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跹飞》卡瑞洛

19、第 19 章

　　他细细地看眼前滚在地上瞪着他的半颗脑袋，许久，欲伸出触探的臂不知为何缩了回。
　　静下来，静下来，不过是死亡而已。
　　沁凉的山风袭来，微微带动淡淡的血腥味，断垣残壁间，一抹蜷伏的躯体隐隐蠕动。
　　他走近，看到女娃粉红的身影。
　　粉的颊、粉的唇、粉粉的缎带、粉粉的衣，精致稚小的女娃探掌数抓，掘起地上大把红土。
　　“你在做什么？”他问。
　　一抓又一抓，一把接一把，女娃速度很快，快得连成年男子也比不上，她想要掩饰什么，到最后竟手足并用，尘土飞溅起来。
　　“挖坟。”
　　怪异的姿势，佐以女娃低粗喑哑的嗓音，教人觉得不舒畅至极。
　　“为何掘坟？”
　　“人死了，不是得埋起来吗？”
　　女娃掌中的壤土红得几近血艳，但粉红衣衫上竟未沾染半点艳鲜。反问的语调低沉讽刺，白得透明的脸蛋咧开诡异的笑，丑陋的兽颜隐入其中。
　　“孽畜。”眉间露怒。
　　沉心静气，他略挥衣袖，卷起地上飞沙走石向她袭去。忽觉袖下沉重不已，他低头一探，教卷起的碎肉尸块逼退一步。
　　拼不全完整人体的肉块，甚至称不上横尸满地的惨景。
　　“遵穹苍之诣，擒拿妖兽饕餮。镇压其躯身，委赎其罪孽。”他淡淡喃念，每念一句，手中丝线便清晰一分。
　　“罪孽？你在说谁？”饕餮躲也不躲，待在原地好笑地看他。
　　“滥杀无辜，是为罪；修离正道，是为孽；吾等不才，是为替天行道。”丝线脱手而出，紧跟数道白影流窜如星，直逼女娃身处。
　　“罪孽？罪孽？犯下罪孽的，是你？或是我？”捞起脚边半颗人头，饕餮贴近轻抚，默默擦血的神情有些妖异。“我毁的，是百年前盖在这片土地上的庄，并非百年后建于这片土地的村。你忘了吗？你忘了吗？你忘了我不过是只兽？野兽杀人从不使剑器！”
　　她遂不及防地朝他扔过头颅，身形猛地一沉，电闪雷掣间贴近他身边不过数尺。
　　“你看他你看他，你看他口上的软剑切痕。好精细，好入微，训养出如此优秀的残暴弑者，为了不让你手再次沾染血腥，想必花了不少心思了？好个吾等不才，好个替天行……”
　　她的话声嘎然终止，眯起眸，她低首看向腰间直插没入的人形纸片，有血渗出，染了白纸粉似地红，与身上衣衫同一颜色。
　　她抬首，望进一双冰冷诡魅的眼。
　　他总是这样，可以面无表情的看人生死。
　　“悟贤，若遇你同根兄弟，你可愿唤醒他？”她瘫下，无法等到回应便褪下人身，恢复伤重兽身，奄奄一息。
　　不对。
　　环视四面，处处是焚烧过后的残骸，屋舍焦黑，断垣残壁。就像是费心布置的帷幕，刻意重叠的凄楚。没有多余存在的生命，整个世界安静得可怕。
　　以指挑起胸前垂落的一束散发，仍是黑色。
　　他了然。
　　“你想证明什么？”诡魅冰冷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唇边撇出温和娴雅的笑。“你这么做，不觉太晚了些？”
　　足下蠢蠢欲动，垂衫轻轻被揪，攀抓的是枯腐烂肉的手骨。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滚开，你们找错人了。”
　　他应该还要做件什么事？他最初的罪孽是由何而起？
　　一跨步履，轻易甩下不甘怨魂，朝深处迈进。他记得，那儿还有人一息尚存，未沦鬼道。不难的，就快找到了，就快找到了，只是，还记得是怎么做的？
　　他应该……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