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宿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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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是水流声，俞乾闭着眼站在兜头落下的热水中，浴室里氤氲着白色的雾气。
说是浴室，其实也就是厕所，连个隔断都没有。淋浴头的对面就是洗手池，旁边是马桶。
这儿的空间太小了。
其实整个十七中的楼都挺有年代感的，这教师宿舍也挺老的，能有独立卫浴已经不错了，要什么自行车呢。
俞乾抬手抹了下镜子上的水汽，露出一片还算清晰的镜面。他看着自己的脸，用手指耙梳着并没有多长的头发。
怎么就洗上澡了呢？
啧，今天挺反常的。
俞乾从架子上摸了瓶洗发液，按了两下，先搓了搓然后抓在头上。
白色的泡沫顺着水流一起淌下来，他撑着墙仰起头，慢慢睁开了眼睛。
其实刚进学校的时候，他就后悔了。
不该来的。
不该感兴趣的。
前些天在老楼那边看见这个人的时候，他就觉得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不是抗拒，不是烦闷，更不是厌恶。
是心慌。
好像心突然就陷下去一块，很空荡，急切得想找点什么去填满。
他的身形，他的背影，太熟悉了，仿佛认识了很久的样子。
是谁呢？
是因为像李岩吗？还是说像那个他？
无论是谁，这种心慌让他本能得想要保持距离。
可今天，当那个人迎面跑过来的时候，那种感觉又突然变得很奇异。
那种心慌消失了，另一种很陌生的感觉弥散上来，他不知道那叫什么。
像是清风吹拂，温暖的，柔和的，令人怀念的，那种感觉。
他忽然之间很确定，他不像李岩，不像他记忆中的任何一个人。
太温和了。
这种温和也是陌生的。
太吸引人了。
但理智告诉他，不要牵扯进任何人的生活里，所以他很快地拒绝了，说了“不方便。”
可这个人却又轻易得撩拨起自己的兴趣，让他忽然想要靠近。
那么温暖又那么跳脱。
他想起自己从兜里掏出鸡腿的时候，这位拒绝的样子。
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一位祖国的园丁，用食盆和保温壶打架，半夜在天桥上吊奶茶炸鸡，他还能做出什么事？
俞乾洗完了，穿上了园丁给的上衣，一件枪灰色的针织线衣，挺好看的，但和自己的工装裤不是一个风格。
他擦着头发走出来，才正式把这间小宿舍收入眼底。
空间不大，摆着三张单人床，靠窗的两张中间有个书桌。人民教师正在这唯一的书桌上忙什么，听见他开门，已经转过身来了。
俞乾穿过旅行箱中间，绕过各种杂物和几个摞起来的大纸箱，走到床前开始穿袜子。
“不好意思，有点乱。”曲阑笑笑，推了椅子，坐到对面床上。
“还行还行。”俞乾没抬头，把脚蹬进靴子里，拉上拉链，“您是不是还有副业呢！”
“嗯？”曲阑没想到他的问题，顿了顿，“什么副业？”
“收废品。”俞乾勾了勾嘴角，露出犬齿。
曲阑突然呛了一下。
俞乾个子真的很高，站直身感觉都快要顶到天花板了。
曲阑仰头看他，迎着灯光有些晃眼，又低下头拿过那件里衣——被奶茶浸透的黑色套头衫。
“这衣服等洗干净了我再还你吧！”曲阑说。
“好说。”俞乾抖开外套看了看，只有几滴水渍，还能穿。
“那……”留个联系方式吗……
“还备课呢？”俞乾扫了一眼书桌。
“啊，是啊，还没弄完，不过差不多了。”曲阑把摊开的教案和课本收了收。
“那还有空喝奶茶呢。”俞乾挑了下眉，他把胳膊伸进外套里，坐在对面床上整了整衣领。
“我……”话题又绕到这上面，曲阑觉得很抱歉，“真的不好意思，我……改天请你吃饭吧。”
“吃饭？”俞乾从外套口袋摸出烟盒，挑了一只在手上，抬眼看他，“不吃饭，喝酒。”
“……那也行，那……”
“你酒品怎么样？”俞乾夹着烟吸了一口，眯起了眼睛。
他说话的时候，白色的烟雾从嘴里散出来，犬齿若隐若现。
“应该……还好吧。”曲阑犹豫着说，“我没怎么喝过酒，所以也说不上醉没醉过，但应该不会太差吧！”
“不会拉着人讲勾股定理吧！”俞乾笑了笑。
“怎么会，我是语文老师。”曲阑说。
“那，是不是得让人背《出师表》啊？”俞乾手里转着打火机。
曲阑轻笑了一声：“您是不是对老师有什么误解？”
俞乾看着他的笑，手指的动作有一瞬间停顿，他很快收了打火机，伸手推开了窗户。
