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顾*三

3、三

　　三、

　　当泰二十四岁时，大哥的长子宇文什肥由晋阳给他捎来书信，信的措词极为恭谨，大意是说他的三弟宇文护即将前往平凉，请他这个做叔叔的多加照顾。
　　仅此而已。

　　有那么一瞬间泰是愣住了，他想起父亲最为疼宠的那个七岁男孩，以及喜欢站在洛生哥背后的自己。
　　十年了。如今，十年已经过去。
　　护是十七岁，十七岁…………他的十七岁，是与洛生哥在一起的最后时光。
　　他唇畔的笑，隐隐约约的，竟有几分凄凉。

　　宇文护，十七岁，个性沉稳内敛，幼时深受宇文肱喜爱。
　　他的野心，是天下。
　　他要做天下第一人。
　　大哥什肥说，他唯一能投靠的，就是小叔叔宇文泰，年长他七岁的别将，有着令人折服的声望。
　　表面应允，暗自嗤之以鼻。
　　用了五年时间仍是小小别将，又有什么值得他跟随的资格。
　　什么小叔叔，不过是他成就霸业的踏脚石。
　　仅此而已。

　　在到平凉之前，护在心里拟好了不下十个计划；到了平凉之后，护觉得很无助。
　　推开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的宇文府的虚掩的大门，护不由自主的叹息。
　　那个，他即将投靠的小叔叔，当真是住在这里？

　　庭院似乎已经很久都没人整理了，从整个院落的布局可以看出府邸主人的简朴———当然，如果说成是拮据也不是不可以。
　　私底下练习了很久的体己话儿，在见到这说得好听是朴素、说得难听点就是寒酸的宅子时，立刻烟消云散。
　　积攒了几天的倦意来势汹汹的席卷而来，护颓然低下头，犹豫着该不该打道回府，就当白来。
　　背后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
　　护惊愕的回过头，本能的将手搭在了剑柄上。然而在看清那人的长相的时候，手就僵在那里，拿也不是，放也不是，一时间忘记回答。
　　他从未想过一个男人可以美丽至此。
　　这人衣衫不整头发散乱，若不是敞开的衣襟里露出平坦的胸膛，他当真会认为这是一个偷偷披上男装的绝世美女。
　　然而，完美至此的脸孔，竟然不似平常文弱男子，没有一丝脂粉气。
　　若这是一位女子，定然可以倾倒众生。
　　若这是一位女子，他定然会为她神魂颠倒万死不辞。

　　“你是，谁。”
　　在他心中思绪百转千回之际，那男子微笑依然，语气却加重了几分。护如梦方醒，连忙回答：
　　“在下晋阳宇文护，来投奔家叔宇文泰。”

　　“家叔…………好像已经很老了一样…………”
　　话音未落，那男子已经微笑着拢了拢散落的长发，唇畔勾起一抹魅人的笑：
　　“那，护……前厅略备薄酒，请您去与大家见上一面。”
　　不知不觉，护已经跟着那人走到前厅。他实在不肯承认，自己是被美色所惑的，因为很丢人。

　　前厅一片混乱。几个刺客扮作奴婢，企图刺杀前来赴宴的贺拔岳大行台。
　　那男子只是轻盈优雅的抽出剑，微笑。
　　护甚至没有看清他是几时出剑，刺客便已纷纷倒下。
　　然后，这个俊美的男子对那个被称作贺拔大行台的男人微微躬身，旋即回身指向宇文护，笑得极魅人：
　　“这是家侄，宇文护。还请大行台您多加担待。”

　　…………家侄？！
　　…………请多担待？！

　　护的脑袋瞬间乱成浆糊，来来回回的几句话已经昭告天下，那个美得很祸水的男子，就是他的小叔叔，宇文泰。
　　“小叔叔”这三个字，就尴尬的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了。

　　原本的那些野心，在泰挥起剑的那一刻，就被他抛在了脑后。
　　十七岁的宇文护，遇到二十四岁的宇文泰。
　　那一刻，他知道，这一生，他在劫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