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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孤儿院;单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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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冲几乎将伞都尽数落在她头上,而自己的一边衣襟都已经被打湿了。
真是个疯子!!!
晁清腹诽。
不过这个疯子说的并不只是叶冲,还有她自己。
明明她的手上还提了一把伞,可非要和他共用一把。
有时所谓的爱情就是这么的奇怪,明明自己可以做的事情偏要他帮你完成。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光顾着跟他走了,都没问到底要去哪儿。
“跟我来就行了。”
他故弄玄虚,一只手却紧紧地拉住她。
面前是一所孤儿院,这个地方晁清不是不知道,可是她从不知道这里是有一个孤儿院的。
她看了看叶冲,没问怎么回事。
叶冲看了看她,眼神中满满是让她放心的坚定。
她当然相信叶冲了。
孤儿院偏僻,从外面看着也十分简陋。甚至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一块匾额都掉了下来,差点砸到晁清的身上。
“小心!”
叶冲眼疾手快地拉开她。
从屋里出来了一个跛脚女人。
她看起来真老,满脸风霜的样子,右脸颊上还有一块可怖的疤痕。
她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满脸歉意地移开了匾额。
“真不好意思啊叶先生,这下了几天雨房子都漏雨了,没伤着您和这位小姐吧?”
晁清笑着表示没事,可是女人还是自责,一直道歉很多次才罢休。
“康姐,最近孩子们都好吗?”
被叶冲叫做康姐的女人笑了笑回答:“托您的福,孩子们都好,阿雪多吃了一碗饭,小成学会了您上次教给他的那首曲子,小豆芽也没有再难过下去了……”
晁清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叶冲,他平时喜怒不形于色,可是现在却耐心地听着康姐说着每一个孩子的近况,嘴角还微微上扬。
“……哦!光顾着说这些了,还没问叶先生,这位小姐是……”
叶冲抬起他们两个牵着的手,微笑着解释:“是我的未婚妻。”
“您好,我叫晁清。”
晁清轻轻一笑,弯弯的眼角是在这雨天最美的绝色。她穿着白色的小洋装,微卷的长发被大红色的发带束了起来。
撑着伞穿着黑呢大衣的男人,和身边白衣飘飘的少女。
彼此眼中有情,仿佛世上其他事物均可不存在一般。
康姐一愣,随即了然地笑起来。
“真好!晁小姐一看就是个好人。”
康姐嘴笨,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喜悦,只是一边招呼着他们二人进去,一边又忙活着给他们二人去倒茶。
“康姐今年三十二岁。”
看着忙前忙后的康姐,叶冲牵着她往进走。
“三十二?”
她的样子说是四十二也不为过。
“是啊。她原本是徐州人,后来因为逃难到了重庆。1940年的时候重庆被轰炸了二十多天,她的丈夫死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来香港的,可是她在逃来的过程中伤了脸,也伤了脚。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这里了。”
“这里的大多孩子的父母都是在日军的轰炸下遇难的,还有一些孩子身体残疾。”
晁清顺着叶冲的目光看过去,屋内的院子里稀稀疏疏站了二十多个孩子。
有些欢快地在玩耍,有些一个人坐在板凳上,还有些孩子,少了一个胳膊,亦或是一条腿……
“叶叔叔!!!”
站在最外的一个男孩子最先看到叶冲,然后笑着跑过来。
晁清看到,他是没有左手的。
“小成,跑这么快啊!”
叶冲蹲下来与他平行,眼里完全没有往日身上冷冽的气质,他眼含温柔地看着面前的孩子,说话也轻声细语。
“叶叔叔,你教给我的曲子我都快背过了,你怎么才来啊……咦,这个阿姨是谁啊?”
小成说话奶声奶气,叫她“阿姨”的时候还说的是粤语中的“呀一”。
“小成真是个傻瓜,这一看就是叶叔叔的女朋友。叶叔叔,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什么女朋友啊?明明就是夫人!”
跟着小成跑过来的还有一群孩子,小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把晁清闹了一个大红脸。
眼看晁清就要“坚持不住了”,叶冲说:“对,你们说得都对。可是……叶叔叔的这位夫人认生,你们……可别把她给吓跑了……”
他最后一句是悄悄对着孩子们说的。可是,别以为他声音放小一点她就听不见……
“知道啦!”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又开始夸晁清长得漂亮。
“好啦,你们这群小滑头,赶快来让叶叔叔他们休息一下吧。”
康姐端着茶杯茶盏回来,及时地“解救”了晁清。
“我来吧。”
晁清松开原本挽着叶冲的手,径直走向康姐。
被“狠心抛弃”的叶冲也不着急,一手扶上了围在他身边的小成。
“这怎么好意思呢?”
康姐想回避,但却被晁清拉住。
“您就歇歇吧,我可以的。”
容不得她半分犹豫,晁清就拿过了她手上的茶杯茶盏。
康姐虽然前半辈子历经苦难,但是这也最磨炼了她识人的本领。
她不是不知道叶冲在外的名声,一开始她不是没有过疑虑,可是这位先生的样子和他眼中的情感是丝毫骗不了人的。
康姐如是地想。
跟着孩子们进了屋子,晁清才细细打量起这并不宽敞的房间。
“晁小姐,放在这儿就可以了。”
康姐示意她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晁清闻言将手中的茶杯茶盏都放在桌子上。
“叶叔叔,这次来你再教给我一首曲子吧!”
还没等叶冲坐定,小成就已经兴致勃勃地定起了今天的计划。
“不行不行!!!”还没等叶冲回应,小成身边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就回绝了起来,“这一次明明该给我教认字了,上一次叶叔叔教给我的诗我全都会背了。”
孩子们都吵着闹着让叶冲给自己教。
“孩子们都很喜欢叶先生,每次来都是围着他。”
康姐站在晁清身边感慨。
晁清看着叶冲左右为难的样子,最终还是自己出来替他“解围。”
“这样吧,既然今天是我第一次来,那我就教给大家一首歌吧。”
小孩子们的注意力很轻松就被吸引过来。晁清又肤白貌美,任谁看了都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都坐好了,乖乖的。”
晁清安顿好孩子们,又转向一旁含笑看着她的叶冲:“请问叶先生是坐下听呢,还是和我一起呢?”
叶冲笑了笑:“请晁老师开始吧。”
晁清冲他点点头,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话。
“这首歌是我在上海读书的时候学习的,是很著名的苏格兰民歌。”
她微笑着看着底下的孩子们,然后轻声唱出来了歌。
“Should auld acquaintance be forgot,(怎能忘记旧日朋友)
And never brought to mind(心中怎能不想念)
Should auld acquaintance be forgot(怎能忘记旧日朋友)
And days of auld lang syne(友谊地久天长)。”
她的声音算不上清脆,这几天湿冷的天气甚至让她有些感冒,声音中还有些低沉。
不过她的音准格外的好,这首歌的节奏也十分简单,几乎听上几遍就可以轻松地跟着哼唱。
只不过,她唱的是英文,底下的孩子们虽然不会唱,但是也可以跟着节奏哼着旋律。
她笑着看向底下的叶冲,叶冲也同样回望着她。
旋律的流动间,四目相对。叶冲是在座除了她之外唯一一个懂英文的人,她也知道叶冲之前肯定听过这首歌。
现在,他们二人四目相对。一个在上面唱着歌,另一个在下面坐着,嘴里轻轻地在跟着和。
孩子是世界上最单纯的生物,他们没有经过世俗的染指,他们不被黑暗所吞没。
而现在我和你,是以最单纯的方式在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