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弦》鹿紫

9、皇贵妃

　　左右还有两三日便到生辰了，赵锦瑟盘算着去皇贵妃那里坐坐，看能不能献献殷勤，找点事。

　　没想到，皇贵妃的永和宫处还挺热闹，刚到宫门口就听到了里面的说笑声，脚步顿了顿，赵锦瑟换了个娇弱的模样便走了进去。

　　“文仪阁媛选侍到。”

　　赵锦瑟一进去就看到里面正坐着娴妃，柔婕妤，宸才人，文承容，还有一位令婕妤，一位与娴妃和之前被贬的芳美人同住永宁宫的正五品丽宝林。

　　“嫔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给娴妃娘娘请安，给各位姐姐请安。”

　　皇贵妃梳着高高的抛家髻，头插着一只华丽的六尾金凤钗，端坐在主位上，纵使还未封后也俨然有了一国之后的气势。

　　“媛选侍免礼。”

　　待入座后，娴妃打趣道：“许久不见媛妹妹了，妹妹风采更盛。”

　　赵锦瑟脸颊一红便羞涩的低下了头：“嫔妾不过蒲柳之姿罢了，哪儿比得上娴妃娘娘孕育皇子，福泽深厚。”

　　谁不知这宫里上下如今总共只有四位皇嗣，两个皇子，她就占了一个，是以赵锦瑟的奉承令她十分满意。

　　“哎，瞧媛妹妹这张嘴可真甜。”

　　“是呀，媛妹妹如此可人，怪不得能够让皇上如此喜爱。”此话一说出来现场就僵硬了一点，偏偏说话的人像是半点没有察觉一样，丽宝林拿着手中的锦帕按了按嘴角道。

　　“依妹妹看，这媛选侍不仅仅是嘴甜，鼻子也挺灵敏的，这不诸位姐姐们一到这，媛选侍就立刻也跟来了。”

　　宸才人不客气的说，昨日才在御花园被她气了一番，今日就又赶上来了，她到要看看今日当着这些高位妃嫔的面，她还敢不敢向昨日那般嚣张的口出狂言。

　　她这话的意思不外乎说媛选侍是狗了，上赶着巴结高位妃嫔。

　　在赵锦瑟看来，这话对了一半，她确实是来讨好皇贵妃的。

　　其他妃嫔乐得看见有人收拾媛选侍，也并未开口，令婕妤一脸又来了的模样，端起茶杯假装喝茶，皇贵妃没出声，因为宸才人这话实在意味不明，她也不能贸然去开解，且后宫妃嫔中这种言语之间的争斗也实在是家常便饭。

　　“怪不得嫔妾说呢，今日一出门便觉得香风阵阵，寻着香味来就到了皇贵妃娘娘这，才知道原来是诸位姐姐们在这，南窗北牖挂明光，罗帷绮箔脂粉香，原是这香气顺着春风便吹到了嫔妾的文仪阁。”

　　赵锦瑟顺着宸才人的话就将各位都吹捧了一阵，她看着宸才人：“怎么？宸姐姐没有闻到吗？”

　　若是说没有闻到，便是得罪了在座妃嫔，若是说闻到了，她方才刚意有所指了赵锦瑟是狗鼻子，这不是打她的脸嘛。宸才人尴尬：“当…当然闻到了。”

　　赵锦瑟扯起手中的罗帕掩唇轻笑，模样温柔，嘴里说出的话却气人得很：“那看来宸姐姐也是与我一样闻到了这香才来了啰。”

　　“噗。”一旁喝茶的令婕妤一个没忍住将茶喷了出来。

　　被令婕妤来这么一出，宸才人原本就尴尬的面色更绿了。

　　气氛逐渐冷了下来，众人保持着虚假的后宫姐妹情谊说了半天的话后，纷纷开始告退，赵锦瑟的位份最低，所以也是最后一个走的。

　　只剩赵锦瑟时，她朝着皇贵妃盈盈下拜：“其实嫔妾今日来向皇贵妃娘娘请安，也是为了来谢娘娘之前源源不断送过去的补品的。”

　　“原是为了这个，这是应该的，你在本宫举办的赏梅宴上出了事儿，说来也有本宫的一份责任在。”

　　“这和娘娘有什么关系呢，娘娘执掌凤印，管理六宫事物多年，哪里能得空为这种小事操心。嫔妾小小选侍，身份低微，能得娘娘照拂，已是感激不尽。”

　　“既如此，你的谢意本宫就收下了。”

