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是横滨安详》夜醉浮生

12、庭训

　　庭下泉流潺潺，盛满水的惊鸟器敲击在光滑的石壁上，发出“砰”的回响。静谧的庭院上，竹剑相碰撞击所发出的“笃笃”声不绝。

　　真田弦右门卫正坐在高处，面容严肃的盯着场上对决的两个身影。真田佐助抱着木刀坐在一边，目不暇接地看着刚刚和他对打过的姐姐正和他剑道第二厉害的弦一郎叔叔对打也丝毫不落下风，双方你来我往，挥舞的剑快得出残影来。

　　一刻钟后，善御面色淡然地收起横在真田弦一郎脖子上的竹剑，真田弦一郎也平静得认了输，真田弦右门卫还在一副严肃的样子，也没有透出丝毫惊讶的神色，只有真田佐助一脸懵逼着怀疑人生。

　　等等，我那超级无敌厉害，全国剑道大赛少年组、青年组冠军大满贯、蝉联者的弦一郎叔叔，输了？!
　　虽然知道善御姐姐是爷爷的得意门生，又天赋极高，但、但这么快就获胜也太无敌了吧！
　　所以刚刚和自己上场对练真的是爷爷说的热身吗？自己还一脸不服气，太丢人吧！
　　中二期·真田·打遍全校无敌手·佐助·自信满满羞耻捂脸。

　　从有记忆开始就已经握刀，到现在已经成为一代宗师的真田弦右门卫当然看得出孙子弦一郎被压制之势。只是善御一直在给他喂招，以有着充分实战经验者的剑技一一挑破弦一郎的不足之处，再对练，帮他融汇贯通，最后一剑干净利落结束。

　　「不错，不愧是我的得意门生。」真田弦右门卫双手抱臂，腰背挺直，心理暗自点头，欣慰不已，脸上却还是一成不变的严肃，俯视着跪坐在面前的白衣黒袴的少女，又看她眉眼低垂，跪姿端正恭谦的样子却又生气。「小兔崽子胆子不小，居然敢那自己的生命做赌注！不再管管怕是要翻天！」

　　不同于还在上大学涉世未深的真田弦一郎，轻而易举地就相信了善御对于外界统一的说辞：董事竹内健对她充满妒恨，蓄意制造意外车祸妄图杀人夺权。
　　但这禁不起推敲的说辞根本不够淫浸军政界几十年，退休时身处高位的真田弦右门卫看的。他仅仅只是打了几个电话给以前关照过的后辈就弄清了事情的七七八八：这臭丫头哪有明面上说得那么无辜！先是没回国就使人逼得竹内健频出昏招，回国后故意断他爪牙，又趁竹内健心生歹念诱他布下陷阱，计划好收尾，最后让他狗急跳墙不自量力去煽动擂钵街里穷凶极恶的人去港口Mafia自投罗网。
　　而这个请君入瓮的主谋做出嚣张跋扈姿态，和身边空虚不设防的样子引蛇出洞，使竹内健轻敌自大，还轻易露出了和合作方合作的底细。竹内健就是在不断送人头中自取灭亡的，倒是神秘的合作方，从勾起竹内健想要取代的恶念，到这次收尾结束，只是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损失了几个虾兵蟹将，连面都没露，全身而退。
　　心黑手辣的两方人计谋百出，唯有竹内健这个傻白蠢做了炮灰。

　　“哼，勉勉强强姑且过关，还算是这些年的修行没有松懈吧。”真田弦右门卫凌厉的目光直视着对面的善御，说着严苛的评价，古板的表情威严的气势足以把小孩子吓哭，真田弦一郎这一点倒是和师父一脉相承。

　　“但是，这次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故，真是太松懈了！不保护好自己，何以谈保护好其他？剑技上的修行是足够了，关于人生处世之道修行还远远不够，就让我来指导指导你吧。”小疯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真田弦右门卫没有明说，但善御还是知道了他的意思。不由皱起一张苦瓜脸，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师父都七十岁了，万一比试过程中受伤了怎么办？唉，难得来一趟不仅没让师父开心反而生气得要亲自动手了。看来下次还是小心谨慎一点吧。

