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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藏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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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骑马笃笃而行,入城后步入一处窄巷,忽觉四周静悄悄的,连更夫都没有,很不正常。
正当这时,天边那轮明月忽而变大了数倍,变得殷红,像要滴出血来,一阵尖锐刺耳的乌鸦声过,暗处一个黑影飞速袭来。
江颖感觉敏锐,电光火石间,一个后翻躲过袭击,骑的那匹马却没能幸免,生生被撞得老远,撞在街边石柱上,磕得骨头架子都散了,哀哀鸣叫。
“出来!”
江颖警惕地看着周围,只见解忧拈着拂尘,姗姗而出,笑道:“看这血月,你师父会的小把戏,我也会。”
“血月现,国之将衰,气尽,如坠狱。”
江颖呵斥:“解忧道长真叫人惊喜,这种玩笑也敢开。”
解忧无所谓:“我已离开钦天监,还怕什么?便是这南楚真的亡国了,我都不怕!我就是要让你们都畏惧,让那个昏君在亡国的梦魇里,日日不得安眠,你能奈我何?白日我输给你,不过是因为你拿了贺翎的凌霜剑,今夜,我就要让南楚新上任的国师,给血月献祭!”
江颖:“你果然是魔道中人!”
解忧冷笑:“是又如何?你能奈我何?”
说罢,甩着拂尘袭来,靠近时,江颖猛然发现,那拂尘里藏着无数根绵里针,这针是魔道的东西,用剧毒淬炼而成,平日柔韧如丝,隐在拂尘中,战时只要撑开,便坚如钢针,天女散花般飞出,针针致命。
根根银针,在月光下闪着诡异的光,朝他袭来。
他敏捷躲过这波袭击,心道好险!
一回头,只见那匹马已被扎得浑身血窟窿,血流一地。
漫天银针再度袭来,他顾不得感伤,取下鹤影琴迎击,拨动琴弦,层层音波划过,将银针悉数击落在地。
“怎么会!”解忧讶异:“这琴……”
这琴竟如凌霜剑一样,灵力充盈,最宜诛邪除魔。
江颖乘胜追击,又是一顿弹奏,琴音过处,凡人听着觉得寻常,魔道中人能被震得魂飞魄散。
解忧当即就站不稳了,“哇”地吐出一口血来,感觉耳膜都裂开来,他眼见不敌,狠狠转身,意欲逃跑,却撞上了一个精壮紧实的胸膛。
“徒弟,你这琴弹得真够难听的。”元明澈戏谑。
“师父,你来得也够晚的。”
解忧慌了,听元明澈道:“好久不见啊,解忧道长,你更贼眉鼠眼了。”
他剜了一眼元明澈,摸出最后一根绵里针,试图刺入元明澈脊髓,却被打落,手腕都险些脱臼,元明澈将他逼到墙角,问道:“白天我去晚了,你现在还敢来,碰我徒弟,不想活了?”
“师父,这人做了魔道走狗。”
元明澈道:“我早就知道了,不收拾他,是懒得动。”
元明澈单手撑墙,把解忧逼在墙角,无处可退,他照例甩出一团瘴气,没想到元明澈手指一挑,那团瘴气便瞬间散了个干净,他根本逃不掉。
解忧慌得直眨眼,强撑着威胁道:“你……你不能杀我,同门一场,你杀我,就是欺师灭祖!”
江颖疑惑:“师父,你们以前认识?”
元明澈笑道:“岂只是认识,还曾是同门师兄弟呢。徒儿,这位解忧道长啊,本来叫元藏泓,八百年前就被掌门逐出师门赶下山,八百年后改名再拜入谪仙观,想坑害风眠道长,结果又被轰出来了,哈哈哈!”
解忧脸涨得通红,争辩道:“分明是你,你这妖物坑我!你占了我飞升成仙的位置!要不是你,如今我就是南楚两位守护神之一!”
元明澈狭长凤眼一挑,逼近了些,冷声道:“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尤其是当着我徒弟。你根本不是修仙的材料,八百年前是你贪嗔痴念太重,打不过元静淑,怕他挡了你的神仙路,下药毒害他,才被逐出师门,你忘了?即便没有我,你也一样会被赶出去!”
元明澈吹了吹指甲,笑道:“我么,也就是火上浇油了一把,把你做的丑事捅出去了而已。”
江颖恍然大悟:“所以,他是八百年前就入了魔道,对吗?”
元明澈:“是啊,藏泓啊,不是我说你,你八百年前就修不成仙,八百年后和晚辈争,还不行,心里没点数吗?再者,你说你修仙不成,怎么在魔道也混得这么失败?好歹千年王八万年龟,连个护法都捞不着,捞不着就捞不着,怎么功法也如此差劲。”
“瞧瞧,我这散养的徒弟,都能碾压你。”
解忧脖子一梗,闭眼道:“你杀了我!我宁死不受你侮辱!”
江颖笑道:“师父,杀了他可太便宜了,还留骂名,动仙法收拾他也不值得。”
元明澈仰头,咕咚喝下一口桃花醉,笑道:“你说得对,徒弟,师父至今没教你什么,正好这有现成的沙袋,就教你一套拳法吧,看好了!”