冷空气随着夜风迅速涌入，吹散了他手指间涌动的白雾。
他清了清嗓子，说：“我对老师没误解，就是有点阴影。”
“这样啊。”曲阑笑笑，递过来一只烟缸，“不过你这样说着还挺有意思的。”
俞乾把烟头摁灭了，他摸了下脸，感觉有点干：“你有霜啊乳啊什么的吗，我抹点，太干了。”
曲阑从桌斗里拿出一瓶东西：“大宝。”
“……您真是朴素。”俞乾感叹一声，拿过来拧开盖子，“将就了！”
到手的时候，俞乾就觉得有点轻，估计没多少了。事实也确实如此，甩了半天，也没有甩出一滴来。
他冲曲阑摊开手，把眉毛挑的老高。
“忘了买新的了。”曲阑忍不住扶了下额头，他去高晗那边翻了翻，也没找着他用的东西。
俞乾仍然保持着那个动作没动。
曲阑叹了口气：“把那个小盖子扣开吧，应该还能倒出点来。”
俞乾低头扣盖子，他没什么多余的指甲，扣了好几下，一下比一下用力。结果最后一下盖子是扣开了，可连瓶子都飞出去了，磕在椅子靠背上。
本来估计就没多少，一下全喷了。
地上，床单上，还有曲阑的脸上。
等捡起瓶子来，里面确实光可鉴人了。
场面有点尴尬。
地上的是不能再用了，床上的也不行，脸上的……
算了，有点不合适。
“干着吧！”俞乾甩手把空瓶扔纸篓里，叹口气，站起身来。
“等下。”曲阑打开衣柜翻出个细长条小纸盒，拆了包装，“护手霜，将就一下吧！外面冷，出去别皴了。”
俞乾本来打算直接走，什么也不抹忍忍也就到家了，带着头盔估计风对脸没多大刺激。看对方又拿出东西来，明显还是新的，不好拂了心意。
他接过来，挤了点在手上:“还是俄文呢！”
“是吗？没注意过。”曲阑把包装纸扔纸篓里，抽了纸巾抹了抹地上的大宝，“以前学生送的。”
宿舍地面是水泥的，擦完了还留下个印子。
“您还收礼呢？”俞乾也帮忙把床单上的擦了擦，“您不该是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吗？”
“哎，非要给的，说是前男友送的，分了手还回去又不要，就给我了。”曲阑说着有些哭笑不得，他擦了擦手，把纸团都扔进篓里，“不过你还知道这句话呢？”
“嗐！以前认识的一个人考教师证的时候天天念叨就记住了。”俞乾划拉了几下头发，感觉干的差不多了。他刚要开口就被一阵嘹亮的歌声打断了思维。
“如果我是DJ你会爱我吗？你会爱我吗你会爱我吗？如果我是DJ你会爱我吗？你会爱我吗你会爱我吗？是DJ 是DJ 是DJ 是DJ~~~~”
魔音入耳，跑调跑的像是重新编过曲，俞乾都怕人家会去告他侵权。
男人听了会沉默，女人听了会流泪。
现在他就挺想沉默的。
“如果我是DJ……”高晗忘情唱着，刚要推门，门就自己开了，迎面出来一个高大帅哥。
他来不及反应，盯着对方，后半句脱口而出，“你会爱我吗？”
“肯定不会。”
帅哥的反应很敷衍，绕过他就走了。
高晗的目光随着长腿帅哥转过去，觉得他里面穿的线衣有点眼熟，紧接着又看见曲阑从门里出来。
“曲哥你……”惊诧还没收住，高晗一下扬起声调，听起来像是疑问。
“我大概也不会。”曲哥的态度倒是很认真，但也坚定的拒绝了他。
不过，曲哥的朋友还蛮帅的。
高晗晃着进了宿舍，推开厕所门想洗洗手。
地面很湿。
墙面也很湿。
到处都很湿。
怎么这么湿？哦，刚有人洗澡了。
高晗哼着歌洗了手回来顺手关上窗户，倒在床上。不对，躺错了，这是曲哥的。
他撑着胳膊起身摸到了一片黏糊糊的湿润。
啧，这啥啊，曲哥把什么东西撒床上了。在一看，旁边还有几处白点。
高晗顺手抽了纸巾擦擦丢纸篓里。
今天废纸好多啊！
他转身打算去洗手，看到桌子上有根白管，以前没见过的，还挺好看。
他拿起来看了看又放回去。
都是什么字啊看不懂。
高晗欢乐的唱着歌蹦去洗手，水流哗哗冲着，他按了点洗手液搓手。
曲哥带了一个男人回宿舍。
嘶……以前没听说过曲哥这边有朋友啊！新认识的？还挺好看。
难倒好看的人交的朋友也好看吗？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为什么洗澡呢，为什么还穿着曲哥的衣服，还开窗户……
高晗的小脑袋瓜第一次这么飞速运转。
不明身份的男人。
不明成分的液体。
不明原因的纸团。
不明作用的乳膏。
他愣了愣，脑子里一百二十部动作大戏呼啸而来
高晗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宿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