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正亦邪》闲字黎书

16、第 16 章

　　“穆掌门谬赞了。”戚榆淡淡一笑，对于这些客套性赞扬丝毫不在意。
　　在这些客套下，平平无奇之人都可变为天才，可信度可不高。
　　至少在戚榆眼里，被这些客套赞扬一天，也未必比得上戚梓岄的一句尚可。
　　只可惜，就目前为止，戚梓岄还没有这么对他说过。
　　心下叹惋间，他未曾见到戚梓岄眼中闪过的一丝哑然。
　　戚梓岄方才见着戚榆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惊讶的。
　　毕竟在他眼里，自己的小徒弟可就是一个在深山里面长大的孩子，哪里会那么多礼数？
　　可是刚才的表现，却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个小弟子这么能说会道的吗？
　　愣愣地，戚梓岄竟生出一种莞尔的情绪来。
　　对于这种情绪，他自己都是愣住了。
　　这种情绪太过久违，竟忘记上次出现是何时了。
　　可为何看着此时的戚榆，他会生出这种情绪？
　　难不成是他这种在外圆滑世故，温和有礼，对内却嬉笑喧嚣，没个正形的模样像透了某个人吗？
　　“……”
　　戚梓岄平生第一次生出了一种无奈的情绪。
　　他也曾经听说过因为斯人已逝，便寄情于其他相似之人的传言，虽说面上不说，心中却是嗤之以鼻的。
　　纵是容貌相似，可面前之人性情却与那人天差地别，又该如何寄情？
　　纵是性情相似，但面对这不同的面孔，怕也是反倒是触景伤情。
　　纵然容貌性格如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一般，那也终究不是那个曾经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不觉得隔应吗？
　　可他以前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认为一个人会与自己大师兄相似。
　　最可笑的是这个相似之人，还是自己的弟子。
　　就算是睹人思人也不是这个道理。
　　“师尊？”戚榆低声唤了一句，竟不知这人何时走了神。
　　戚梓岄缓缓回神，微微抬头，见所有人都在看自己，面无表情却理直气壮道：“方才想到一个错误的剑招，就不小心走神了。”
　　众人：“……”
　　“果然是师徒，倒是如出一辙。”时云榛笑笑，及时帮他们圆了场。
　　“是啊，”穆掌门笑了笑，眼中意味不明，“剑盟的人称这种境界为顿悟，你们师徒同时顿悟，倒也一个美谈。”
　　这话说得也是给他们了一个台阶，按照道理戚梓岄自然应当顺着杆子往下爬。
　　可是，奈何戚梓岄的脑子和正常人不怎么一样，自然是无法看见别人给自己铺好的道路。
　　好在旁边还有一个戚榆。
　　“穆掌门谬赞了，”戚榆干笑一声，“没有您说的这般厉害，剑盟的顿悟并非我们这些人可以理解的，莫要这么说我们了。”
　　他们虽然也是剑修，但是和剑盟并没有任何关系，没有必要和他们扯上什么关系。
　　搞得天下所有剑修都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似的。
　　戚梓岄看了戚榆一眼，眸子里面露出一抹不解来。
　　戚榆这话里面带着些嘲讽的意味，倒不像是他方才那般有礼。
　　难不成是方才的事情让他生气了？
　　可戚榆看上去也不是这般小气之人。
　　戚梓岄这个时候倒是没有猜错，戚榆与剑盟有些矛盾，
　　不，或者说是与千御殿殿主有些矛盾。
　　话说当年戚榆自己也是练剑的，被剑盟指指点点许久，令他烦躁已久。
　　若要说戚榆对道貌岸然有怎么样的理解，大概这剑盟便是他心里最好的诠释了。
　　如今要他们和剑盟扯上什么关系，戚榆自然是不乐意的。
　　戚梓岄自然不明白剑盟是在哪里得罪了戚榆，不过虽未弄明白，却也是记在了心里。
　　自己徒弟既然不喜剑盟，那便少来往些吧。
　　虽说本就没有什么来往的机会。
　　若是戚榆知晓了戚梓岄的心思，怕是要激动哭了。
　　只是可惜此时戚梓岄说不出话，就算没哑巴也不可能把这话说出口，于是便只能暂且把这作为一个不宣于口的秘密了。
　　穆掌门和戚梓岄也并非熟人，自然不用多说什么，虽然之前的交流中戚梓岄并未说话，只是点头罢了，但穆掌门也为察觉到异常，只当是他天生沉默，不喜言语罢了。
　　剑修多多少少都有些怪癖，他又何必在意？
　　更何况……
　　想到这里，穆掌门看了一眼戚梓岄放在身旁的两坛酒。
　　酒都带来了，不过时殿主都没说什么，看来关系匪浅，自己再指出他失礼的地方便有些“不识抬举”了。
　　装作不知便可。
　　待穆掌门离开之后，戚梓岄又是坐了下来，目光清冷地望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时云榛也不坐着他旁边扯些有的没的，客人都陆陆续续前来了，他这个当主人的自然要上前迎客。
