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冲动购物买回一只兽人》麦生生

1、第一章

　　你攒了半年的工资，省吃俭用，存下了一笔钱。

　　你想要买一只狗。在此之前你查了很多资料，关于认养手续、身体检查和疫苗注射，林林总总列了几张纸，现在你终于存够了钱，可以买下宠物店那只你喜欢很久的狗狗。

　　它已经半岁大了，你恳求了老板很久，并将两个月的工资提前支付给他，才说服了老板为你留下那只狗。

　　今天是个晴朗的天气，恰逢你休假，你将自己打扮一通，准备前往宠物店将你的狗狗接回来。

　　宠物店所处的街区，有着其他店铺，卖着花草鱼虫，以及现在极其受欢迎的兽人。

　　他们拥有与人类相似的身体，但是兽的血统清晰的表现在他们的体态特征上，比如蛇类的竖瞳和低温，鸟类的彩羽和翅膀，还有那些毛绒绒生物的耳朵和尾巴。

　　他们会说话会表达，有着和人类不相上下的智商，但是却被作为宠物来买卖。

　　你站在人群中，看着焦点中心的那只兽人。

　　他有一双毛茸茸的耳朵，还有深色的尾巴，但此时都被暗红的液体黏在一起。他的双手被捆绑在一起，裸着身体，肌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而他的所属者，兽人店老板，正挥着鞭子打在他的身体上，试图让他听话顺从自己的口令。

　　从旁人的三言两语中，你得知这是一只从战场归来的兽人，不服从老板的管教，已经被鞭挞了很多天。每日这个时候，老板都会大声训斥侮辱他，用鞭子抽他，借此来吸引些人气，给自己的店铺招些热闹。

　　兽人店老板在榨干他的最后一点用处。他不断地用鞭尾去戳弄兽人崩开的伤口，鲜血从厚厚的血痂中挤出，在他身下汇成了一小摊。他无力反抗，紧闭着双眼，只有在被逼得狠了口中才发出微弱的“嗬嗬”声，证明他还在清醒着。

　　人们兴致勃勃地观看这场免费的演出，只有少许的人觉得血腥难忍而离开，其他的都在起哄吆喝，给老板想更好的点子去折磨那只兽人。

　　“老板，捅他！捅他后面！”

　　“用盐水浇他！”

　　“这畜生是不是死了，怎么没反应？”

　　站在前排的几个人大声吆喝，甚至有一个人捡起了木棍去翻动兽人的身体，去戳他的脸，逼他把眼睛睁开。

　　你被身边想要上前的人推攘着，挤到了前方，这让你更清楚的看到了兽人的模样。他的头发被血黏在了额头上，嘴巴绷得紧紧的，脖颈爆出青筋，显眼的动脉血管一跳一跳。

　　老板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停下了抽打，这只兽人给他带来的人气已经足够，人群的注意力总是转移的很快，过不了多久就会厌倦这种形式，他在考虑换一只新的兽人摆在门前。

　　所以你看到他抽出了一把长刀，明晃晃的刀刃看起来锋利无比，这让包围的人群退后了一步，紧接着爆发出更大声的欢呼。

　　在长刀架在兽人脖颈前，你听到自己的声音止住了老板的动作。

　　你要买下这只兽人。

　　你知道，这是冲动购物。一只受伤的兽人，没有任何价值，你甚至还要自掏腰包为他付医药费，但你还是这么说了：

　　“我要买下他。”

　　人们因为你的扫兴，失望的唏嘘一声散开了，一部分走进店中去寻找有意思的兽人，另一些人融入了街中的人流，结束了免费的节目。

　　听到你这么说，老板诧异的抬起头，紧接着下一刻换了一副热情的面孔，为你介绍这只兽人。

　　“美丽的小姐真是好眼光，这只兽人乃是我店中精品，从战场下来，身材体质都极好，”说到这里，他狠狠踢了一下兽人的脊背，想要他展现一点活力，“兽人血统很纯正，虽然脾气差了点，但是多调教调教就好了。兽人嘛，都是如此。”

　　你看着倒在地上的兽人，眼神中是明显的不相信。

　　兽人老板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算盘，正拨得“哒哒”响，“小姐，别看他现在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过不了两天就能活蹦乱跳。他这种类型，耐揍，您领回去要是不听话，就狠狠打他，多打几次就乖了。”

