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
“切记，莫要与太子、宸妃娘娘对视，莫要过量饮酒，莫要提前离席……”余嬷嬷叮嘱了我一整天，生怕晚宴出了差错，我握着手里的纸条甚是心虚。
今日一早良娣就派人传信给我，告诉我晚宴第三支舞后有烟花表演，到时候同她一齐偷偷溜出去。我猜测大概是怕炮仗放久了沾了潮气，想早早的扔到孔嬷嬷殿里去。无奈世上没有两全之策，能让我又顾及礼节、又不失乐趣。
宴前，太子妃又差人送了一堆首饰，个个华贵，余嬷嬷帮我挑了金丝流苏对钗簪上，即捧场又不会僭越，还带着几分俏皮，我很是喜欢。
不出意外，我的座位在宴席的最末端，但因着参宴人少也不算离主宾太远。我早早的入了席，等着比我位分高的姐姐们前来，逐个行礼。良媛怕我胆怯不安，特意安慰道：“大家都是相熟相知的姐们，本不计较这些虚礼，只因今日宸妃娘娘驾到，所以才隆重繁琐了些，你不要担忧害怕，只按平时的样子来就很好。”
若只是宴席我怎会害怕，我害怕的不过是终于能看一眼殿下和宸妃的模样、抑不过是还要抽空出去炸人家屋顶。
入夜后，宸妃娘娘才入席，我忘了余嬷嬷叮嘱的话，出神的望着她。她是那样雍容华贵的妇人，同我想象中的母亲有一般温柔亲切的眉眼，不过是是多了几分高贵典雅。我想着今后若能时常拜见，唤一声母妃，我也算有半个母亲了。
还未等余嬷嬷提醒，宫人“太子殿下到”的通传便打断了我，我连忙俯下身行礼，紧张不安的情绪使我不敢抬头望一眼，只感受着他经过时带起的那阵风，伴着玉佩碰撞的轻响，微微拂过。
殿下同宸妃问安后，便嘱我们起身，“都起来吧，今日小聚就不要拘礼了。”
余嬷嬷扶起我又朝着主席方向行了一礼才入座。我鼓起勇气抬头，却只窥得一缕侧颜，用膳时又忍不住偷看，却一不小心同他的眼神撞到一起。
“切记不可对视！”余嬷嬷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脑海里，我连忙低头，差点碰掉手中汤匙。过了良久，我才敢再看一眼殿下的方向，他虽不算惊为天人，但也是眉清目秀气宇轩昂，一瞬间我有些理解良媛和良娣对他的热爱，想起她们说过同殿下之间的趣事，难免有些幻想，以后我也有这般趣事可回忆吗？
宴会歌舞升平，但我却难沉浸其中。太子同太子妃同席，紧靠着宸妃娘娘，一大半的时间都是他们三人寒暄问好，我瞧着太子妃行云流水般的回答，心底不禁佩服万分。
大约戌时，进膳结束，乐师退席，舞姬前来献舞。侍女端上些精致的点心和果酒，我尝了一口酒脸便开始烫起来。兴许是脸红的有趣，宸妃娘娘注意到了我，竟唤我上前答话。我未做准备，紧张的很，小心上前行礼道，“儿臣拜见母妃。”
宸妃笑靥盈盈，目光柔软似春水，对太子殿下道：“这便是阮大人家的小孙女，你的奉仪阮轻芸。”
我只会宸妃娘娘的意思。这满殿里都是旧相识，唯有我一个外人，太子自然对我不上心，于是帮我一把，让我上前来同殿下打个招呼。我定不能辜负宸妃的好意，毕竟若此刻不能好好见上一面，以后怕是不知何时才再见了。于是我缓步故作淡定走到殿下面前，仔细拿捏着行礼，“臣妾拜见太子殿下。”
他并未看我，只抬抬手道：“不必多礼。”
宸妃似是看出了殿下的漫不从心，继续说道：“轻芸和千毓年龄差不多大，家世也不错，若是能从小一起长大，定也有不错的交情。”
语罢，她轻轻地朝太子妃挑了挑眉，太子妃会意接话，“阮妹妹性格好，常来陪臣妾解闷打趣，臣妾也很喜欢她。”
