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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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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这个字让粱曼真似曾相识。以前就觉得太后那张通情达理的脸下掩着不为人知的一面,那一面是什么她从不去想。
她不想成为皇帝的女人,光凭这一点,太后就将她排除在被提防的那一类。
秋日昼夜平分,日头踩着半日的时辰落下去。
入夜,朱厚照宣了粱曼真诊脉。给他看病用时不长,刚说了几句话,罗祥便来问晚上歇在哪。
朱厚照闲闲的看着粱曼真,她只一味低头整理药箱,只当没有听到。
朱厚照抬了抬手臂,从袖口内摸出一个瓶儿,倒出一粒放入口中,顿时精神一振,好像精力比在上朝时还要旺盛,他指了一个方向:“景仁宫吧,听说兴王府送来两个新人。”
粱曼真向罗祥瞥一眼,不用说,定是罗祥知会朱厚照的。
罗祥点头应承:“是,那边景仁宫早早准备了。”
朱厚照一笑:“夏昭仪倒是大方。”
粱曼真心中发出一声冷笑,她能不大方吗?装也得装成大方,连太后都拒绝不了蒋氏,她只是一个昭仪,有何底气去抗衡呢?
朱厚照前脚走,后面跟着的罗祥便在转身一刻向粱曼真使了个眼色。
粱曼真愣了愣,沉思片刻,这大约是白舞戈的意思。
她曾说过不想留在宫里,那便是第一步不要跟皇上扯上那层关系。
虽说成了皇上的女人,吃穿用度,一切都会比如今一个介尚宫要好太多,但那些并不是她所求。
扛着药箱出来,正好撞见值守的白舞戈。粱曼真路过时,向他一望,额角有一片青紫色,嘴唇上白色的干皮泛起,看着很是疲累。
她走过去时刻意放慢脚步,想着他若生病会叫停自己,给他瞧瞧的。不料以最慢的速度走,也不见对方有半点反应。
粱曼真微恼,暗骂一声,木头。
“梁尚宫!”终于叫她了,她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淡定,不要着急。
她是医女,有专业技能那种,
略略侧目:“有何事?”
装作极不在意,只是心情好回复一下。
白舞戈打量她:“你不忙?”
粱曼真道:“不忙。”该死,她本该说忙的。
白舞戈上前,指指自己的额角:“弄点药。”
咦!!!!
白舞戈转性子了?
这不像他。
军人出身,就算是穿越到了大明也不会变得娇气了吧。
打开箱子,她熟练的从夹层里找出一只瓷瓶。
白舞戈看了一眼,倒出些褐色的粉末,闻了闻:“云南白药?”
平常不过的一句。
粱曼真四处看了一眼,除了三步之外的浩恩,正看热闹般的挎刀踱步伸脖,在她发现后立即转身又踱去另一头外,没有可疑人员。
粱曼真带着期待的眼神,等着某人能发现这药里的乾坤,比如她粱曼真为何能制出这种跌打损伤界的首席神药。
白舞戈不负众望的细细端详过药粉后,说出一句:“小东西,你应该磨得再细些,听说细些才好吸收。”
粱曼真正想回他,这是用飞水这法才磨出的一小瓶,连朱厚照她都不舍得给他用。
不料,耳边一只公鸭嗓叫唤:“老大,这个朝代哪有这个技术。”
白舞戈点头,也觉得为难了粱曼真,敷衍的安慰道:“还算成,磨碎了比扔一块给我自己去咬碎吐下去,还是要好些。”
我去……那树根一样的玩意怎么咬得碎?
粱曼真憋笑道:“白大人把自己个当草食动物?您的牙口真好啊。”
白舞戈淡淡的笑,曾经某人也这样用“草食动物”这个词嘲笑过他:“你知道我牙口好?”
粱曼真笑出声道:“当然,你能把北京烤鸭的鸭架骨给咬碎吞下去的主,怎么能是一口软牙呢?”
呵呵,她居然连这都跟2020的她一样,一字不差,真是天意吗?
白舞戈脸上的笑意更浓:“你怎么知道?”
对哦,她怎么知道这种私事,他还没有跟她吃过烤鸭呢。
粱曼真一滞,看到他腰间挂了一只香囊,小巧极漂亮,女人的东西……她在极短暂时间里找到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道:“你兄弟们说的。”
白舞戈眼中微微一暗,笑容不似刚才真切,带着些勉强,将药粉往嘴中一倒,苦涩发麻。
他简短的说了一句:“谢了。”
粱曼真眼睛瞟着香囊有些尴尬,“不必。”
她往后退了两步,熟悉的陌生人,他还是认不出她的灵魂。
惆怅的一笑,背着药箱滑下肩膀,她道:“多喝温水,泡些枸杞胖大海,治嘴唇干裂。”
白舞戈“嗯”了一声,眼神恢复成成年后的清淡模样,不再像小时候温柔有温度的。
浩恩吧唧着嘴近前,拧着他的下巴,让他脸对面自己:“老大,最近火气很大哦。”
白舞戈扬头,下巴脱出他的手,略嫌弃的眼神瞥他:“瞎摸什么?”
浩恩讥讽的笑:“是是是,我不是粱曼真,要是她给你瞧病,别说摸你下巴,就是摸遍全身,你也是愿意的。”
白舞戈眼带笑意,但嘴上却道:“我就是想跟她说两句话。”
浩恩一怔,立即明白过来,做惊讶状:“老大你不会真的喜欢上这种小平板了吧,照你的标准还得等三年。那你得上火成什么样子?”
