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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许动薛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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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萧条,从青葱浓郁的树林中呼啸而过。烈风化作利刃一般抽打在树干上,惹得树枝一阵乱抖,发出诡异又刺耳的呜叫……
满天雪花随着寒风缓缓落下,一如鹅毛。放眼遥望,深宫里的屋顶落满了一层霜雪。原本鲜艳的红色此刻被覆盖,不见丝毫痕迹。更为这本就令人胆寒的囚笼增添一股死寂。
“咯吱咯吱”来人脚步特意放轻,生怕毁了地上这一尘不染的洁白。可终归是无甚作用,他身后还是留下了与这银白格格不入的痕迹。
鞋子触上雪花,发出一阵轻呢,在这死寂般的黑夜里着实显得突兀。终于他在屋檐前立住,将自己毫不遮掩地暴露在雪花下。他身着白衣,身形却太过瘦弱,脸色也过分苍白。
独立于这苍茫土地愈发显得身形单薄,许是周身太过冷淡,站在这洁白干净的一方世界,竟全然不觉突兀。
楚晚宁望着这漫天雪花缓缓而落,天色漆黑,瞧不清源头,仿佛在很高的地方有只无人能见的手,调皮地将自己折好的雪花撒向任何地方,再缓缓看它们在空中飞舞纠缠,最后飘向各自该去的故土。
楚晚宁伸出手,由一片雪花落在他的掌中,如娃娃一般,发觉他的手掌太过宽大温热,就侧身而眠。楚晚宁楞楞地瞧着它,麻木的心升起一丝久违的温热,可不过顷刻便又覆上疼痛。
刚才还在他掌心酣睡的雪花转瞬便化为几滴水,从他的掌缝中低落在地,毫无痕迹。
凤眸失色地望着手掌,半晌勾唇讽刺一笑,怕是他便如这雪花一般,落到这一方故土,时候到了就同它们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最终化为泡影,这世间便再无“楚晚宁”一丝痕迹。
可笑亦可悲,想他这一生,从儒风门上宾到死生之巅晚夜玉衡,再沦落到如今这个“楚妃”,许是嫌他前半生太过安稳顺遂,上天便让他落入如此境地。
曾经满身骄傲众人敬仰的楚宗师晚夜玉衡,如今竟成了人人鄙夷的妃子,连那般歹恶的女人都敢自称本宫在他头上作威作福,而那个荒淫无度的昏君是他徒弟!是幼时便称他楚晚宁一声“师尊”的徒弟!简直可笑至极!
回望这偌大的深宫,什么金碧辉煌奢侈糜乱他都不知,只觉这看似雍容华贵地宫殿里隐匿着一头又一头青面獠牙的饿兽,低吼着向他走来,尖利的牙齿撕扯着他的骨肉,痛彻心扉。
怕是等他身陨之后,众人只晓得“楚妃”和踏仙君的爱恨痴缠,无人知晓他曾披荆斩棘奔赴火场。那个曾经的楚晚宁楚宗师不会给这个世界留下任何痕迹,甚至若干年后会不会有人觉得连他和他的英勇事迹都不过是那说戏人嘴里的传说,想来,当真极其可悲。
“咯吱咯吱”雪地再次发出声音,只是比他来时更响更急。“楚晚宁!”一声怒吼伴随着一个黑影出现在这儿,将原本静默的意境毁得彻底。
楚晚宁回头寻望,眼睛却好似蒙上了一层雾,只堪堪瞧见一抹黑色,明明周围都是黑的,他却好似闪着金光直直射入楚晚宁眼里心里。
墨燃看着前面身上满是雪花的人,收敛不住的怒气登时爆发。他当自己是什么?!再强壮的身子都抵不过这严寒凉风的吹打,更何况…他的身子……
冲上前将身上的斗篷解下,胡乱地裹住楚晚宁单薄的身子,随后将人一把抱起,整个动作雷厉风行又夹杂着怒火。
楚晚宁看着本该与宋梧桐在正殿浓情蜜意的踏仙君,一时未反应过来。便被墨燃裹上衣袍一把抱起,他的动作绝对称不上温柔,反倒有些狠戾,使得楚晚宁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墨燃偏头,黑的发紫的双眸望着环住他脖颈的手臂。先前那白净宽大的衣袖随着主人的动作而悄然滑落,漏出一小段莲藕般白嫩的手臂。似乎还有着楚晚宁的体温,以及他熟悉的海棠花香味。
愣神不过几许,墨燃收回目光迈步往前走。楚晚宁在他怀里抵着结实的胸膛,随着呼吸而微微起伏,竟让他无端生出一丝安心。他的黑色衣袍带着点点金丝,纵横交错地盘旋在那灰暗里,为它带去点点金光。
楚晚宁不敢去望墨燃此时的神色,知得垂低了眼睫,余光瞥到了自己开始留下的脚印,在雪花的覆盖下已经不甚清楚了。
心里涌起一阵酸涩,许是看的太过入神,没能发觉一声叹息从自己嘴里发出。
墨燃似是听到了,在进了屋后将他放下。说是放倒不如说是丢,楚晚宁感觉自己身子猛地一坠,随即疼痛便蔓延全身。
墨燃生的好,身形自然是修长的,从那么高将楚晚宁抛到地上,疼痛像毒蛇般渗入他的皮肤,直抵心脏。
他蜷缩着,双手狠狠抵住胸膛,最脆弱的姿势,仿佛这样就不会痛了。墨燃伏下身伸手将楚晚宁低着的头扬起来,他的脸更苍白了,齿尖狠狠咬着薄唇强迫自己不发出一丝痛呼。凤眸里是墨燃最为熟悉又最厌恶的倔强和怒火。
“楚晚宁,若再这般不声不响独自离开,那么我会带着薛蒙的人头去见你。”他的声音阴狠表情亦是令人心寒的冷漠。
“……你!”楚晚宁竭力扼住痛呼从唇间吐出一个字,墨燃对上他那满是震惊和怒火的凤眸,轻笑“怎么?师尊又要说我品性劣质难啄了?!”
楚晚宁麻木地听他自揭伤疤来羞辱自己,早就不欢腾的心又浮出熟悉的伤痛。墨燃一笑脸侧的梨涡就会显现,本该十分乖巧,但他满脸怒火,双眸狠戾,那笑容也显得阴森。
“不准…动……薛蒙”他语气虚弱,但字字如针扎破了眼前这个阴狠的男人的最后一丝理智。
墨燃骤然起身,一手提住楚晚宁的衣襟将人毫不怜惜地丢上床榻。本来就虚弱的身子在外面站了那么久受了风,落到衣上的雪花早就化成水将布料渗透,又接二连三地摔倒。
楚晚宁躺在床榻意识有些许模糊,双眸看那个欺身而上的男人都些许涣散。
他在说些什么……不过是……侮辱之词……
……师…昧?……好远……
“……啊!”
一股利刃强行破开身体的疼痛将意识频临涣散的楚晚宁逼醒,呻吟从牙根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