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快跑》簪簟

35、番外?彼其之子美如玉1

　　沈如玉是沈家最小的姑娘，自小在祖父母与父母跟前金尊玉贵地养着，养得如花朵一般。进宫的旨意将将传到沈家，沈大人在一个上午就抱着自家娘子哭了三回。
　　传旨的内官十分不忍，难得好言相劝道：“大人快别哭了，进宫是多少人家求不来的福气。沈小姐以贵人的位分进宫，已经是头一份儿的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呐。”
　　沈夫人看着自家夫君通红的眼眶，只好抽出一只袖子帮他擦掉眼泪，又从腰间摸出一个荷包递给内官，勉强笑道：“我家女儿年纪小，还请公公多照顾着。”
　　内官掂了掂重量，笑眯眯地告退了。
　　沈如玉回头看着哭花了脸的阿爹，伸手将他扶起来坐着，又对着屋角处安静如鸡的侍女说道：
　　“阿爹这一个上午哭了三四回，快去拿些好茶来给他补充点水分。”
　　沈大人吃了两盏茶，就揣着双手坐在正堂前，气鼓鼓地不说话。
　　从前提亲的人都快把沈家的门槛踏破了，沈大人却是一家的儿郎也没有看上。世事难料，当今圣上十五岁仓促登基，守过三年孝期，便开始在官家女子中选秀女。
　　沈如玉被选中进宫这年，她已年满十八岁。
　　本想为女儿慢慢寻觅一个世间绝无仅有的好儿郎，却被皇家截了胡。
　　沈大人人都傻了。
　　沈如玉只看着自家老爹的脸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进宫的事，就这么定下了。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沈家如玉小姐从玉贵人变成了玉妃娘娘，她依旧记得刚进宫时见到容皇后时的模样。
　　那时的容皇后还是贵妃，沈如玉抬头看着面前这位容貌端丽的贵妃娘娘，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地转，话都不会说了。
　　容贵妃只拉着她问：刚进宫住得还习惯吗？吃得好不好？宫人们都听话吗？皇上有没有常去看你呀？和其他嫔妃相处得好不好呀？一向伶俐的沈如玉在容贵妃一声声温柔的询问里落荒而逃。
　　容贵妃疑惑地问祥云：“本宫看起来很可怕吗？”
　　“住得好、吃得好、宫人都很听话、皇上也常来看我、宫中的姐妹对我也很好，啊我怎么就是不会说呢，我跑什么呀！”沈如玉懊悔不已，一路锤着自己的脑袋回宫了。
　　到了春日里赏花的时候，容贵妃把新摘的海棠簪到她的鬓角处，笑着说道：“彼其之子美如玉，你模样长得好，性子也好。可要再去我宫中坐坐吗？”
　　沈如玉又开始结巴，脸红到脖颈。
　　她，又逃了。
　　容贵妃愣在原处，呢喃着问祥云：“本宫是不是，又吓到她了？”
　　沈如玉闷着头往前跑，却不想撞到了淑贵妃。
　　淑贵妃当即沉了脸，“贵人进宫也有一段时日了，怎么还是这么不懂规矩。也罢，今日本宫刚好有空，就好好教教妹妹宫里应守的规矩，把她带走。”
　　以贵妃之尊，想捏死一个小小的贵人太容易了。过路的宫人一路躬着身子，低着眉眼盯着路，无一人敢通风报信。
　　淑贵妃带着沈如玉回到吉庆宫，让她跪在烈日下抄写《女戒》。吉庆宫的小宫女小声地说道：“贵人和娘娘服个软，求求情吧。兴许能免了责罚。”
　　沈如玉漠然地扫了正殿内的淑贵妃一眼，拿过纸笔铺在面前，就开始抄录。只是日头越来越毒，她的脸色也越来越白，额头上的汗珠成股地滴到地板上。
　　这时，容贵妃到了。
　　“淑贵妃惩治宫嫔，怎么也不知会本宫一声？”
　　淑贵妃一步一步走到容贵妃面前，双眼死死地盯着她说道：
　　“如娘娘所言，本宫只是惩治一个小小贵人，教会她应守的规矩，这也要向容贵妃禀报么？”
　　容贵妃扶起沈如玉来靠着自己，抬起眼皮毫不退让地看着淑贵妃说道：
　　“贵妃恪守宫规，本宫很是欣慰。只是皇上将六宫大权交到本宫手中，这其中的道理想必贵妃也明白。训诫妃嫔这样的小事就不劳贵妃费心了！摆驾！”