“臣妾谢太子妃夸奖。”我知晓宸妃娘娘定是同太子妃商量好了，想要太子殿下升一升我的位分。毕竟这满宫传言飞舞，说我是为了凑数才被纳进宫里，惹得许多宫人瞧不起我。这二位许是觉得对不住我年迈的祖父，所以想方设法要太子升我位分来堵住悠悠众口。
太子也心领神会，对我礼貌的笑笑，回宸妃道：“父皇和母妃用心替儿臣择得四位佳人，儿臣感激不尽。”
宸妃眉开眼笑，“重要的还是你喜欢，早日诞下皇孙，也让你父皇高兴。”
目的达到了，我心满意足的回道坐席。对面的良娣指了指舞姬，对我比了三根手指提醒我下一场便是第三支舞，按约定我们要一起溜出去。我点了点头，又饮下一杯果酒壮胆。
不曾想太子妃无意间配合了我们，及时唤宫人燃放烟花，吸走了宸妃和太子的所有目光。我们三人就这样悄然离席，竟没被注意。余嬷嬷企图制止我，非要我保证一刻钟之后便回来才放我前去。
今夜宫人们几乎全在宴厅，我同良媛良娣无需躲藏径直走到了孔嬷嬷殿外，从草丛中翻出一早藏好的梯子，跌跌撞撞爬上了房顶。宫里的鞋底又高又硬，我们仨费了些力气才走到屋顶正中央。悄咪咪的蹲下后，良娣从袖口拿出炮仗和火烛，我们尝试着点燃了一个，啪得一声响险些三人都摔下房顶。
“这可不成啊，不能孔嬷嬷还没伤着，就把我们给伤了。”良媛担忧。
良娣有些生气，坐下来掰扯砖瓦，“比起这个，我更烦恼的是屋顶砖瓦密集，即便在上面放炮仗也伤不到屋里分毫，反倒是我们仨白费力气了。”
都到这一步了，我索性也同良娣一起掰扯起来，“要不我们试试能不能把瓦片翻开，从洞里把炮仗扔下去。”这般应该耽误不了一刻钟吧。
于是我们三人仔细敲打着砖瓦，想寻觅到一块松动的瓦片扒开来。许是心里有鬼，无法凝神，我一不小心把好不容易翻开的瓦片掉下了房顶，我们三人齐刷刷捂住耳朵，生怕瓦片碎低震痛了耳朵。可过了良久也未听得碎瓦声，良娣鼓起勇气朝外挪了挪，探出身子查看，却惊叫一声，唤了声：“齐哥哥？”
齐哥哥？那不就是，太子殿下？
我和良媛惊讶，又怕是良娣恶作剧，拉着手也探出身子瞧，果真映着月光，清楚的看到了太子殿下，同他接住的碎瓦。他抬头望着我们，眼睛里满是质疑，我们三人只好作罢，又笨拙艰难的从屋顶爬下来。
“齐哥哥，你怎么出来了？现在不是正赏烟花呢？”我还在想要不要行礼的时候，良娣已经开始搭话了。于是我向后躲了躲，心想毕竟你们仨是旧相识好朋友，纵然犯了错，看在两个姐姐的面子上也不至于严惩我吧。
太子并未回答，只问道：“你先解释一下为什么在房顶上？”
良娣不假思索道：“还不是那孔嬷嬷平日里欺负我们三个，我们便弄了些炮仗想把她屋子给炸了。”
我扯了扯良媛的袖子，小声问了句：“姐姐这般回答会不会太直白了些。”
好在太子并不在意，只把手里瓦片扔到一旁，责怪道，“幼稚！万一摔下来成了残废你们三人便住在一起相互照应吧。”
能与良媛良娣相提并论，我还是有些开心的。于是便大胆了些，跟在良媛身后走上前赔不是。良媛的声音还是那样温婉动人，“齐哥哥便饶了我们这一次罢，我们今后定能想出些成熟的法子。”
太子抬起扇子佯装要敲良媛的脑袋，“东宫不比原来的王府，孔嬷嬷又是母妃身边的人，你们还是仔细些，知道吗。”
良媛良娣左右一边一个，一声声齐哥哥哄着太子，他终是忍俊不禁，还答应说会找机会教训一下孔嬷嬷。
我低头站在一旁，终究还是无法相提并论啊。
打闹了一会，太子说要赶紧回宴会，毕竟现在仅有太子妃陪着宸妃娘娘，这实在不像话。
他们三人在前面走着，我尽量安静的跟在后面，生怕打扰到这岁月静好的画面。途中，他转身看了我一眼，确认我也跟紧后便继续阔步前行。一时间，我心里的微妙感着实难以言喻，我不知在他心里的位置，一如我不知在这条回殿的路上应该站在什么位置。
