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顾十三

31、三十一

　　三十一、

　　烛火昏暗。
　　护面无表情的看着泰，不发一语。后者则是不以为意的瞥他一眼，露出万年不变的微笑：
　　“————向南阳王说过那件事了么？”
　　“说过。一个胆小鬼，用话吓他几句，就怕得要死。”
　　护微微皱眉，脸上露出了不耐的神情。泰慵懒的倚在床边，露出一丝安抚的笑容：
　　“仍是，意料之中。”

　　护就那样安静的站在他的身边，一语不发的看着那张令人痴迷的完美侧脸。
　　眼眸深处，满满的都是浓得化不开的依恋。

　　时机将至，平原公主明月就是引燃这局暗棋的契机。
　　他料定，元修会沉不住气的，先动。

　　————夜深了。
　　天生一张娃娃脸的元宝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踱来踱去，一脸慌张。
　　怎么办才好，他害怕啊。他害怕那个看起来很凶的宇文护，会真的让他杀了明月…………他该怎么办才好？
　　他不想成为弑杀至亲的凶手…………可是，现在的他，已经别无选择。
　　因为他，更怕…………死。

　　“————王爷，您知道该怎么做的，对不对？”
　　宇文护冷笑的面孔在脑海里浮现出来，元宝炬背后一冷，惊慌的抓住身边男子的衣服，无助的叫道：
　　“怎么办…………怎么办？湛哥…………我、我好怕啊…………！！”

　　————怎么办？
　　广阳王元湛看了一眼手足无措的堂弟，一时间有几分犹豫。
　　他也不是傻瓜，怎会看不出长安的局势。随便拉过一个路人甲来问一句谁是长安的老大，得到的答案十有八九都是宇文泰。
　　谁最有威望、谁最有权势、谁最具领导才能，不言而喻。
　　他不像陛下那般被皇位迷了眼，也不像宝炬那样面临割舍骨肉亲情的选择，因此他可以得到最明智的结论————投靠宇文。
　　这是一场赌局，只要押对了筹码，赢了就是光明前景，输了亦不必陪上性命。因而，唯一的选择，就是作一把人家手中的刀。
　　杀。

　　宝炬看着元湛的眼睛激伶伶打了个冷战，最后低下头咬了咬唇，用力的点了头道：
　　“那…………全都依你。”

　　明月狼狈的回到宫中，意外的发现房里的灯竟然还亮着。
　　是皇兄？她一愣，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皇兄元修是从来不会到她这边来的，想来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吧…………
　　心里暗自思拊着对策，明月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她敢发誓，今夜是她最为难熬的一夜。

　　桌前坐着的男子转过头，对她露出一丝苦笑。这时她才松了口气，向前走了几步：
　　“宝炬哥…………你大半夜的不去休息，跑到我房里做什么？吓了我一大跳呢。这时候也不怕人说闲话？你妹妹的名声已经够难听了，你就别再添乱了好不好？”
　　“…………对不起。”宝炬低着头，声音颤抖。他咬咬唇，仰起头一字一句的道： “我…………也是不得已。”
　　“什么？”
　　从他的眼神里察觉出反常，明月警觉的退后一步，转身想要离去。
　　然，在她转身的刹那，一只有力的手却扼住了她的颈子，冷冷的道：
　　“对不起，你不能再活下去。”

　　“湛…………”
　　熟悉的脸映入明月的眼帘。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喉咙里已经滑过了冰冷的液体。

　　皇兄…………
　　明月眼中模糊的浮现出元修的身影，旋即那张脸却被另外一张哀怨的面孔取代。那人一身鲜艳的红衣，忧伤的微笑。

　　你恨我么？
　　为什么要恨呢，他并不是我的。我真的很羡慕你，为自己而活…………
　　织…………
　　你是我的梦想。
　　红衣女子微笑着不让她再说下去，鲜艳得犹如盛开的彼岸花。
　　她说：我的花季，已经过了。
　　她说：你的梦想是我所不敢想的，请你为你自己而活。

　　…………织月。
　　终于想起了那人的名字，明月费力的露出一丝苦笑。
　　她用力的想要挣脱那只扼住她颈子的手，却发现使不出一点力气。当元湛将手放开的时候，她软软的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

　　不知不觉间，血红的花开了一天一地。
　　说彼岸花的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
　　织月，她的天下，已经不在了。

　　房中死一般的沉默。
　　许久，元湛将明月抱到床上，然后用力将宝炬的头转向自己，狠狠的吼道：
　　“好了！一切都结束了！我们的命保住了！如你的愿了！你不忍不敢的，我都替你做了！你还在这里哭什么！？”
　　“对不起…………”
　　元宝炬低低应了一声，唇上已经印下了深深的齿痕。
　　元湛目光深沉的看着依然无措的宝炬，终于无奈的，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