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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相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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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伯之后说还有事情要做,就先走了。杨焕留在了屋子里,仔细盘算着刚刚的事。他不可能一直留在杨家,至少他以后要做的事绝对不能牵扯到杨家,但是他实在拒绝不了杨老伯,他怕他再推辞下去杨老伯就要直接跪下来求他了。
杨焕无奈地叹了口气,扶着额头思考着,想之后该怎么做,才能将这件事完美规整好,又符合杨老伯的心意。但是他才回来,整个杨家已经是经过了一轮大换血,如今他对这里着实是一点了解都没有,甚至他怀疑自己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成为掌门,杨家这些弟子会有不少偏见……
“焕哥!”
就在杨焕愁着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喊他名字的声音。他转过头看去,发现是刚刚门口的两个人。
“之清!之净!”杨焕见着这两个人,刚刚的烦恼散去了一半,原本的愁眉苦脸转眼就变了惊喜之色。
杨之清和杨之净跑进屋子,没等杨焕反应过来,一人一边就抱上了他。杨焕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双臂收紧,紧紧抱住面前的两个人。
“我们值班结束就过来了。太好了……你还活着。”杨之清的话里起了哭腔,杨之净没说什么,但是将脸埋在了杨焕的肩窝里。
杨焕也有点想哭,但是他嫌哭太丢人了,就眨巴眨巴眼睛把眼泪憋了回去,还轻轻拍了拍两人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我这不回来了吗?放一放,我快被你俩夹扁了。”
又过了一会儿才放开,两人眼圈都微微泛红。
杨之清和杨之净是双胞胎,他们杨焕小时候的玩伴,从小就在一个窝里长大的,一起练琴习字,一起游玩杂耍,就连睡觉都要凑一起,说亲如手足绝不过分。但是自从十年前出事以后,就再也没消息了。
“你这十年都去哪儿了,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们听说马车失火后,以为你们都死了......”杨之清过了一会儿冷静了下来,坐下来和杨焕聊了起来。
“我那时混乱中被从马车上推了下来,逃过一劫......”杨焕又回忆了那段记忆,停下来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我之后掉下了山坡,然后被谢先生救了,但是也失忆了一段时间……”
杨之净楞了一下:“谢先生……是以前教书的那个先生吗?”
杨焕点了点头。
杨之净:“那真巧啊……那谢先生现在在哪儿?我还挺喜欢他教书的时候呢。”
杨焕没有说话,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用力,直到关节泛白。
“他去世了……”杨焕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感觉无力。
另外两人震惊到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中间的事太复杂了,我之后跟你们慢慢说。”杨焕又喝了口茶,把话题带了过去。本来脑子就乱,这时候他实在不想说这些。
杨之清和杨之净楞楞地点了点头,似乎还没从这个消息中缓过来。虽说谢爻教他们的时间也就几年,但是那几年的时光他们直到现在还是记忆犹新。
杨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问:“话说……除了你们,还有多少人活了下来。”
杨之清和杨之净对视了一下,说:“那时掌门和夫人让我们这些小孩和老人都躲到了密道里,然后其余人都在外面抵抗,但是外面的人还是无一生还……包括阿爹阿娘都死……最后活下来的都是我们这些晚辈和老人。老人这些人陆陆续续都走了不少,内门弟子基本都留了下来,大部分的外门弟子都在之后陆续离开了。”
那段回忆铭刻在骨子里,无论过多久也不会忘记。但是每当牵起这段记忆,闭上眼总感觉那些纷乱的声音还在耳边,仿佛自己还身处密道中,被外面的人用生命筑起的垒墙保护着。
聊起这些气氛难免有些沉重,杨焕双手交叉,手指之间紧紧用力,皱着眉头,脑子中有些空白。他当时被带着离开了,之后长歌门内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恢复记忆后得知长歌门杨家那一战几近灭门,但是至于那人为什么要这样做,无从得知。
