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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突遇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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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陈居安一道,她就不想爬山了。
“王爷,咱们去那边小溪旁歇歇吧。”
陈居安没有反对,两人径直走去了溪边。
赵辛夷挑了方还算平整的大石坐下,先才出了些汗,身旁的矮树枝繁叶茂,叶片巴掌大,她就势摘了两片,当扇子扇风。鬓角掉落一缕发丝,她顺手挽到耳后。
陈居安坐在不远处,手撑着头,向她睨来。就见女子一边拿树叶扇风,一边用手帕揩着额头。周身有错落矮树,脚边是潺潺小溪,远处耸着重山,天边飘着白云,这番意境,倒叫人赏心悦目。
客观讲,他的这个王妃,还是有几分姿色。
可惜了,太子的人。
赵辛夷对他此刻所想浑然不觉,无意瞥来,对上他视线,倒是一惊。原想被她发现他在看她,会收敛些目光,毕竟那眼神太过直白。可是,他非但没挪开眼,反而还冲她笑了一下。
这笑,要命。
她手上的叶片顿了顿,然后继续扇,将目光挪去看汩汩流淌的溪水。
他在审视自己?
行吧,嫁都嫁了,不过看两眼罢了,就是做更亲密之事,也不足为奇。
或许是秋阳太过艳艳,纵使有风来,也不觉半点凉意,反倒更热了。
两人溪边纳着凉,而近前林中,逐渐有黑衣人靠近……
一把明晃晃的剑,悄无声息向陈居安背后刺来。
“啊——”
空山寂静里,突一声惨叫。
赵辛夷一惊,下意识抬头看去,竟是个黑衣人,胸插半把断剑,僵在陈居安身后,进而猛然倒地。他手里还拿着一柄剑,断的。
陈居安甚至没回一下头,只不过抬了两根手指。
天呐,他身后还有七八个黑衣。
赵辛夷呼吸一窒,就见那群黑衣见同伴倒地,愣了一下,随即更发狠地一拥而上。
刀光剑影顿时将陈居安包裹其中,一阵乒里乓啷。
赵辛夷忙丢了树叶,跳下大石,躲到大石后面。
陈居安没有兵器,又对阵那么多人,她有些紧张——怕突然有个黑衣得空,跳过来突袭自己。
可半晌过去,没人注意到她。
不对,她明明看见有个黑衣朝她看了一眼的。
或许,他们的目标只是陈居安。
一时间热血飞溅,接二连三有黑衣倒下,清澈溪水浑入污血,一路流淌。
艳阳里,血腥味浓郁得叫人作呕。
她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多尸体,吓人。
没过多久,黑衣人就只剩两个还站着了。赵辛夷暗自安心,眼看陈居安要打赢。可忽然,他身体一滞,一只手下意识摸了一下头。
两个黑衣面面相觑,攻势更猛。此刻起,陈居安似乎有些力不从心,身形也没之前稳,摇摇晃晃,站在那里免力应付,全然不似先才那般杀伐果决。
“刺啦——”
长剑划破手臂,顿时蓝袍染血,触目惊心。
陈居安受伤了!
赵辛夷越发紧张,他怎么回事?看着像什么旧疾突发。
幸亏,纵使他手速减慢,那两个黑衣最终还是被他一手一个去剑反杀,刺心而死。
当所有黑衣都倒下了,陈居安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双手抱头,似极为痛苦之状。
她从大石后站起来跑过去,蹲到他身边,才发现他竟浑身发抖,嘴唇发乌。
“你怎么了?”
一看他手臂处,已红了好大一片。
“呀,你受伤了?”
“怎么办?”她真是头一次见此番场景,慌了神,“我去叫人!”
正打算起身,手却被人擒住。
力道很大,简直要把她腕骨捏碎。
“不许走。”
几乎是咬着牙,陈居安说。
“怎么了?”她忍着腕痛道,“我去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人,你受伤了,万一还有刺客怎么办?”
“没了。”他笃定道。他耳风一向好,林中已没了任何动静。
“可……可我要怎么帮你?”她有些六神无主,还有些痛,手腕下意识挣扎,可他就是不放。
“要不我帮你包扎伤口,你还在流血,好多啊!”
他仍旧埋着头,没放开她,也没同意她的话。
良久,他突然抬眼。
赵辛夷被唬了一下。这眼神,罩着一层血雾,冷到不行,仿佛他杀那些刺客时一般。
“我头疾复发,现在很虚弱,根本没力气反抗。”他说。
是的,她看出来了,她知道,所以,要怎么做?不让找人,不让包扎伤口,到底要干嘛?
“要是有人再要杀我,我必死无疑。”
“我还是去找人来救你吧?”她被捏到麻木的手腕挣扎了一下,还是挣不开。
“你身上有刀吗?”他又说,声音听上去真的很虚弱。
“没有啊,你要刀干嘛?地上那么多被你折断的剑片行不行,我给你捡过来。”
“行,去捡吧。”他总算松开了她。
她手腕得了自由,动了动,幸好骨头没碎。
就近就有一片断剑,指头般长,她小心翼翼捡起来,生怕割到自己。
“给。”她递到他面门前。
他看了一眼断剑,又看向她,眼神阴晴不明。
“我告诉你了,我现在很虚弱。”
她眨眨眼。
“不会反抗。”
她又眨眨眼。
“若是你对我做什么,我只能等着。”
她再眨眨眼。
“所以你要我对你做什么?”她说。
这下,轮到他眨了一下眼,然后笑了。
她看着他苍白的笑容,十分茫然。心想,他的病大约是会让人神志不清的。
算了,将就一下伤员病号。
她也不问他了,将手里的剑片一扔,掏出自己的手帕,按着流血的手臂,缠了一圈,然后打上结。
“你看我是扶你一起去找人,还是我单独去找人,你在这里等我?”
