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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Step.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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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麦因为疲劳,早早就睡下了。但对于刀剑男士们而言,今夜注定无眠。
“必须挑个晚上?恐怕…会有鬼哟。”
几支蜡烛分列在房间边缘,烛光让整个大广间与外面无尽的黑夜隔离,用光与热创造了转瞬即逝的一点温存感。昏昏暗暗的光影交错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眼中猩红的血光莹莹,看上去就像一群暗夜索命的鬼刹。
没人敢说话,因为这一切都变化的太快了,快到他们措手不及。没一个人能想到,他们早就杀掉的第四任审神者,会以这样的形式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还成功地夺取了本丸的控制权能。一直以来他们为此所付出的巨大代价......
......一切都瞬间回到了原点。
“她......会不会根本没死?”
“不可能,”回答的付丧神直起身子,抬手轻轻抚摸自己未戴眼罩的那只独眼,“鹤丸先生动手时,是我辅助的他,我亲眼见她身首分离,血液溅满屋子。失血量很大,根本不是人类能够承受的。”
“那她的灵魂......”
“也不可能,”石切丸双手紧紧交握,眉头深锁,看上去也十分不安,“我确定她的灵魂已经被我斩断了,笑面擅长感知灵魂,可以作证......更何况,自从本丸脱离联系,整个空间就会封闭,她根本无法出逃。”
“哈哈哈,既然各位都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她就是第四任审神者,那经现世尚浅的我,是否可以大胆提出一个无足轻重的假设呢?”
“或许——她们二人,根本就不是同一人。”
“毕竟,如果她真的是她,那她就不会...…呵......她就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激活’本来就属于她的天守阁,更不会让狐之助代替她进行灵力转移了......或者说,如果是她,自她进门起就能够直接唤醒中枢,轻车熟路地取得本丸与我们的控制权,又怎会狼狈地挪移到天守阁,又任由今剑将她砍伤?”
“由此可见,她根本就不会运用灵力。”
“如何?虽然不愿承认,但果然还是老爷爷的结论更容易让人信服吧?”
三日月宗近笑眯眯地观察着众人的表情:有坚持己见,一脸愤恨的;也有脸色和缓,若有所思的;但大多数人只是面上木然,心中迷茫,犹豫不决,对第四任审神者近乎绝望的杀意在此时瞬间被三日月宗近的一番话浇上一盆冰水。
他们恨审神者,但残存的神性和那份依稀美好而遥远的记忆,让他们知道不能轻易滥杀无辜;依然温柔跳动的心脏时刻提醒着他们,不能任由暗堕和心中的邪念驱使他们握住首落的屠刀。
“那我们怎么办,就这样干等着?等着她自己良心发现?或者等着她再次重复过去所做的一切?”
“哈哈,大和守殿,你或许还没有完全明白我的意思。”
“我认为,她们是毫无关联的两个人……我知道这很难相信,因为二人灵力完全相同。但她并不会做出与她相同的事,因为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哈,不是一个人!”大和守安定冷笑,“还会更糟,是吧?”
三日月宗近抬头瞥了他一眼,又将头低下,抿一口茶杯里的清水,淡淡地说:“嗯,不排除这个可能。”
“不过,我不妨再补充一句,以她今天的表现来看……这个可能几乎为零。”
众人又陷入沉默。
“……”
“……哼。”
这个不满的声音很轻,但还是被在场的所有人听到了,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清楚声音的来源。
闻此,三日月宗近笑了,不是往常一样伴随着一串神经质的“哈哈哈”的笑,而是笑得很轻很轻,却久久没有停息。没人知道这个历经千年岁月蹉跎的刀此刻在想着什么,也并不知道他是否辨认出了声音的来源。但这个轻轻的笑声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膜,并在死寂的心海中久久回荡,激起阵阵涟漪。
是无奈吗?
是嘲笑吗?
是安慰吗?
是默许吗?
是无力吗?
是绝望吗?
没人知道这个笑声的含义,也或许笑的本身就没有含义。
经历了仿佛一个世纪的时间,轻笑才戛然而止——房间里的木地板缺少维护——木头开裂的嘎吱声,一下子打断笑声,同时惊醒众人。
“既然如此,”三日月宗近起身,“各位的想法我都了解了,那今天就先回去休息吧。”
这一次,没有人再说话。
包括大和守安定——众人都默不作声地起身,一个个如鬼魅般飘出房间,不一会儿就再也听不见走动的声音。
夜深了。
“这么晚了,歌仙殿不打算回去休息?”残烛照耀下,一个壮实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流连在三日月瞳孔中的一缕月光。夜色深沉,但也足以让太刀辨识前人。无需更多的言语,二人默契地再次相对而坐。
歌仙兼定是这个本丸的初始刀,也属于本丸中为数不多的清醒者之一。随着暗堕的不断深化,不少刀剑已经出现了狂暴的趋势,变得好斗的同时,心智与体力也在不断被暗堕侵蚀。许多重伤的刀剑已经支撑不住,最终退回本体,是死是活尚未可知。
苦难磨炼了他的心气,责任塑造了他的稳重,也让口中风雅而擅用武力解决问题的他逐渐学会了沉默与深入思考。三日月宗近富有谋略与头脑,而却是第三任审神者煅出来的,资历相对歌仙兼定这振初始刀,还是尚浅。
他是三日月宗近发言后若有所思的那拨人,现在也自愿留下,与三日月宗近共同商讨对策,尽管只有他们二人,无其他刀剑男士的参与。这无关歧视,只是立场不同使然,但不得不承认,这时,真正的会议才刚刚开始。
“我同意你的观点,三日月殿,她们并不是一个人。”
“哦?有理由吗?”真奇怪,坚信她们不是一人的三日月宗近,居然在确定的结论面前反而问起了缘由。
“你见到在她激活中枢时那一刻本丸的变化了吧。”
“嗯。”
“作为这座本丸的初始刀,我能感受到这座本丸灵力的流转。即使灵力相同,但这是第四任审神者达不到的。”
“哈哈,是啊,我也注意到了……那不是这个孩子的灵力。”
“这份灵力由她而起,却远比她的要厚重深远……是这个本丸的吗?”