　　他一走，戚梓岄周围便安静了下来。毕竟没有他主动搭话，戚榆也不可能说话。
　　一时间，周围沉寂下来。
　　可是却也没有觉得安静得过分，毕竟戚梓岄习惯甚至是享受这种安静，而戚榆正难得用心琢磨着一会儿的比试。
　　他其实也没有想到戚梓岄的名气既然这么大，看来自己要更努力些了。
　　要是名师教出了一个废物徒弟，便也算不得什么美谈。
　　指不定就是戚梓岄的污点，戚榆自然不允许别人在背后指点他家戚美人。
　　他家师尊，就应该是那种一剑荡千御的霸气与骄傲。在世人眼里就应该是完美而神秘的。
　　“戚前辈！”突然一道声音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戚榆从自己的世界被这人硬拉出去，心里面多多少少有些不耐，微微蹙眉，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哦，还是一个熟人。
　　“卢道友，”戚榆面无表情道，“有何事吗？”
　　“戚前辈，请你收我为徒。”卢诚不理戚榆，直接在戚梓岄面前跪下了。
　　戚榆：“？”
　　这年头连师尊也要抢了吗？
　　他自然是不乐意让戚梓岄收卢诚为徒的。
　　戚美人是他一个人的，哪里能让别人抢了去？
　　不过话说回来，戚梓岄也不可能收这人为徒，所以戚榆不爽的心便化为了戏谑。
　　剑盟子弟要拜散修为师，多么讽刺呢。
　　他便在这里看戏吧。
　　戚梓岄也是一愣，他自然没有想到方才在踏云楼见到的这人竟然是想要做他弟子。
　　只是出乎意料归出乎意料，只是戚梓岄是不可能收徒的。
　　一个戚榆本就是计划之外，再来一个那还不麻烦死？
　　戚梓岄面无表情，清冷的眸光只是扫了他一眼，便摇了摇头。
　　拒绝之意十分明显。
　　但是，卢诚并非这么容易放弃的人。剑修的性格里面多多少少有点执拗的成分。
　　卢诚如此，戚梓岄如此，甚至戚榆也是如此。
　　被戚梓岄拒绝了，卢诚脸上露出一丝惊愕，但是想到自己还未曾自报家门，戚前辈并不知晓自己的天赋。
　　若是换作自己，想来也是不愿意收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做弟子的。
　　“戚前辈，晚辈是剑盟盟主之子卢诚，如今已达金丹中期，还请您收在下为弟子。”
　　听到这人的来历，本想在一旁看好戏的戚榆都愣住了。
　　这戏未免太大了一些。
　　若是普通的剑盟弟子也算不得什么，毕竟剑盟并非所有长老都是一等一的强悍，若是普通弟子天资不佳，是难以遇到一个好老师的。
　　可是面前这人却不一样，他可是剑盟盟主的儿子。
　　那资源怎么可能是一个散修可比的？
　　这人脑子莫不是坏了？
　　这般想着，戚榆更加疑惑了。
　　他并没有觉得戚梓岄比不上剑盟盟主的意思，在他眼里，十几个剑盟也未必有戚梓岄一根头发丝好，只不过在世人眼里的确如此。
　　若是剑盟的盟主知道自己儿子居然如此，怕是要气得脸色发黑。
　　戚梓岄听了卢诚的话，脸上也没有什么动静，仿佛此时跪在他面前求师的不是剑盟盟主之子，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他还是摇了摇头。
　　“为何？”卢诚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拒绝，一脸错愕地望着戚梓岄。
　　戚梓岄轻叹了口气，觉得这事情有些棘手。
　　他自然是知晓剑修性格执拗，可他此时不能开口，光是摇头是不可能消退此人的意图的。
　　戚梓岄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想法，打算抬脚离开。
　　此举虽然对剑盟有不敬之嫌，但却是唯一的法子了。
　　可，当戚梓岄刚刚站起之时，戚榆却是开口了。
　　“卢道友，不如我们先比试一番再说拜师之事吧？”
　　戚榆笑得有礼，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但是他心中却是气的牙痒痒。
　　当着他的面来抢人，还将剑盟盟主之子的身份爆出来，不是找打吗？
　　想当年，追杀自己追得最起劲的除了千御殿就是剑盟的盟主了，也不知道究竟存了什么心思，急着去除恶扬善。
　　“你……”卢诚顿了顿，有些迟疑，“太弱了，我下手没分寸。”
　　在卢诚眼里，戚榆不过筑基后期，和自己差得远了，和自己比试毫无胜算。
　　若只是打赢也没什么，但是若是把人打伤了，让师尊恼了，那才是大事。
　　卢诚虽然是一根筋，但是也知道戚榆在戚梓岄眼里定然不一般，否则也不可能因为被他们围住就做出用剑意威压小辈的事情。
　　“卢道友为何不试试，莫不是怕了在下？”听到卢诚的话，戚榆愈发不自在了，他今日定然要让这小子吃点苦头，“若是连我都打不过，便别想做师尊的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