显得稀少,怎么说呢?青姑娘很温和,总是温温润润的从不咄咄逼人,在她面前即使大声说话都让人觉得是种亵渎,可是为什么皱眉的青姑娘会显得更加生动些呢?小还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不过有人让她最爱的青姑娘生气了,小还还是很生气的,所以她把那个混蛋的祖宗腹诽了一万遍。
小还不明白的其实是青衣如今多了点人气,有喜有悲才更像人些。
晚上吃饭的时候福才回来了,进屋看也没看青姑娘一眼径自做到对面细嚼慢咽起来,值得解释的一点,这位大爷小厮吃相很斯文,一点也不像他的神经一样大条。青姑娘准许咱们这些下人一起吃饭,虽然她从未把还儿当下人过。
一顿饭吃的静悄悄的,涯先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我一眼,这还儿也不知怎么了,平时嘴挺利索的,这会儿成哑巴了,这饭吃的那叫个受罪,我知道涯先生气了,虽然涯先很少生气,至少我认识他的这两百年里,即使说话有时粗鲁也不见得真生气,而这次是真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把鸢尾花捧在手掌里细细的看,认真的看,窗外的风吹进来,白色的鸢尾花摇啊摇的,就在我快睡着的时候,小还放大的脸出现在我眼前。
“姑娘,你都心不在焉一天了!”
“青姐,可是有什么不明白的事?说说可好,两个人想总归好些?”称呼变了,小还叫我姐姐的时候就是把我的话放在了心里,我知道。
“遵从本心在人间是不是就能够得到快乐?”
小还虽然听着有些不对,但还是答:“是呀!”
“那要是有人突然说你要遵从本心才能快乐呢?”
“青姐你先回答小还,你为什么不让小还干杂物?”
“干杂物累啊,再说要干了就没时间玩了。”理所当然的白了小还一眼。
“为什么你觉得小还干杂物就会累,这秦王府上上下下的下人,不,这天下间的下人万千,为什么姐姐唯独觉得小还会累?又为什么要让小还有时间玩?”
“你江小还是我的人,我的人怎么可以不自由不开心?那是当然的!”又丢了她一眼,你是白痴啊。
小还乐呵呵的笑了,眼里嘴里都在笑,一脸幸福。
“啊?等等,你说什么?”
“青姐,我不知道是谁跟你说的,又为什么要介意那个人说的话,总之这是关心你,为你好啦……”
我恍恍惚惚的精神还在回荡小还的话,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大红的衣袍飞扬的发丝,涯先于空中一跃,箭一般窜了出去,我施展身姿紧紧相随。
他是道士,我是妖怪,本非凡人,我们一先一后穿梭在屋顶上,速度很快,旁人什么也看不见,高深的人最多也就看得到一青一红的两个影子。而我能够看到那个人完完全全的背影,一举一动。
再一个起落,他停在一个酒楼跟前,挂着红火的灯笼,牌匾上写着‘富贵酒楼’好不热闹,想是天烽王朝有闹夜市的习惯吧,虽然也曾见过,身临其境却是第一次。
涯先僵着脖子说:
“还不出来?”
我笑着缓缓的走了出来,涯先是谁,怎会不知道有人跟来?于是笑的一脸谄媚:
“喝酒?”