　　“我给您打八折，再送您两副鞭子。您打算怎么支付，现钱还是网络？”

　　这只兽人花了你三个月的工资。

　　你剩下的钱已经买不起那只狗狗了。

　　你看着手中的支付凭证，那边老板正热切地给那只兽人扣上项圈戴上口笼，把捆绑手腕的麻绳栓的更紧，紧接着把绳索的另一端递给了你。

　　兽人还是躺在地上，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老板给他泼了几盆水，勉强冲洗了一下身上的血水，给他穿上了勉强蔽体的破旧衣服——“小姐，给您再送一套衣服！”，紧接着趁你不注意，向兽人口中喂了一支药剂。

　　“那是什么？”你问，很明显对老板的行为不满。这只兽人现在已经是你的所属物了。

　　“只是一点兴奋剂，一会儿您坐着车，让他跟在您后面跑就好，省的弄脏了您的东西。”老板搓搓手，熟练的动作显然不是第一次做。

　　你生气了，但是没表现出来。离开这个街区你就不用再见到这个讨厌的人，所以你暂时忍了下来，握紧了手中的绳索。

　　你拉了拉绳子，另一端的兽人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那些未干的水与血混在一起，滴滴答答向下落，洇湿了麻布衣料。他睁开了眼睛看向你，是很好看的琥珀色，在日光的照射下瞳孔缩的很小，让你有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

　　你开始为自己的冲动购物后悔了。

　　即使你有些怕他，但是也不忍心让他跟在车后跑回去。你从车后备箱找到了些塑料布，把它们铺在后座脚垫的地方，让他躺在上面。

　　你没有去那家盼了很久的宠物店，你已经买不起那只狗了，养一只兽人外加一只狗，你的工资根本承担不起。所以你再次致电了宠物店老板，这是第一次你没有要求看那只狗狗的视频或者问它的近况。

　　“不好意思，我不想买那只狗了。”

　　“不不不我并没有耍您，我是真心喜欢它，只是我现在没法买它了。”

　　“对不起对不起，麻烦了您那么久，之前那些钱您不必退了，就当是给您的损失行不行？”

　　“我下次绝不会这样了，您——”

　　电话被挂了。你坐在驾驶位叹了一口气，看着通讯仪的屏幕上那只狗的照片，挑了另一张图片将它换下。

　　狗没了，半年工资也没了，你现在有只伤痕累累的兽人躺在后座。

　　你再次叹了口气。

　　你不相信兽人老板那些话，带着兽人去了医院检查。

　　肋骨断了三根，腿部有旧伤，长时间没有医治，很难痊愈。一开始你以为那只是他受伤太重了。所以这也就意味着，你被兽人老板坑骗了，你买回了一只有腿疾的兽人，今后他都将一瘸一拐的走路。

　　医生见到这只兽人的惨状，并未多问，迅速用酒精棉将兽人的伤口一一擦拭，他的动作粗暴而直接，用镊子掀起兽人的皮肉再将棉球按在上面。那绝对很痛，你知道，曾经你用酒精为手指的划痕消毒，那种尖锐的疼痛让你瞬间就流出了生理眼泪。但是兽人只是一动不动的坐着，最多眉头皱了几下，余下就像一块木头毫无反应。

　　你在一旁看得眼皮直跳，将手小心的放在兽人沾满污垢的耳朵，见他没有反抗，便抚摸了两下算是安慰。

　　只看耳朵和尾巴，四舍五入这也是一只狗了。你告诉自己。至少他也是只犬系兽人。

　　拿着费用单结账的时候，你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兽人的名字。于是你返回病房，医生正在为他接骨。

　　“你有名字吗？”你问他，你才得知之后还要带他去办理认养手续，所以他需要有一个名字。

　　“……艾伯特。”兽人沉默了许久才道，这是你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样。

　　你点点头，重复了一遍：“艾伯特。”

　　带他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部黑了下来。

　　早晨你出的门，在外面奔波了一天才回来，没有日思夜想的狗狗，只有一个瘸着腿跟在你身后慢吞吞上楼梯的兽人艾伯特。

　　你将东西放在客厅的桌子上，转身把艾伯特打量了一翻，又看了一眼自己布艺沙发，最后让他坐在了小凳子上。那是你外甥遗忘在你家的凳子，高大的兽人坐在上面，腿不自然的弯曲着，显得特别滑稽。