杨之净看着杨焕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想了想补充道:“之后长歌门重建也比较成功,外门弟子近几天也开始逐渐增加,杨家也渐渐开始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了。”
杨焕知道杨之净这么说是想让自己别太担心,就朝他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但是他知道杨之净的话没有那么真,长歌门确实重建的很成功,但是杨家要恢复成以前的样子这需要更长的时间。杨家本就是历史悠久的名家,积攒了那么多年的历史、人脉、技艺等,岂是短短十年就能恢复的。
但是却能在一夜消失殆尽。
杨焕清了清脑子,让现在的自己不再去想这些事情。他不想再提起他们不好的回忆,还是等以后自己慢慢去查吧。他起了身,想让这兄弟俩带他去转一转。
这时他听到了门被拉开的声音,转头就看见一个小姑娘站在门口。小姑娘喘着气推开的门,显然是匆匆忙忙跑过来的。他有点想不起眼前女孩是谁,就像刚刚见到杨之清和杨之净一样,十年从小少年的模样长到现在,变化真的太大了。
“焕哥哥......是你吗?”小姑娘像是不相信眼前有这个人,在门口踌躇不决,始终没敢进门。
杨焕听到“焕哥哥”这个称呼后第一个想起来的竟然是燕骁,那个小时候跟在他屁股后面喊“焕哥哥”的燕骁,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
对方看杨焕脸上仍略带疑惑的神色,心想准是忘了自己,有些失望,低下头后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
杨焕看不得女孩子哭,乱了手脚不知所措,只得赶忙搜索记忆。但此时脑子还是有点乱,一时竟不知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杨之净见情况不对,悄悄地凑到杨焕耳朵边上说:“小时候说要嫁给你的那个。”
这一句话就像一道闪电划过记忆,杨焕顿时记起来这个小女孩是谁了。杨焕这时心里惊叹到,果真女大十八变。
“潇潇?”杨焕带有试探性的问道。
杨潇潇听见杨焕喊出了自己的名字,才抬起头看向杨焕。眼泪水止不住地从眼眶中潺潺流出,可谓是哭得梨花带雨。眉头微皱,小嘴嘟起,看上去像在因为杨焕先前记不得自己而委屈着。
“好了好了,不哭了,是我不好。”杨焕实在不忍心看女孩哭,他走过去轻轻抱住杨潇潇,把她搂进怀里。此时怀里的杨潇潇不仅没有止住哭声,反倒哭得更加凶了,她枕着杨焕的肩膀,泪水都浸湿了他衣裳。杨焕不知所措,只得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这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泪人。
“我还以为,焕哥哥死了,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杨潇潇抽抽噎噎地说,紧紧抱着杨焕,生怕眼前的人再消失。
杨焕长这么大以来,少有和女孩子打交道,此时的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转头向杨之清和杨之净投去求救的目光,这两人对他无奈地摊开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直到今天的泪水都流干了,杨潇潇才停了下来,红着脸看着杨焕肩膀那里湿掉的一大块。
杨焕看着眼前的杨潇潇,再想起以前的那个小女孩,心中真的感慨万千。
杨潇潇比杨焕他们都小,所以一直作为小妹妹跟在他们后面。小时候的杨潇潇是个小胖妞,走起路来一摇一摆像个小企鹅,性格也有点傻乎乎的,倒也经常被那些大一点的男孩子笑话。但是杨焕没这么干过,他一直把杨潇潇当自己妹妹一样看待,待她甚好。但此时的杨潇潇,已经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甚至还有几分闭月羞花的感觉,早已没了往日的那种憨厚。
“潇潇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所以我这才没认出来,我走的时候你还是那个小胖妞呢。”杨焕解释道。
“焕哥哥别说了,我早就不是以前那个蠢样子了。”杨潇潇此时正揉着因为哭太久微微发涩的眼睛。
“谁说的,打人还是一样的疼。”杨之清在一边轻声嘟囔了一句。
杨焕倒是听到了,他就看见杨潇潇快速瞪了杨之清一眼,然后又变成了文静的模样。杨焕都看在了眼里,但也只能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他把之前跟杨老伯和杨兄弟二人解释过的事又跟杨潇潇说了一遍,讲清楚了从之前那场变故后到如今发生的事,杨潇潇露出了和前面那几个人一样的表情。