借着酒气,元明澈大呼一声,使出一套惊雷掌法。
这套掌法高妙之处,在于出掌迅速,每一掌都遒劲有力,拳拳到肉,即便不是修仙者也能使出巨大威力,揍得人无力还击。元明澈如江颖所言,没用仙力,不会真伤到解忧根基,只是这一拳拳下去,打得肉疼,如酷刑折磨。
江颖看得眼花缭乱,没想到自己这便宜师父,倒真有一身功夫。
一套掌法打完,解忧被揍得满脸淤青污血,指着元明澈喘道:“你!你打狗还要看主人!今日之仇,我铭记在心!你等我回去找到寂溟魔尊,你就完了!他一定会血洗你们天界,到时候,你这妖孽,就是千古罪人!”
江颖听过寂溟魔君,数千年来,魔界各种邪魔占山为王争斗不休,群狼环伺,以致每一任魔尊都命不长,死相极惨。魔界有一山涧名卧龙渊,六界中最罪大恶极不得超生的亡魂,以及各种上古邪物,都被镇压在此处,由一条巨龙看守。
也是八百年前,元明澈师兄俩飞升不久,寂溟魔君从卧龙渊杀出血路,将这些妖魔鬼怪扫荡一空,驾着那条龙横空出世,诛杀前任魔尊青鸾,而后耗时不到一个月,一统魔界,将魔道势力推上巅峰。
天界警钟大响,以为魔界统一后,寂溟必定来犯,没想到这位新魔尊性子倒恬淡,知进退。
他统一魔界后便去闭关了,有他震慑,魔道其他人不敢妄动,由此,八百年来,天魔两界井水不犯河水,魔界内部和平相处,倒安稳。
如今谁都不知道这位闭关的魔君,修为到了何等境界,他若想出关血洗天界,怕也用不了一个月。
元明澈愣了一瞬:“寂溟魔尊,他凭什么出关帮你?”
解忧掏出一个玉雕杯,振振有词道:“八百年前,寂溟魔尊把这个杯子赏给了我,整个六界,只有我一个人受过他的赏赐!可见他重视我!这就是信物,我只要拿着这个杯子去找他,你们还有天界,都得完!”
江颖挑眉:“算算时间,你刚投靠青鸾魔尊得了长寿,他就被寂溟杀了,你转头就投靠了寂溟?”
“你!小孩子懂什么?闭嘴!”解忧羞恼。
元明澈观察了一瞬,戏谑道:“你这玉雕杯上都有裂纹了,怎么还没碎。”
解忧:“早就有裂纹了,可是我保养得好,它不会碎的。”
元明澈挑眉道:“那可不一定。”
他出手极快,一把抢过那玉雕杯,砸在城墙上,碎片飞溅,解忧惊得眼睛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你!你赔我!”
元明澈不理他,哈哈大笑道:“徒弟,刚才的惊雷掌法,看会了吧?看会了就来练手。”
一盏茶功夫后,元明澈和江颖扬长而去,解忧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委屈巴巴趴地上,一片片把玉雕杯碎片捡回来,兜了满怀,呜呜咽咽,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哼!等我把它拼好,你们就完了!都得死!”
江颖回到景王府时,只见傅璟守在大门口,神色紧张,问道:“怎么了?”
傅璟神色稍缓,引他进门,说道:“江兄你不知道,我听刑部的人说,解忧道长在押解路上跑了,你这出去一下午,我都心惊胆战的,生怕你出事,还好你平安回来了。”
江颖释然:“不必担心,这南楚可没几个人伤得了我。”
傅璟又道:“江兄如今虽官拜国师,地位仍旧不稳,朝中局势复杂,江兄万万要记得收敛锋芒,保重自身。”
江颖嗤笑,傅璟拍桌:“正经点好不好?还有那个贺翎,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离他远点!他肯定是知道了你是明澈道人的徒弟,所以亲近你,傍着你,好靠你的关系飞升成仙,他狼子野心!”
敢情除了自己,这些人都不知道,贺翎是书翁首徒,以为他只是风眠师尊的弟子。
啧,师伯也太低调了。
江颖无奈笑道:“要傍是我傍着他,真的,我的修为皆拜他所赐。”
毕竟到现在,自己用的灵力是他的,武器也是他送的,江颖默默感叹自己命真好。
傅璟微愠,倒豆子似的警告他:“还笑,知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你的命?知不知道有人想拿你的身份大做文章?知不知道……”
“瞧你这谋略,说你有癔症,谁信啊?”江嗤笑:“还不如说贺师尊会喜欢上我。”
傅璟掐了把他的腰:“别对那人耍流氓,真瞎了我的眼睛。”
江颖吃痛,忙不迭打断他道:“好好哈……我饿了!”
君子远庖厨,傅璟自诩不是君子,从来不忌讳,一手厨艺练得出神入化,不比御厨差,这会儿带了江颖去厅上。
一道胭脂鹅脯,一道煨鹿筋,颇合江颖胃口,他吮着汤汁儿,顿觉什么烦恼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江颖啧啧感慨:“宁可居无竹,不可食无肉。”
傅璟:“不如长住我景王府,既可居有竹,也可食有肉。”
江颖摇摇头,换做以前,他还真乐意在这景王府醉生梦死,可如今……
他在这上京安身立命,身份特殊,想为太傅翻案,得防范四周虎狼环伺。更何况离下一次天劫只剩三年时间,到时候一道雷,恐怕直接送他见阎王。
早已不是能安享富贵清闲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