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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胡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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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贝你怎么又瘦了。”我明明知道原因,但我还是看着他笑。
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打开了画室的门。
他迟迟不开灯,我打开了灯,走进了画室。
“你画的?”我难以置信,真的难以置信。很像,但是又不是单纯冷漠的照片,就像把我画成了故事里的人,让人很有那种身处书中的感觉。
他除了画我,我画了我们第一次接吻,因为背景是他家里的花园。
“阿贝,说真的,”我很诚恳地抚摸着画布,“你很不客观,因为你当时一点反应都没有,就站在那里,一只手都没动。”
我注意到他画的自己没有面孔。我不想问原因。
他还给电影《面纱》画了一张剧照,我们相遇的第一天,他在看《面纱》。
看自己的画像感觉怪怪的,但是又忍不住去看,因为那些画面都很有吸引力,让人感觉非同凡响。
明明今天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但是我却那么高兴,看到这些画,完全忘记了葬礼,忘记了隔壁婴儿床上的女儿。
“听阿姨说,那个婴儿床是你小时候的。”
说实在的,我很在意这件事情,因为我对这个小生命没什么感觉,至今都没有我是一个父亲的使命感,毕竟她夺走了我的妻子,为了她我才跟阿贝分开。但如果她跟阿贝是一个婴儿床里长大的,才会让我有一点心动。
“嗯,我一直保存着,因为比较突然,只能暂时用着。我改天再去给她买新的。”我听到阿贝在背后的声音,我想问他突然回国的话,工作怎么办呢?重新找工作会麻烦吗?我发现我变得现实了。
我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我什么都没问。
“阿贝,你给她取名字吧,要上户口。”我转过身,很认真地看向他。
“你岳父岳母那边没有想法吗?”
阿贝提到这回事,让我感觉到放松。本来这件事对于我来说,很是痛苦,但是他说出口的话,总会让我感觉到这没什么。
“没,他们不愿意承认,还带走了希琳的骨灰。”我诚实地回答,希琳离开了,我知道我该难过,但是我见到阿贝的那一瞬间,好像再悲伤的事情都不再悲伤了。这究竟是为什么?大概是因为真正冷血无情的那个人是我?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本利林,我得负责任别让你的孩子也跟你一样。”他突然苦恼地皱起眉头,然后认真地在思考名字的事。
我心跳很快,发现阿贝是个很可爱的人。
“跟你姓吧,”我笑了笑,“说真的,我没有父母,希琳的父母也很恨我,我觉得这个孩子大概……不太适合姓湛。”
“那当然不可以,”他很严肃地看向了我,眼睛里带着指责,“一个女人付出生命的代价给你生了个后代,你这样做会让人很愤怒,本利林,你以为那是什么,一条生命。”
“那干脆叫她希望好了,不是说……新生就是希望。”我不太理解他对这件事情看得如此之重的原因。
第二天登户口的时候,我还是擅自做主让她姓胡,原因很简单,我知道我没有能力把她养成一个很好的孩子。另一方面,我也不希望她跟我姓。
胡希望,胡希望。
挺好,反正这个世界上总得希望些什么,她走到哪里都有人需要她。
我每天都想见到阿贝,上班的时候总是做到最好,身上的压力突然一瞬之间全部消失的感觉,让人有些飘飘然。我告诉老板,我可以陪她熬过任何艰难的时刻。
因为我的身后,有一个阿贝愿意陪我熬过任何艰难的时刻。
他在四处给人画画,填补了乐团首席钢琴师的空缺,给人感觉比我还忙。但是他总是有精力去应付那个爱哭鬼胡希望。
那个小婴儿,比我还会卖乖,一到阿贝怀里就安静了,愿意好好喝奶,好好睡觉。我有时候觉得她是故意的。
我怕她长得像我,结果她真的越长越像我,希琳似乎在她身上没留下什么痕迹,除了头发偏黑之外,她真的很像我。
但是她真的很爱哭,有时候晚上阿贝不在,可能在哪里有演出要去,她的哭声能让我绝望。阿姨只能暂时哄住她,无奈地对我说:“还是得小森才可以。”
不过好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可以抱着阿贝,看着那个小东西孤零零地躺在婴儿床里。
趁她还小,我还可以随心所欲地吻阿贝,等她长大一点,我必须在各个地方都克制,忍让。
我真的挺讨厌这个小孩。
我有时候工作上遇到很多烦心事,回到家无比期待着阿贝在。他有时候在给那小孩洗澡,有时候在哄她睡觉,有时候在应付她不肯一个人玩玩具。
我承认,我烦她,更多时候希望阿姨能带着她,可她似乎更想让阿贝陪她玩。
当她咿咿呀呀地会讲话的时候,朝着阿贝叫爸爸。
我才有些恍然。可能这就是我妈当时对我的情绪,反正觉得我是个拖油瓶,烦得很,哭声很闹,很难应付。我才意识到,阿贝当时对我说,不想让她变成我,大概早就考虑到我讨厌小孩这一点了。
夜晚,我看着阿贝收了琴谱,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然后躺在了我身边,闭上眼,我才小声地问他:“你会不会觉得有点累?”
他睁开眼,平静如水的目光投来。
“等她大一点之后就好了,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哈……跟他说话真的不费劲,不管过多久,不管我们是不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交流,他总是能立刻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伸手去抱他,将头靠在他肩上,不出所料,他的项链又硌到我了。
“阿贝,我给你换一条吧,你都戴了多久了。”我想起来这还是他从我这里搜刮走的,趁我情迷意乱的时候偷走的。
“换了之后,必定有一条不能戴着不是吗?”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就像是家里的兄弟姐妹都希望得到父母的爱,父母稍微地偏向一方,就会让另外一个不是滋味。可那是人,项链是物品……也能这么算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