“好了,不说这些了。”杨焕自己说也说累了,同样的事一天说了三遍也吃不消,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就让他们带着他出去转转。
杨焕转了一圈,感觉长歌门确实重建得很像以前那样,一墙一瓦都还有着原来的韵味,只是看上去已经失去了悠久的历史感。一路上所见的弟子倒也不在少数,但与以前相比还是相差甚远。这些弟子无论是在院内习字吟诗,还是在木桩区弹琴练武的,看到杨焕脸生,经过的时候都会忍不住看着他,然后那些教书教琴的先生就顺着他们的目光看来,看到了杨焕。这些先生大多都是杨焕幼时的同辈,即使不认识杨焕了,也会好奇杨家兄弟两人和杨潇潇一起陪着的到底会是什么人。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再这么一打听,杨焕今天可谓是门庭若市,就差把大家集中到一起,开一堂故事会,把他这些人的经历娓娓道来,从头到尾重现一遍。
晚上,杨焕才好不容易清净了下来。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屋里,杨焕一个人坐在床上,享受着今天难得的安静。他看着窗外的夜空,遥遥望着天上的圆月和繁星,思绪竟慢慢飘远了。
“阿骁和阿逸此时正在干什么呢?”他这么想着。
苍云军营中
燕骁还未脱下盔甲,他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头顶的星空。
“燕骁,干啥呢?还不去帐篷里睡觉。”此时,和燕骁一起进队的一个人来到了他边上,坐下来看着发呆的他,并且递给他了一个杯子。
燕骁眨了眨眼,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却没想到是酒,从没喝过酒的他猝不及防地被辣了一口,然后嫌弃地把杯子放到了一边。
同伴看着他的模样笑了一声,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干了。
燕骁伸着舌头缓了缓气,接着叹了口气,对同伴说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还有两个兄弟吗?”
同伴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对燕骁说:“想家了?”
燕骁撅起嘴,继续抬头看着天上的圆月。就这样发愣了一会儿,他突然把杯子拿过来,把里面的酒一口闷了,一股烈性的气味直冲鼻腔,随后他就被呛得咳嗽。
同伴拍着他的背笑话他是个小屁孩,连酒都不会喝。燕骁一边咳嗽一边嘟囔着说自己本来就是第一次喝。
燕骁确实想家了。军营中是来自四面八方的人,有的人跟他一样是自愿参军,有的人却是被家人送来的,无论是什么人大家都是陌生人,即使成为了命拴在一起的战友,也给不了家的温馨。而且燕骁心里还是放不下心,他走的时候杨焕还没醒,他不知道杨焕现在怎么样了,身体好了没有,还有没有难受的地方,还有没有为这些事自责。他走得匆忙,甚至还没有听杨焕解释清楚,也没来得及告诉杨焕,他不生气了,他只希望师兄能好好的。写信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话语的无力。信纸用了无数张也没写出自己满意的,想说的所有话一变成文字他就不知道该如何下笔,最终只写下了那封平淡无奇的信,把所有真正要说的都憋回了肚子里。
燕骁跟谁都没说,那一天他看到杨焕倒下的时候,感觉自己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此时,远处的号角吹响了,燕骁回过神赶忙起了身,回帐篷中拿出自己的盾刀,随着人流前往集合的地方,把月亮抛在了身后。
霸刀山庄柳家
柳逸将门口的侍女调走后,整个人躺在了床上。
来到柳家已经好几天了,他这几天整个人都紧绷着一根神经,生怕刚来就有哪里做错了,以免扰乱以后的计划。只有到晚上一个人的时候,他才敢放松一下,松一口气。柳家比他想象地还要复杂,每个人的心中都深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却又表面上恩恩爱爱,看似和平。他知道,在这一家人眼里,他就是个野孩子,即使他母亲是柳老太太的亲孙女。把他叫过来,只是念在他是个男儿身,能当个暂时的木棍撑个顶,等真正的顶梁柱完工了,他还是要被折断丢弃的。所以他要改变,他不仅要做顶梁柱,他还要爬上柳家的顶,成为柳家的掌门人。
这几日他倒是也打听了不少长歌门杨家的情况。他走之前就知道杨焕之后肯定要回去,只是担心杨家情况不太乐观,杨焕见了更加难受。如今听闻长歌门已重建,杨家恢复情况还不错,他倒也放心了许多。
柳逸摸索着口袋,拿出杨焕给他的香囊,紧紧握在手里,放在胸口。每当他这么做,他就觉得自己才能真的放松下来,将白日的钩心斗角弃之不顾,成为真正的柳逸。
柳逸闭上了眼,嘴里念叨着杨焕和燕骁的名字,渐渐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