　　“怎么磨磨蹭蹭的？一点也不利落！怕是伤了我吗？我还没老到不能动弹呢！”场上真田弦右门卫已经接过弦一郎手中的竹剑，瞪着慢吞吞起身的善御不满地说。

　　弦一郎恭敬地递过竹剑后，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安静地准备观摩，他旁边的真田佐助已经惊到合不上嘴巴：“叔叔叔叔，爷爷、爷爷真的要亲自上场？！”
　　在他还为数不多的以往记忆中，爷爷除了每天的固定修行，已经不怎么与人对练了。除了偶尔和来家里的伯伯、爷爷们动手切磋，连亲自指导弦一郎叔叔都是稀奇，这会儿居然亲身下场与善御姐姐对练，这个善御姐姐到底有多厉害！

　　真田弦一郎依旧面无表情，和他尊敬的祖父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眼睛透出的亮光是毫不掩饰对于至高剑道的追求：“善御是祖父的得意弟子，她与众多剑术高手比试、学习过，不论是与她对练，还是观摩她与别人对练，都是学习的好机会。”
　　真田佐助自动翻译出叔叔的话就是：别BB，多学习。中二少年安静闭麦，准备接受大佬高超剑术的洗礼。

　　双方站好，将要行礼，却见静贞奶奶和玉子阿姨带着一高一矮的两个人走来。善御抬头一看，果然是福泽社长和江户川乱步，两人一前一后着进入檐下，福泽社长还是一副稳重沉着的样子，乱步抱着静贞奶奶做好的点心吃得不亦乐乎。

　　“老爷，福泽阁下与江户川阁下已带来，若无事我们不打扰您了。”静贞奶奶欠身，玉子阿姨则摆放茶点，弦一郎和佐助连忙前去问候。
　　“感谢夫人的亲自带路。”福泽社长与乱步道谢。
　　“辛苦你们了。”真田弦右门卫颔首，静贞奶奶携玉子阿姨躬身退开前，善御还得到了两位长辈临走前关心的眼神。

　　“没有询问，就冒昧前来府上打扰，十分抱歉。”福泽谕吉扫过一旁期待不已的善御，面朝真田弦右门卫道歉，表情十分严肃，本就赫人的气势更加汹涌。真田弦右门卫睨了眼双眼放光的善御，出声：“没有关系，既然来了，就看看我和我不成器的弟子切磋剑术吧。”
　　“好的。”福泽谕吉颔首，倒是身边的江户川乱步，抱着零食与真田弦右门卫打过招呼后就一直盯着善御看个不停，看得善御瞪了他一眼，又朝她咧嘴。

　　听见那句“好的”善御一愣，就见福泽社长领着乱步坐下观看场上的对决。社长正襟危坐，乱步盘腿嚼着甜点吃个不停。

　　请来的救星看戏ing

　　没有办法，硬着头皮上吧。真田弦右门卫还在行礼前特意说一句：“全力以赴啊善御，战场不论师徒，不要让我失望。”善御挑眉：“那当然，只要您不嫌输给我丢脸就行。”真田弦右门卫哼笑一声，不语。

　　双方见礼后，场上的气氛肉眼地紧张了起来，竹剑碰撞所发出的“砰砰”声回荡在偌大的道场内，身形快速变幻得出残影，剑锋划过眼前的时候，甚至都能感受到凌厉的剑气，和耳边呼啸而过的破空声。双方你来我往，已然可以看出对峙的两个人的不相上下。

　　真田弦右门卫最终因为身体的原因不敌善御，败下阵来。但见他呼吸急促，面色红晕，因为这一场比试畅快不已得笑出声，一代剑道宗师，丝毫不以输给孙辈为耻。
　　“不错，继续保持，不要松懈。我去指导一下孙子，你帮我招待一下客人。佐助，跟我来。弦一郎，把我藏室里的那把刀给善御。”

　　善御又一次跪坐在下首，上首的福泽谕吉安静地品茶，闭眼默不作声，凛冽的气势涌烈道场，令人不敢动弹。倒是一旁的江户川乱步，抓着怀里的饼干咬得欢快的吱吱作响。看着半天都不表态的福泽谕吉，善御忐忑得如坐针毡。
　　使眼色给看戏看得不亦乐乎的乱步，得到毫不留情的嘲笑：“啊嘞嘞？善御你是眼睛抽筋了吗？抽搐个不停？”

　　臭小子！下次别想我再寄稀有零食给你了！

　　善御狠狠地剜了眼幸灾乐祸的乱步，忙将目光移向睁开眼睛的福泽谕吉。流利得做出一系列诸如：懊恼、悔恨、惭愧、内疚、可怜兮兮的表情，但并不说话。

　　福泽谕吉刚要开口就因为这些表情噎住了，轻咳一声：“乱步，不可以这么说女孩子。”这下轮到乱步撇嘴瞪眼，又愤愤地咬了一口手里的饼干。

　　没有因为福泽谕吉的维护就得意忘形，善御继续保持着可怜巴巴的表情，妄图萌混过关。弄得福泽谕吉几次开不了口，乱步又气呼呼道：“社长社长，不要心软！这臭丫头就是装可怜想让你心软放过她！”