他眸色转明,笑了一下:“都行。”头一歪,晕倒在地。
赵辛夷又给吓一大跳:“王爷?王爷?”
躺在地上的男子一动不动,没有半分醒来之意。
……
回到华阳王府,一众人聚集到榻前,望着榻上双目紧闭的男子,心急如焚。
石斛帮男子把了一阵脉后,道:“王爷无碍,只是久疾发了。”
老太妃被丫鬟搀扶着,提着佛珠的手抖得厉害:“何时能醒啊?这久疾怎又发了?不是配了药了,让常年吃,吃了药怎会发作?”
石斛沉默。
老太妃沉着脸问向陈立:“你说。”
陈立犹豫片刻,道:“启禀老太妃,王爷他……他已有半年不曾服那药了,每每发作,都硬抗着,从前也没晕过,这次兴许一人对众刺客,内力运得太久,引得旧疾发作。”
“什么?半年未吃药?”老太妃脚下踉跄,身子抖得更厉害,“他这半年都是怎么抗过来的?你们日日随他在军中,他是个倔脾气,你们也不知劝他。”
正说着,床上人突开口:“祖母勿怪他们,是我自己不吃的。”
屋子里见人醒了,欣喜不已。
老太妃忙到床边坐下,“孙儿醒了?可有哪里不适?”见他面色仍旧苍白,“要不还是吃一丸药吧。”
陈居安免力坐起:“祖母,那药我日后就不吃了。”
老太妃知道他倔起来,十头驴都拉不回,只道,“好好好,你说了算,醒来就好。”眼中闪出泪光,“今日遇刺之事,已禀到圣上那里,圣上派了大理寺去查,不日就有消息,定能抓住害你的贼子。”
陈居安点点头:“祖母莫要伤心,我不是好好的吗?”
老太妃忙拿手帕拭泪:“一个个的,都只看得到你风光,哪个会晓得你的苦啊。”
陈居安寻望一圈屋中,二婶姨母一众人都在,却少了个谁。
“怎都在?你们去吧,我无碍。”
众人才说了保重,纷纷退出房间。
“祖母,你也去吧。”
老太妃也不多留,想他才醒,还要休息,就任由丫头搀出门去。
屋子里只剩陈立和石斛,这二人见大家都离开,也打算走,就听陈居安道:“王妃呢?”
陈立道:“王妃大约太累了,又受了惊吓,一回来就去房中休息去了。”
陈居安又问:“我是怎么下山的?”
“王妃说不想丢你在死人堆儿里,怕再出乱子,硬生生把你抗着走了许久的山路,才遇到人。手下当时都惊了,王妃看起来那样柔弱,后一想,兴许王妃会功夫。”细作嘛,有功夫再正常不过。
却见陈居安摇摇头:“她不会。”
陈立诧异,石斛倒是淡定。他之前为赵辛夷看过病,把过脉,知她半点内力都无。
“行了,我已无碍,你们去吧。”
陈立与石斛退下后,他起身,捡了件青山蓝披风搭上,走到窗边。窗外一轮弦月低垂,华灯初上。
竟是夜里了。
抬臂一看,伤处早被重新包扎,那根粉红手帕早已不见。
同一轮月色下,听兰院里头,赵辛夷正吃着饭。
一边拿筷子夹菜,一边听剪月说话。
“奴婢先才问了个婆子,那婆子说,数年前,王爷在西垂与和合部作战时,曾遇袭,被一支剑射到头部,差点丧命,后来,取了箭头,命是救回来了,从此却有了头疾。”
原来如此。
赵辛夷吃一口圆子汤:“剪月,头痛起来会叫人浑身发抖吗?”
“会的吧,想来王爷之痛太过深切。”
赵辛夷再吃了些东西,就叫撤了。她确然没什么精神,毕竟两辈子加起来,还是头一次看见死人。坐了会儿,就命人端来水,胡乱洗漱一番,躺上了床。
剪月为她掖好被角,也出了去,屋里只余她一人。她盯着帐顶发了阵呆,闭上眼。
不对。
现在回忆起来,陈居安的表现,不像单纯的头痛。他发抖,呼吸急,嘴唇乌青。
想着想着,渐入梦境——
她终于又做看书梦了。这一次的内容竟是,陈居安头疾再犯,老太妃给了她一个药瓶,让她去劝药,谁料,药没劝成,陈居安反举剑抵住她脖颈,剑峰划破皮肉,渗出鲜血,仿佛下一刻,她就身首异处。
她猛然惊醒,浑身湿软,冷汗涔涔,好半天才平复。
她伸手在脖子上摸了摸,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