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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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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洛阳,牡丹的花期已过。
高织月倚在栏前,美丽的脸孔过早染上了风霜的痕迹。
她总是无法自已的想起,元修是如何残忍的弃她而去。
一只鸟儿在凋谢的花丛中扑簌簌的飞过,她一惊,旋即自嘲的笑。
三年,那么快就过去了。父亲仍旧霸气十足,但仍旧无法逆转的老去。
前些日,父亲的宠臣郭秀来访,极其委婉的向她转达了望她再嫁的意图。
对此她只有顺从的笑笑,尽量温婉的说:一切听从父亲大人的安排,织月没有任何异议。
她又能说什么呢,这种事,父亲肯派人来和她说上一声,已经相当的宽容。就算贵为公主,元翊还不是没有拒绝的权利。
“————愚蠢。”
郭秀的表情复杂,她看不出他在想什么。那么漂亮的脸孔,此时此刻竟然痛苦得有些微的扭曲。
她隐隐约约的明白了,郭秀的痛苦与她相同,同样的,是一份得不到回应的感情。
于是,她笑了。郭秀,爱上父亲,原来也是你的劫数。
郭秀瞪大了水漾的眼睛,一脸的不悦:谁说我爱上他了,谁说的?他要是我的劫数,那谁又是你的劫?
第一次,织月笑了。
她说:我的劫,早就到了。
女人,真是愚蠢的动物。为何不能自己独立的活下去。
为何,她不能如明月一般,为自己而活。
明月,自由的,火一般的女人。
明月对她说,若我生为男子,我定要投身乱世,夺这天下。
可惜,生为女子,除了这身体这美色,便一无所有。
你说,你恨不恨我?
她摇头。
对于独占夫君宠爱的平原公主,她并不恨。正如她,并不爱元修————自己的夫君。
她只能认命的做一枚棋子,没有什么好说。
明月,我又怎么会恨你呢。
若可以选择,我宁愿像你一样自由的活着。
可惜可惜,我们都无法选择。
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她没有父亲一般的权势,没有元修陛下那般高贵的血统。她,什么都无法给明月。
甚至连保护她的能力都没有,这样的自己,实在无能至极。
自己的未来…………那么不可捉摸的东西,谁去管它,又哪来的精力。
明月。长安的花,谢了么?
你的天下,还在么?
疲倦的闭上眼睛,她知道,她的花季,早已过去。
长安。
元翊用牛角梳细心的替泰梳理那一头散乱长发。
泰一直都很随性,或是衣衫不整,或是不修边幅,难怪经常有人将他和护认错。好在现在没有他人在场,否则宇文丞相那优雅的完美形象就荡然无存了呢。
然而,就算他潦倒落拓,仍旧有着足以倾倒众生的那与生俱来的俊美魔魅。
无论男女,都会不由自主的沦陷下去。
正胡思乱想着,护推开门,瞥了她一眼便自顾自的对泰耳语几句,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按住了她的手:
“好了,暂且这样,你先回去吧。”
没有多问什么,元翊点头,放下梳子,向泰和护微笑着施礼,然后,退下。
泰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目光始终不曾离开。
明月悄悄走近泰的房间,一时间心情复杂得无法用语言形容。
陛下他,仍旧是看不开。
那个宇文泰,纵使吐出刀子般锐利的语句,依旧令人移不开视线。
虽然知道那是个寡情的男子,却仍是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
真是讽刺。她明明爱的是地位是权力,若她生为男子,她便要抓住这天下,她自信自己的才能不逊于元修,只可惜她是女子,始终无法参与政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皇兄等人争这天下,自己却只能作为被人利用的一枚棋子。
不甘心。
她要让那些愚蠢的男人知道,女人并不止是暖床的玩具。
然而,现在,她却要去做自己最为不屑的事情————
用美色,去引诱那个对她出言不逊的男人。
犹豫片刻,她伸出手,推了推那扇门。
门虚掩着,房间里没有点灯,昏暗得什么都看不清。
微眯起眼睛,使它适应这里的黑暗,然后对着那个修长清俊的背影妩媚的微笑:
“宇文大人…………自几天前花园一别,奴家想您想得都无法入眠了呢…………”
“你的意思是,找我就可以让你睡得安稳?”
男子的声音有些微的波动,明月自信的一笑,娇柔的倚向他的胸膛:
“宇文大人真是讨厌…………说得这样直接,奴家都会无地自容了呢…………”
“…………是么。”
男子的手按住她的肩。话音未落,烛火倏地燃起。
明月受惊的抬头,才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张冷得好像石雕般的脸。
宇文护。
不是…………泰。
护轻蔑的笑笑,像是沾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拍了拍她碰触过的地方:
“就凭你也想向泰献媚?先去投胎投个十次八次的再说吧,丑、八、怪!”
“你…………!!”
明月咬破了丰润的唇,只能呆呆的看着纱帘后的俊美男子,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
随手将纱帘撩开,泰笑得三分调侃七分魔魅:
“————的确,是出好戏。”
————是不是,什么都结束了?
明月愣住,心里一下子浮出一个突兀的念头。
唯一能作出的反应,就是转身逃走。
她不是一个愚蠢的女人,她懂得自己想要什么,需要什么,也懂得什么人对她而言更加适合。可是,当她发现自己在宇文泰的房间倚上的却是护时,她便意识到,事情并不像她想得那样简单。
她唯一的错误,就是低估了宇文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