“是。”歌仙兼定回答后,房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实话实说,三日月殿,”歌仙兼定终于下定决心,搭在膝上的双手紧攥成拳,“你…是不是想信任她……或者说…依赖她,靠她拯救本丸?”
三日月垂眸,对歌仙兼定留下的缘由心中了然,苦笑一声,自知隐瞒不过。“是。”
“她初来乍到,就面对着这个本丸刀剑的无限恶意,又被砍伤手臂;现在她激活了本丸,恢复了这里与政府的联系,或许现在已经学会操纵灵力,已经了解了这个本丸之前的所有情况……”
“……讲真的,我不觉得她有这个耐心,政府有这个耐心。你知道,这个本丸并不突出,而且也有弑主的记录,没有他们耗费人力物力拯救的必要。”
“是。”
歌仙兼定叹气。此刻,再逼迫三日月已经无用。真的,他非常理解,三日月真的尽力了。他们不过是付丧神千千万万个分身中的一个,而且受制于本丸的时空,能力毕竟有限。他们能怎么办?只有等。等政府部队消灭他们,或者等这位新审神者大发慈悲。
“大发慈悲”?呵,真是讽刺。他们是神,却在人类面前卑贱到了这个地步。
房间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三日月宗近也不急于歌仙兼定可以立刻表态,也不盼着他现在就可以立刻表态。
他只是在等,等待眼前的文系刀可以有足够的时间,用他自己的思考,去浮现出属于他自己的答案。
过了许久,歌仙兼定才苦涩开口。
“在三日月殿还没有来到这座本丸时,第一任审神者,也曾像今天这样激活起这座本丸的灵力共鸣……但不久便消失了。”
“自此以后,即使是将您锻造出来的第三任审神者,也没有引起过这个本丸这样的反应。”
“虽然这个孩子很特殊,她做到了……”
“但不能保证,这份灵力的共鸣不会再次消失。”
……
“……即便如此,您仍要相信她吗?”
“难道歌仙殿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三日月说出这句话,那双含着新月的眼睛也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目光如此直率,倒是噎得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是啊……除了相信这个人类,他们什么办法都没有。
“那其他人呢?怎么办?他们不可能轻易放下过去。”
“怎么办?呵,能怎么办……”
“泰而处之,循序渐进,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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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仙兼定从三条的部屋走出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大脑还没有跟着身体一块儿出来。他的思绪还一直停留在刚才三日月说出的那番话里。作为文系刀,惯于察言观色的他,是绝对不会忽略三日月那时的眼神的——
那弯清晰明亮的新月,那弯不再被暗堕的阴霾所遮蔽的,明晃晃的新月。
月亮可以光彩照人,也可以暂时被眼前的阴郁遮挡,更可以黯淡到难以发现……却无论如何都不会消失。
三日月宗近,本来就是这样的一把刀啊。
哪怕无法获得审神者的怜悯,哪怕最终仍无法避免覆灭的结局,但这时相信他一次,似乎也未尝不可。
认命般的叹一口气,歌仙兼定正准备离开。直到一个弱弱的声音将他叫住,他才勉强回过神来。
“那、那个,歌仙先生……”
“是秋田啊,这么晚不睡,是有什么事吗?”
粟田口,这个本应拥有着庞大成员数量的刀剑家族,现在却只剩这一个因为显形得晚而得以幸存的孩子,刚刚涉世不久就要独自一人挑起重担,在庞大的部屋中,守护着昏迷的、重伤到不得不回归本体的兄弟们。
“我们…会、会没事的,对吧?”
“……”
“歌仙先生……”
“会没事的……去休息吧,秋田,别想那么多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我相信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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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深夜。虽然屋内早已昏暗得抬手不见五指,但男孩还是轻车熟路地,走向一个已经走过很多遍的位置。望着那一排排被他妥善放好的,并隐隐带着些反光的刀剑们,男孩像是生怕将睡梦中的兄弟吵醒一般,用着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在无边的黑暗中轻轻呢喃。
“呐,大家,刚才我去问了歌仙先生了,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个,我、我愿意相信歌仙先生!我们大家一定都会好起来的!”
一定……
所以,大家,快点好起来吧……我真的,好想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