　　但你无暇顾及这些，你一整天没有吃饭了，此时饥肠辘辘，从冰箱里拿出一些速食进了厨房，临走前叮嘱了艾伯特：“你现在不可以到处走，乖乖坐在凳子上，实在不行坐在地板上也可以。”你不知道艾伯特会不会听话，但还是交代了一声。

　　你已经把绳索解开了，但是项圈和口笼还留着，防止他暴动时伤害到你。只要一感应到兽人情绪激烈，项圈就会释放电流电晕他。

　　把食物煮熟分了两个盘子，你用小盘子，给了艾伯特大盘子。你与他就坐在客厅的地板上，解决了晚饭。

　　买下艾伯特，支付了治疗费用，你卡中的余额已经不多了，好在下周就会发工资，如果再购置些兽人用品，勉强还算足够。

　　你其实无法完全将艾伯特看作宠物，他——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那么像人类，他像，现在像一个麻木的人类，抱着腿坐在地板上，大有你不说话他就一直坐下去的打算。

　　你不知道该同他说些什么。你一开始就不应该买下他，兽人老板对他这般虐待，他的心中定是十分仇恨人类。你只是个住在小公寓的小白领，朝九晚五，拿着固定工资，只想平平稳稳的过日子，就连买下一只狗也是你考虑了很久的决定。而现在，这一切都被打乱了。可是你不能将这只兽人再次丢弃，就算是别的什么活物，也不应该这样被对待。

　　所以，你换上家居服，把艾伯特拉进了卫生间，想给他清洗一番。

　　他的伤口在医院处理过了，可那些污渍仍然留在他身上，破旧衣服已经快看不出之前的颜色。

　　你试图跟他打商量，“我现在想要给你洗澡，不会伤到你的，你、你不可以反抗。”

　　艾伯特沉默点头，顺从地脱下衣服坐在浴缸中。

　　你没在浴缸中放水，他的伤口不能见水，所以你端来一盆热水，取来一块新毛巾给他擦拭。你把他的口笼摘了下来，先撩起了他的刘海，给他擦拭脸部。

　　他的脸上有很重的血垢，离近了便能闻到那干透了的血腥味。你耐心的一遍遍擦洗，这就跟你之前做过的功课中讲到，如何给一只浑身沾满泥巴的大型犬洗澡。

　　艾伯特长得很符合你的审美，如果忽略他是个兽人，你也许会找一个他这般模样的男朋友。你的上一个男朋友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你都快记不起他的脸了。

　　你努力把艾伯特当作一只狗，才心平气和的给他洗完了澡，重新戴上了口笼。

　　你给他找来了前男友留在家中的旧衣服，闻起来是衣柜中熏香的味道，被你从柜子最下面抽了出来。你把裤子的后腰部分剪出来一个洞，留了放尾巴的地方。

　　紧接着你给他在沙发上铺了床。你的小公寓只有一间卧室，他只能住在客厅。此时你有些庆幸还未购买狗窝，不然你真的会抱着不能浪费的心理让艾伯特去睡在狗窝。只要一想那个画面，你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艾伯特歪头看了你一眼，什么也没说。

　　一切收拾就绪，你坐在凳子上，跟沙发上的艾伯特干瞪眼。他的耳朵在洗过澡吹干之后重新变得毛茸茸，现在正向后倾，时不时的抖动一下，看起来十分诱人。

　　你很想摸，所以你就这么做了。你伸出手，在触碰到耳朵的前一刻，被躲开了。

　　他防备的看着你，那对耳朵向后拉紧，身体后撤，却陷进了沙发中。你知道这是防备的姿势，但是看起来就像是他主动躺进了沙发中。他之前的乖顺不见了踪影，现在像支被拉紧的弦，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瞳孔缩的很小。

　　“伊迪丝。”被直白的拒绝了抚摸，你有些尴尬，只能找些话说，向他介绍自己，“我只是想摸摸你的耳朵，没有别的意思。”

　　但是他仍然抗拒，直到颈圈闪了一下光，发出微弱的震动声，你看着他的身体突然僵硬下来，整个人抽搐了一下，陷入昏迷。

　　“……”

　　你费劲的把他从沙发上滑下来的身体推回，扯开被子盖在他身上。

　　与大型犬接触的第一天，失败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