“嗯。”
这富贵酒楼果然楼如其名,不是一般的富丽堂皇,来来往往的食客大多也都是衣着光鲜的富贵之人,店小二忙忙碌碌的穿梭其间,掌柜拿着算盘噼噼啪啪的打个不停,偶尔也会听见有卖艺的小姑娘唱个小曲,招来一旁客人的喝彩,打赏自然是免不了的,涯先叫了楼上一挨窗户的位置,我和涯先此时都很低调了,却还是惊奇一番浪花,看我们的人,有两眼放光的,面露钦羡的,有一脸谄媚的,也有一脸猥亵的,不过也都碍于我身旁这位仁兄的‘煞气’,最多也就看两眼,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可能是我多心,涯先自打进来脸色就不大好看,难为店小二站在旁边脸烧成了红虾哆哆嗦嗦的。涯先点了一盘小牛肉,要了两壶竹叶青,抬头看我一眼。
“点个什么菜?”不是什么酒,看来这竹叶青我是喝定了。
“糖炒栗子,两份。”
我们都没再说什么,他看着楼下,我看着窗外。
天峰的都城别样的繁华,此刻的我才深刻的体会到,在落红楼的时候初落凡尘,忙于应酬酒间花里,尔虞我诈,哪有功夫欣赏和体验什么幸福,幸福?我笑。感觉有视线扫来,我回头,看到五个人,就在我们不远的地方。三男两女,五个人,三张桌子。十三公子和落红裳相对而酌,乾素和一个艳丽明媚的陌生女子相对而坐,另一张桌子上独个儿坐着个锦衣公子,却是不相识的,手里拿着把折扇晃呀晃呀的,扇子的吊饰是把小玉扇,上面不大不小刚好我能看的出,刻得一个‘意’子。想是感受到我的打量,抬眼冲我温文尔雅的笑了笑,却在看清我时面露惊诧,一瞬即逝,想也不是普通人。我与落红裳相视而笑,落红裳还是那般纤细出尘,清清濯濯的甚是惹人怜爱,看看我,又看看对面的十三尘,欲言又止的,风月场上的老手,掩饰的再好,我还是从她的眼里感受到了敌意,或多或少,或深或浅的。我知道她不想遇见我,尤其不想跟十三尘一起的时候遇见我,她喜欢十三尘,鬼也看得出来,怕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他们旁边的桌上与我对面的却是天烽王朝‘盛名远播’的风流皇子乾素,他意味深长的举杯跟我示意,然后一饮而尽。那位艳丽女子回过头来,四目相对,均是一惊。
我不知道我的眼里是否有惊诧,但是我很明显的看到了她眼底的惊诧。怎么说呢,她的面容只能说是一般货色,唯独一双眼睛很黑,深邃的不见光亮,一身明黄云裳,宽袖敞领,露出一片雪肌。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应该比我貌美,因为我看到的并不是她的真实样貌,说是惊诧,此人身上有种同属妖道嗅味,天知,地知,她知,我知,并不是道行高深的人,掩不住的气味。
她和我不同,我有涯先,都说越是道行高深的人越能平凡的不漏一丝精气,得涯先庇佑,我是没有妖气的。
“在下乾意,敢问阁下高姓大名?”锦衣公子不知何时摇着折扇晃了过来,比起我,显然对涯先更有兴趣。
涯先眉眼抬也没抬,悠闲的剥了个栗子放到我的碟子里,然后倒了杯酒,优雅的喝下:
“你有那功夫和这帮人对眼,不如先想想怎么消灭这两盘栗子,别忘了我们是来喝酒的。”不温不火的语气,我却知道他不高兴了。
我拿起栗子放到嘴里,慢慢的嚼了起来。
那乾意看出也火了,想也是,堂堂天烽王朝的七皇子,何时让人这样怠慢了,这人修养却是极好,脸色一变再变,最后还是温文尔雅的道:
“既然兄台不方便,那原谅在下逾越了。”说着拉过一把椅子,径自坐了下来。
啪!
涯先放下酒杯,脸色更黑了。我心道,完了!妖妖娆娆的笑了开来,打算说上点什么,岂料?
啪!
涯先又放下筷子:“收起你的媚笑,本座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管了,这地方不干净,走!”
“咦?这不是青衣姑娘吗?相逢不如偶遇,不如一叙如何?”
我满含歉意的看了看十三尘,又看了看乾意:
“七皇子,十三公子,青衣这里有礼了,此乃家兄,不懂规矩,还请殿下恕罪,这便告辞了,后会有期。”
“哦?”乾意饶有兴趣的看看我,又看看涯先,“不知可否告知名讳?”
我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这七皇子还真不知好歹,明着里我是在救涯先,其实是在救他,涯先可没这么好脾气,怎么办?我抬眼看涯先,这恩还没报呢,我可不想先把恩人都得罪了。
“涯先!”这话说得干脆利落。
还不待我反应过来,就被涯先拉着夺门而去。
富贵楼里,乾意看着远处他们消失的方向,温文尔雅的笑了。
涯先……
涯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