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顾十三

39、第 39 章

　　三十九、

　　小关之战，惨败。

　　窦泰之死，给高欢的打击，绝不亚于砍去了他一条手臂。
　　撤军时的惨烈战况，使他尤为震怒。

　　黄河冰薄，人兵辎重无法过去，只能撤毁浮桥回军。宇文泰仿佛料定他拆浮桥时会有的忙乱，偏偏选在那时引军来袭，正在撤退的军队猝不及防，更何况经历窦泰那一败，军心士气都已经散失殆尽，战事之惨烈可想而知。

　　原本以为窦泰之死给自己的打击已经够大，却不想更大的问题还在后边。
　　逃命…………高欢苦笑，之后的事情，根本不能叫做撤军。那样的惊惶感，只能是叫做逃命，且是仓惶如丧家之犬。
　　他并不惧于评价自己的战绩，纵使他从未遇到如此败绩，这第一次的失败就是如此凄惨，他亦只是自嘲的笑上几声，自称为落水的丧家犬。
　　然而，口中的不在意，并不代表着不放在心里。

　　宇文泰。
　　就这样输给你，高欢情何以堪？

　　想要报复，想将泰擒到军中，好好看看他的心里装了什么。
　　可惜，要重新整理军队讨伐西边，却仍旧需要一年。

　　手，不由自主的抚上腰间的大夏龙雀。
　　高欢笑了。
　　黑濑，若是用你送给我的这刀，慢慢割裂你的身体，那时又会是怎样妖艳的情景呢？

　　决定要将你作为这一生中唯一的敌人，而不是在心里念念不忘的情人。
　　下一次，高欢必定是在战场上，以这双手，向你讨回荣耀与尊严。

　　几乎同时，长安。
　　新帝元宝炬听闻捷报，兴奋之余却不知该喜或是该忧。
　　这一战胜了，长安不必沦为焦土，他亦不必成为清河王世子的阶下囚。
　　与选择宇文泰不同，宇文堪称不世出的英雄，就算做他的傀儡，亦不算是什么耻辱。然而高欢拱上皇位的那个十二岁的小皇帝却不同，教他跪在那黄口小儿的座下，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的。

　　那时候，他选了宇文泰，却无法保住自己的妹妹。
　　无论如何，如今的他…………无论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这场赌，终究是赢了。
　　慢慢的起身，元宝炬微微打了个冷颤。

　　正月，长安仍旧寒意未减。
　　出征的军队，却已经开始班师还京了。

　　独孤信、王思政、斛斯椿，一众将领陆续率队回了长安，蔡佑是最后回来的，可是军队回来了，泰却没回来。

　　泰没有回来。

　　听那几个兵士说，泰把自己当作引窦泰军上钩的饵…………泰…………没有回来…………
　　护觉得脑袋里乱得像是灌满了水，一时间竟然无法思考，只想着往城外冲。蔡佑只得用力拉着他，一个劲的喊着：宇文护你给我冷静！

　　“…………”
　　“宇文大人…………泰…………他没事！他只是会晚点回来！”
　　“…………”
　　“宇文护！！！”
　　“…………”

　　好重的一拳。
　　护跌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比他还高出半个头的蔡佑，半晌才想起问上一句：
　　“你…………为什么打我？”
　　“…………我说了泰没事。”蔡佑松了口气：“宇文丞相说他要一个人静一静，稍后即会回来，不必多虑。若是担心，不妨回府去等。”

　　“…………”
　　护没再说话，只是转身就走。听到蔡佑的解释，他的不安方才平静了些。可是大半的心，仍是悬在半空的。

　　远远看着护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蔡佑悬着的心才敢放慢跳动的速度。
　　宇文丞相说得没错，一提到与某些事有关的问题，护果然是个令人不安的家伙，只有打他一拳才能清醒呢。

　　…………宇文护这小子的脸，还真是硬。
　　揉揉发痛的拳头，蔡佑苦笑一声。

　　泰，你还要在外面游荡多久？你…………究竟几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