回殿后，余嬷嬷责怪我，说我这次宴会可是犯了所有忌讳，我也没心思狡辩，只听她喋喋不休的告诉我宫规森严，万事皆要小心。没一会儿，宸妃便说乏了，要回宫歇息，宴会也就此结束，我拒绝了良娣再叙一宿的邀约，只想着回笼烟阁好好睡一觉。
我早猜到今日一天行程甚满，定会身心俱疲，便一早吩咐了清月烧些热水好好泡一泡澡。回到殿里时这姑娘正在向浴桶里添热水，整个侧殿都被暖暖的水雾包裹起来。我很喜欢这种轻松感，便扎在水里许久不愿意出来。
清月添到第二桶热水时，余嬷嬷匆忙跑进来，“奉仪主子您怎么洗了这么久，太子等了有一会儿了。”
“太子？”我刚刚软下去的精神又被唤醒，“太子怎么会来笼烟阁？”
余嬷嬷扶我出来，替我更衣梳头，解释道：“今日宸妃娘娘和太子妃殿下夸赞了主子好一会，约莫是想让殿下晋主子的位分。太子殿下此刻前来，是想要主子侍寝，才有由头晋位分啊。”
我恍然大悟，却无奈头发被我拆解的干净，余嬷嬷和清月纵是两双手也忙不过来，只能简单簪了簪便前去觐见太子。
太子端坐在主殿中，手捧诗集聚精会神的读着，脸上没有丝毫不快，见我进殿后便放下诗集，抬头看着我。
宫人们很有眼力，匆匆退下，阖上房门。偌大的房间只剩我们二人，我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只颤抖着行礼，一不小心弄掉了发簪，头发便散了下来。
“臣妾不知殿下前来，故而…故而有些衣衫不整，还望殿下见谅。”
太子抬手示意我坐在他身旁，我蹑手蹑脚的上前坐下，满心紧张不安。
“你进宫不久，身边的人便对你满是称赞，可见阮大人教导有方。”他的声音听起来温文儒雅，从容自若。
我低头，回想起屋顶的一切，实在是心虚不敢与他对视，只小声回道：“祖父家教森严，臣妾也只是学得皮毛。”
太子殿下不再婉言，直言问我：“你可知我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见他坦然，我也便直率道：“略知一二。”
“我素来行事谨慎，未给你高位只因不熟识你的品性，并非刻意贬低你。母妃说你知书达理，要我晋你的位分，我也觉得理所应当，不知你有何想法？”
我心慌，不知太子此时问我是何用意，只随着心里的想法回道：“臣妾是太子殿下的妃嫔，若殿下满意臣妾，有意晋臣妾的位分，臣妾定当感激不尽。若日后殿下觉得臣妾德不配位，要降臣妾的位分，臣妾也心服口服。”
“好。”他似是很满意我的回答，“你的性格果真不错，不争不抢，懂得进退有度。”
我稍有心痛，你可知我并非不争不抢，不过是我知道从你这里我抢不走任何东西罢了。
“今日大家都累了，早点歇息吧。”他径直走向内殿，我忐忑的跟了过去，努力回想着余嬷嬷的教导，伺候他更衣歇息。许是手抖的厉害，他轻轻握住了我的手，问道：“你是怕我还是怕冷？”
“臣妾应该是怕冷吧…”
他轻轻握住我的肩膀，把我拉入怀中，又塞了塞被角，“这样好些了吗？”
我点头，不敢有大动作，过了好久才敢抬头端详。他的脸庞若雕刻般棱角分明，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下方藏着锐利细长的黑眸，轻抿的嘴唇和过快的心跳似是透露着他的慌张。
他发现了我的偷窥，替我拢了拢长发，轻柔小心的吻了上来，我便随着他的节奏，缓缓陷入了一江春水中。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