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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威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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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多日,常茹或是坐在窗边,神思着与叶辰从前的点点滴滴,遐想着与叶辰的未来,盼望着远方能寄来一封书信,或是在书房中临摹着叶辰从前寄来的书信,痴痴地傻笑。
婢女侍卫们都觉着自家小姐人还在这儿,心却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小姐,小姐。”
丹秀急匆匆地跑进屋中。常茹正在临摹字迹。闻言立即放下手中的笔。
“是叶哥哥来信了吗?”
常茹话语接得极快,语气中带着期待与急切。直问得丹秀愣了一秒,接着才道。
“不是,是公主派人来传信了。”
“哦,不是啊。”
常茹有些闷声道,后又意识过来,收起自己脸上的落寞之色。
“让她进来吧。”
少许后,一青衣宫女缓步而入,朝常茹大方地行了礼。
“参见茹意郡主。”
“免礼,公主此次派你前来,所为何事?”
常茹端坐在上方,见着来人的模样,原本慵懒的姿态突然变得端庄而正式。
此人是皇后特意赏给四公主的贴身婢女,洛枳。年纪虽不大,料事却是一把好手,颇得皇后信赖。
入宫五年,常茹虽为皇后养女,但皇后主管后宫,为人谨小慎微,平素多有劳累,并未给予常茹太多的关注。常茹从皇后身上看到的威严多于亲切。所以看到来人,常茹好似又回到了宫中,行为端持了起来。
“公主令奴婢前来延请茹意郡主一同参与明日的马球会。”
洛枳微笑而言,其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如同用杖尺量过。
常茹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后又迅速掩饰下去。
常茹满腹疑惑,且不说公主指派了一名平素并不爱用的婢女,如今又让这婢女来延请自己参加马球会。
五年来,她从不参与此项会事,她会观赏京都繁华,却不愿意在这牢笼一般的京都重复当初麻城才有的肆意。
她从不参加这马球会,这马球会只会反复提醒她,自己当初的快活肆意,如今的无可奈何,策马奔腾是属于麻城中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常茹,不属于京都里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常茹。
章悦从来不过问原因,但会小心顾忌着她的感受,从不勉强。她是一个表面大大咧咧,实际细心敏感之人。
常茹有些迟疑,她不愿拒绝章悦的请求,却又无法跨越心中的坎。而洛枳久久伫立在那里,脸色淡然,等待着常茹的回复。
一时气氛有些冷淡。
许久,常茹道:
“好,我明日定会准时前去。”
常茹终被迫地去思考了这些问题。如今叶哥哥接受了她的心意,她是不是也该接受自己的心意。她本是养于南疆的洒脱儿女,她本就酷爱策马扬鞭的肆意。
天上的爹爹,是最疼自己的,如若看到如今全然无当初一丝张扬之气的女儿,是不是会认不出来了。
骤然想起了爹爹,常茹不免泪盈满眶,强自忍着,待洛枳走后,打发了婢女,埋头闷声落泪,
“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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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章悦听闻洛枳回来,立马问道:
“怎么样?茹姐姐答应了吗?”
章悦半带期待半带紧张。
“回公主,郡主应了!”
得知事情办妥,章悦心中的忐忑霎时消失,歉意与心酸充斥章悦的心头。
她如何不知道常茹不愿参与这马球会,只是她亦是情非得已。她四哥命她无论定要携常茹一同参与马球会。
当初,章珏回宫第三日,即入宫见了章悦。章珏径直走到主位旁,下令让所有宫人撤退,转身落座后即道:
“章悦,你和常茹关系很好?”
不等章悦回答,章珏肯定道:
“我爱慕她,她会是你的四嫂。”
章悦本来不屑一顾地眼神迅速变得震惊不已,而后愤怒涌上了她脸庞。
她明白常茹对叶辰的真心,且认为自己这位四哥并非善类。他配不上倔强坚韧的茹姐姐。
”不管你以前,哦不对,还有以后觉得我如何,但我希望茹儿的眼中,我就是一个疼爱妹妹,体贴温柔的哥哥。所以你的言谈……”
“不可能!”
章珏还未说完,章悦即意识到他是欲她在茹姐姐面前装作兄妹情深,误导常茹。
她立即应道,语气坚决。她对章珏试图美化自己的行为感到不耻。且绝不愿意常茹被人诱拐欺骗。
章珏没有丝毫意外。他不似在意道:
“章悦。”
章珏语气有一瞬间的软化,而又有迅速恢复以往的肃然凌人。
“你可知道,我曾经视你母后为亲娘,我曾经也很想要有一个妹妹,我曾经也盼着皇后诞子。”
章悦有些愣怔,她母后当年膝下仅有一个章珏,她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出生分走了章珏本有的疼爱,他才会对自己如此这般恶劣。
章珏自顾自道:
“可是……当我四岁那年得知,我母妃竟是为你母后的香囊所害。章悦,你知道,当时的我在想什么吗?”