　　福泽谕吉移开直视善御眼睛的目光，转而移向她的发绳，良好的目力使他清晰地看见毛茸茸的发圈上露出的半只猫头。宛如黑色猫猫趴在头发上露出两只澄黄的眼睛和警惕直立的猫耳。

　　福泽谕吉：！！！

　　……

　　江户川乱步：啊啊啊你犯规！！！

　　福泽谕吉又移开视线，改看向善御握住的刀，终于顺利开口，锐利的目光审视对面之人：“这次犯险，你可有想过在乎你的人？”

　　握刀的手紧了紧，白骨突出，青筋乍现。“我想过，但我认为，这是最有效的方式。况且我有把握，自己一定会平安无事。”

　　福泽谕吉微微颔首，从座位上站起来，气势逼人，声音冷冽，有些生气。不顾善御多次比试是否力竭，摆明了想要给她个教训：“那好，让我看看吧。”

　　善御亦跟着起身：“是，老师。”

　　气鼓鼓的乱步停下动作睁开了翠绿的眼睛。

　　一场刀光剑影的比试过后，善御单膝跪地，福泽谕吉收回直抵她后心的刀，归至刀鞘。“心性不定，还需修行。”

　　“是，老师。我会继续努力的。”熟悉的评语让善御一愣，随后答道。

　　“我还有事要与真田先生商量，你在这陪善御，不许欺负她。知道了吗，乱步？”对于善御的回答不置可否，福泽谕吉回头嘱咐乱步。
　　“她欺负我还差不多……知道了，社长。”回答他的是乱步闷闷的声音。

　　挨完一顿揍的善御盘腿抱着剑坐在地上平复呼吸。“指导”完学生的福泽谕吉交代完乱步就离开了。只留下乱步还坐在原地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又得意了的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善御瞪着他，企图以眼神杀死幸灾乐祸者。

　　“你和老师说了什么，为什么他那么生气？”

　　“我和社长说了，你身上有另一种异能体系给予的保护，这种能令身体迅速修复的异能足以让你不会丧命于车轮之下。”

　　“那为啥这么生气？”善御纳闷，在横滨，有着堪比作弊能力的乱步绝对是最清楚她身上底牌的人，而对于社长的询问，乱步肯定是知无不言的。既然都知道她肯定是死不了的，老师也不是从不让孩子涉足危险的家长，怎么就这么生气？

　　“那是因为你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看明白善御眼神里疑问“咚咚咚”跑过来冲到善御面前的乱步气得双手叉腰，脸颊鼓成一个包子，伸手戳了戳善御的榆木脑袋，“所以你被教育是活该！”

　　被戳的善御晃了晃身子，仰视着的金瞳倒映着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的乱步，翠绿的眼睛里净是嫌弃，皱眉嘟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呆了呆，而后“噗嗤”笑出声，一手掩唇，笑得眉眼弯弯，眼睛也亮晶晶。

　　“你笑什么？我是很认真的在教训你哎！”名侦探大人很生气，气得耳朵都红了，“哼，本名侦探大人不理你了！”偏过头昂起脑袋叉手环在胸前不看她。

　　“不可以哟，刚刚静贞奶奶送过来的草莓大福里有我的份吧，还有玉子阿姨做的饼干，全都被你吃了吧？你还不理我，小心我告诉社长！”

　　“你！”乱步猛地回头圆溜溜的眼睛瞪着善御，还暗含着委屈，“果然应该让社长下手再重点！”
　　“看来我被打还有你的功劳在里面！”
　　“那、谁让你这么不要命，不给你一点教训你以后还不得翻天？所以这也是为你好！”越说到后面越理直气壮，之前的心虚一点也不见。

　　“所以你不仅在老师面前说我坏话，见面还冷嘲热讽，吃光我的甜点，又来教训我。我还要谢谢你？”善御扳着手指一笔一笔地算账，乱步越听越觉得自己做得好像确实不怎么地道。

　　“烦死啦，给你给你。我刚刚发现还有吃剩的一块。”乱步不愿细想，从怀里掏出一个草莓大福“啪”地放在善御手里，“我去找社长，下午还有案子，先走了。”不等善御回答就“咚咚咚”跑远了。

　　“哼，小混蛋。”还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