　　淑贵妃鼻子都气歪了，奈何官大一级压死人，她再不悦也只能任由容贵妃把人带走。
　　沈如玉醒来时，正在容贵妃的寝殿里。见她转醒，容贵妃凑过来问：
　　“身上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么？”
　　沈如玉脱力一回，又吃了些药膳，身上渐渐痛快了，只是一口气还出不顺畅，于是她坐起来大骂：
　　“宫里人人都很好，就是慕容淑不和谐，皇上不见她关我什么事啊！她成天吊着眉梢到处惹事，我是皇上我也不喜欢她好不好！她想见皇上自己去找啊！罚我干什么！罚我就能让皇上喜欢她了么！她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啊！脑子不好使就算了，连脾气也不好！怪不得皇上不喜欢她！”
　　容贵妃先是目瞪口呆，后是津津有味地听了起来，看她说到激动处还拍拍她的背脊帮她顺顺气。
　　待沈如玉回过神来时，只见容贵妃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她嗷呜一声，扯过被子捂住了脑袋。
　　至此，沈家如玉在容贵妃前面彻底放飞。
　　沈如玉进宫的第三年，皇上自边关带回来两名女子，一人封为宸妃，一人封为嘉贵人。
　　宸妃怀着身孕回宫，面对淑贵妃的挑衅也颇多隐忍，还十分好运气地避过了许多次的凶险。
　　她为人冷冷淡淡，眉眼间净是漠然。沈如玉平日里也不去招惹她，倒是对同样冷漠的嘉贵人很感兴趣。
　　天热送帕子，天冷送衣裳，实在没什么可送的就送首饰。嘉贵人脸上难得多了笑意，两个女孩子在御花园里跳舞，说着宫中的趣事笑成一团。
　　后来，沈如玉有了身孕，晋为玉嫔。
　　容贵妃十分高兴，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沈如玉拉着容贵妃的衣袖，皱着眉说道：“娘娘，臣妾不想生孩子，臣妾只想陪着贵妃娘娘。”
　　容贵妃拍着她的手，轻声呵斥她：“这是胡话，你好好的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要母子平安。”
　　沈如玉不说话了。
　　当年皇上登基，身边只有容妃与淑妃，淑妃生的美家世也好，只是母家那边却不安分。
　　皇上捧着她又不爱她。升她做贵妃，又升了容琏为贵妃，执掌六宫压她一头，如今沈如玉又有了身孕，慕容淑心里怎么不恨。
　　只是这恨意太盛，反倒伤及自身。
　　淑贵妃被打入冷宫的第二天，容贵妃穿着齐整去探望她。
　　淑贵妃依然桀骜，冷冷地问：“你来干什么？你和沈如玉合谋害我，这还不够么？！”
　　容贵妃平心静气回她：“你以为光凭我和如玉就能冤死你不成？你还是好好想想你父亲做的好事！”
　　淑贵妃面带讥诮，“我还是好好想想你和沈如玉之间的好事吧贵妃娘娘！”
　　容贵妃脸色未变，只盯着她说：“你已成为阶下囚，你的族人获罪落狱生死不明，你还有闲心在这里胡说八道！”
　　“到底是不是我胡说八道，贵妃娘娘心里不清楚么！我父亲落败，我们慕容一族输得心甘情愿。”慕容淑在容贵妃耳边轻声道：“不过贵妃娘娘，只怕你和沈如玉，到最后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容贵妃盯着她的脸，一字一顿地说：“传皇上口谕，慕容氏胡言乱语，即刻灌了哑药，终身监禁。”
　　慕容淑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皇上你可真蠢啊！你可真蠢啊皇上！”
　　容贵妃转身离开，想起刚刚小产的如玉。宫里的炉火上还煨着药呢。
　　这一年，玉嫔被封为玉妃，容贵妃也做了皇后，淑贵妃死在冬日里最冷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