章珏脸色未变,语气却逐渐透出一股阴沉。
章悦好似被晴天霹雳击中了一般。
“我在想,我真是个傻子,认仇为母,他日我一定也要让皇后尝尝母子分离的滋味。”
章悦吓得脸色”刷”地一下就变白了。手心不住地冒着细汗,用力握住双拳,控制住自己瘫软的双腿。她努力让自己震静下来,张了张嘴,欲为自己的母后争辩。
章珏却好似一眼洞穿她的想法。
“你可是想问我如何一口咬定是你母后害了我母妃?有何证据?为何一直没有戳穿?”
章悦阖上了嘴,又听见章珏轻”呵”了一声。
“皇后到底还是宠你这个女儿的,不过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顾惜一分你的母后。”
章悦知晓他此言是软硬兼施,让她屈服,助他在茹姐姐面前留下一正人君子的印象。却不知他此言所出缘何。
“她恐怕一直都没告诉你什么叫权势压人,时移势迁吧!当初我未戳穿她,不过是因为我羽翼未丰,她虽然母族势微,却是父皇原配,行为无甚差池。”
“而如今,想必你也知道我今非昔比,父皇都对我忌惮三分,即便我没有任何证据,伪造一两分亦轻而易举。而咱们的父皇向来权衡利弊,我入渊国五年为质,名声势力皆在,他定不会因此小事与我正面而对。”
章悦睁大眼睛,似不可思议世事如此荒唐,出声争辩道:
“不可能,不可能的,你不可能如此放肆!”
章珏不置可否,只淡淡道:
“我记得你身边的洛枳是皇后的人,想来是皇后插在你身边,为你遮风挡雨之人,必是通晓事故的,若你不敢询问你母后我是否有如此大胆,大可询问她。你的母后如今处境如何,我是否有这个胆量与能力。”
章珏起身,抖了抖衣摆,胜券在握道:
“好了,我今日还有事,没空在这儿跟你耽搁太久,你只要知道,从今往后,我让你如何与茹儿相处,你便如何做。否则,”他顿一会,后眼神凌厉道:
”我大可安插其他人,不过我对你母后的忍耐可就到此为止了。”
章珏走后,章悦立刻强自向前两步走,脚一软,瘫坐在红木椅上。
“宣洛枳!”
后来的一切果然如章珏所料。洛枳是皇后的人,深刻地明白皇后的处境,只有皇后的头衔,无任何实力与四皇子对抗。
章悦询问洛枳自母后可有什么把柄落在自己四哥手中。
洛枳慌张一秒后,郑重地告诉她:
“公主,你一定不能违拗四皇子,且得按耐性子,与他相处友好。”
明白四皇子与皇后娘娘有隙,与四公主关系僵硬,而如今四皇子炙手可热,洛炽酝酿了一会,方才沉重道:
“皇上早年即体弱,如今已经年近知天命,身体早已是外强中干。而四皇子殿下正当少年,且因着为两国邦交出使渊国之由,在百姓中名声甚盛;更甚者,其能年纪轻轻,便能从一介质子转变为把握朝局之人,想必其心性与能力,是如今其他皇子所远远不及的。”
章悦一直没有出声,整个人似被抽调了魂一般。洛枳说的字字句句,章悦都身有所感,只是一直从未去联系过。
”皇后娘娘不需要有把柄落在四皇子手中。公主,所谓的把柄不过是上位者手中滔天的权势。皇后娘娘如今只有皇后头衔,并无权势傍身,四皇子压根不需要任何实在的把柄,只需要一颗谋划的心,皇后娘娘就如那砧板上的鱼肉,必输无疑。”
洛枳的言语与章珏一般无二,无疑打醒了尚存侥幸的章悦。
她呆坐在那里,觉得从未有过的沉重。
生在深宫,她其实一直都明白,为何她父皇的妃子一个个争先抢后地往上爬。但是从未有如今这般感受深刻,痛入骨髓。
茹姐姐待人真诚,给予她的亲情是这皇宫之中任何兄姊都无法比拟的。
可是她母后爱护了她十四年,她总该也护佑她一回。
“茹姐姐”
念着这三个字,章悦只能沉痛默默说了声: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