白舞戈扬首看着渐黑的天边,远处霞光渐散,宫城的轮廓被余辉剪出连绵看不到尽头的黑色胶片一样,一个小小的身影背着药箱慢慢的走出他的视线,直到隐入不见,他才将目光收回来。
“你觉得这个世上有性格相同、说话方式相同、职业相同、三观相同、小习惯相同,但却长着两张不同脸的人吗?”
此时的白舞戈已退去了锦衣卫的外壳,而是具有2020思想的武哥。
浩恩道:“没有,就算是双胞胎也达不到的。”
白舞戈道:“可粱曼真的确跟我的以前所认识的一个人一模一样。”
浩恩坏笑,伸手在白舞戈身上推了一把:“除了脸不像,哪哪都像?”
白舞戈并不在意,眼露神往之色:“准确的说,她们的灵魂一模一样。”
浩恩打了一个激灵:“你对你那个2020的粱曼真还没有死心吗?她死了,死于ACU病毒疫苗第三批次试剂。”
ACU病毒疫苗由草原啮齿类动物传播给牛羊,草原狼吃了得病的牛羊后,带着病毒到处游猎。最终传播到了内地。
最先受到攻击的是驻地部队里的人,许多人被送往秘密地点隔离。武哥因在非洲执行任务,逃过了一劫。后来听说了粱曼真的死因,他女朋友告诉他粱曼真他是去国外取疫苗数据后去当的试药员。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他又一次申请去执行任务,这一次,女朋友以悔婚威肋他留下。他选择了退婚。
勾下头,帽沿遮去了大部分的脸,他从腰间扯下香包放在鼻下闻了闻:“我觉得她活着……”
浩恩嘴抽抽,觉得天气寒意重了几分。
白舞戈又重复道:“她活着,我感觉得到。”
浩恩翻白眼:“她在天堂,活在天堂。”见白舞戈脸色不好看,又改口,带着哄孩子的口气,“你家粱曼真活在你的心里,深深扎根那种。”
白舞戈一笑,抚了抚额头:“你现在觉得我有病?”
有病,相思病。
浩恩摇头:“没病,就是相思成疾,这是每一个单身狗都会经历的。”
白舞戈回眸,幽幽道:“其实我今天并不当值,在宫外办差看了这个小香包,觉得跟粱曼真很配,买了回来想送她。”
他不敢送出去,他觉得对2020的粱曼真不公平,他居然在她死时,才发现自己心底爱的是她,而不是父亲战友的女儿。
浩恩眼角牵动,拍拍白舞戈肩头:“早知如今,何必当初。”
白舞戈把玩着香包:“浩恩,你说我们还回得去吗?地宫真的存在吗?”
浩恩失落道:“我从小被家里当成怪物,天天拿棍子给我驱魔,我有时想2020也就那样,公务员吃不撑,饿不死,时不时那对些手里有几个钱主五星服务,我常想锦衣卫是做什么的?专监视朝中大臣的!这个位置还是比较爽。”
白舞戈:“有东厂压着,你爽个屁。”
那是,那是。
……
夜半,景仁宫里传出不同寻常的声音。先是有女子的哭泣,后又是凄厉的惨叫,不一会东安门那边一片嘈杂声,马蹄声哒哒的从东向西传开。
粱曼真与麦冬从东阁走出,两人共着一盏宫灯往前行。
走了一段路,粱曼真向麦首道:“景仁宫那边出事,你还是不要去了。”
麦冬摇头:“不行,今儿是浩恩当值,东厂的老狗刘早就跟锦衣卫不对付,我得去看看才放心。”
说话间,两人已看到东西十二宫,各宫都亮了灯,每一个宫的,都有人出来。
他们不约而同的往同一个方向去——景仁宫。
真是一朝皇帝一朝宫嫔,张太后做皇后时,宫中女子一个个跟小鸡仔一样,没人敢去皇上身边晃。
如今朱厚照登基了,所有宫女都往上扑,没有中宫皇后,连个妃子都不曾立下,谁都在同一起跑线上,谁都想去撞撞大运。
粱曼真见麦冬走得比她急,恨不得比那各宫娘子都先一步到景仁宫,她与浩恩这样不明不白也几年了,不由得为她担心:“你这样冲在前头,别让人给误会了。”
麦冬回头道:“是吗?我得慢点?”
粱曼真扯住她,往边上让,指了指后面一群一群往前涌人:“你想成为皇上的人,你就尽管往头里冲,在皇上面前露脸,你不想呢,就安分守己的跟着大部队后面,能看到浩恩,还能全身而退。”
麦冬想想:“你说得对,我可不想跟她们似的,几十人围着一个人男人转,一年分不到一天的。”
待两人到时,景仁宫外已人满为患。但门外有锦衣卫守着,想知道里面动静的人一个也进不去。
今夜是白舞戈和浩恩当值,大明为了保护帝王,锦衣卫值守的地方并不通常分为明哨与暗哨。
明哨就是站在明处让人看的,只能做做样子给外人看。
而暗哨侧在看不见的地方,遍布整个皇宫,特别是皇上与太后的居所,暗哨最多。
且暗哨当值的地方,也是临时决定的,并不能提前知晓。
粱曼真一见浩恩神色严肃,本来看热闹的心一下子慌乱起来,本想着朱厚照跟那两个新入宫的女子出点什么事,明日皇城外的邸报就有料了,自己还能拿来当八卦杂志看看。但见白舞戈已搅在里面,顿时心道,别出事,啥事都没有。
白舞戈由门里匆匆出来,抬眼便看到在跟小太监打听事儿的粱曼真,她也来凑热闹,真少见。
他身边很快围上了各宫的娘娘,打听里面的事儿,他只一揖作出一副无可奉告的表情,扬声立刻喝道:“梁尚官,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