　　“是。”

　　在永和宫给皇贵妃献完殷勤出来以后，赵锦瑟慢悠悠的走在回文仪阁的路上，说起来这个皇贵妃还真是赵锦瑟最看不透的人的。

　　她好像真的一心当自己贤德大方的贵妃，皇贵妃，乃至以后的皇后，不管是谁得到宠爱或者被皇帝厌弃与她都不相干。

　　就算那晚被册封皇贵妃时，表情神态也一如往常，被皇帝牵着手，神色中也是毫无任何波动，只一副淡淡的宠辱不惊的模样。

　　她看向皇帝李泽的眼神里，也只有对自己孩子的父亲，对夫君，对皇帝的敬重，而无丝毫女人对男人的感情。

　　果然，赵锦瑟叹口气，能做到对自己丈夫的后宫一碗水端平，也只有这样毫无爱意感情的人才能做到了，怪不得皇贵妃执掌后宫多年一点问题都没出，能够让妃嫔们心悦诚服，因为她根本就从来不把皇帝的宠爱放在心上。

　　永和宫，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从外殿跑了出来：“母妃，母妃。”

　　皇贵妃从来端庄大方的脸罕见的出现了温暖柔和的爱：“睿儿，今日下学了吗，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今日父皇去尚书房看我们了，所以就提前下学了。”李睿扑到皇贵妃腿上。

　　“父皇今日还考究我和二弟的功课了。”

　　“那睿儿答的如何了？”皇贵妃伸手摸摸他的头，温柔的对他说。

　　“睿儿答得很好，父皇还夸睿儿了，但是父皇没有夸二弟，父皇走后，我看二弟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嗯。”皇贵妃眼神沉了沉，“睿儿已经大了，下次不能再冒冒失失的乱跑了，听到没有。”

　　李睿不明白为什么母妃突然教训他，但还是乖乖听话：“是，母妃。”

　　又说了几句话后，皇贵妃唤来了大皇子李睿身边伺候的大太监，仔仔细细地询问了他今日的行程，又多派了些人跟在李睿身边。

　　李睿靠在皇贵妃身边：“母妃今日又在小佛堂替母后诵经祈福了吗？”

　　“嗯。”“母后生前和母妃玩得很好吗？”

　　皇贵妃语调轻柔和缓，仿佛想起了很美好的事：“母妃与你母后是在闺中时就极好的蜜友了。你母后呀，当年，她可是京城里最好的姑娘了，知书达礼，蕙质兰心。”

　　“那时候她对睿儿可好了，睿儿还记不记得你那个绣着睿字的虎头帽，那就是你母后给你绣的。”

　　“是母妃房里放着的那个吗？”

　　“是呀，那时她还常常抱你呢，可惜睿儿当时还小，记不清了。”

　　母子二人温情脉脉。

　　“小主，前面是文承容。”蕊兰扶住赵锦瑟往前走着。

　　文承容的位份只比赵锦瑟高了一个品级，方才出门时也只在赵锦瑟前一位，所以二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

　　赵锦瑟才从永和宫出来，本也不想再多事，只在后头慢慢走着，没想到文承容故意放慢了脚步，不知不觉二人就走到一块去了。

　　“嫔妾见过姐姐。”

　　赵锦瑟心里奇怪，这个文承容平时不老是一副十分清高的模样吗，怎么会主动停下来等她。

　　“是媛选侍啊，媛选侍是要回文仪阁吗？”

　　“是啊，瞧姐姐这方向怎么不是回倚竹轩的？”赵锦瑟笑着回她。

　　“我是想去御花园走走，如此倒和媛妹妹回文仪阁是一个方向，不如我们二人结伴而行。”

　　“能和姐姐这样的才女一起走，是妹妹的荣幸了。”赵锦瑟面不改色的说。

　　“妹妹谬赞了。”文承容的脸上忍不住露出得意之色，却还是淡淡的说。

　　这文承容叫她一起到底是想干嘛？

　　赵锦瑟在行走之中，不经意间伸手扶了扶鬓间一只镶绿宝石的钗子，一抹光在春日暖阳的照射下反射向了文承容。

　　文承容不由多看了两眼这做工质地实在不凡的钗子，不由得又将目光放到赵锦瑟身上。精致的宝石头面，云罗锦绣制的衣裙，就连脚底下的鞋子都是上等的云锦制成的，鞋面上闪着流动的光纹。

　　她一个小小奴婢出身的选侍，这通身的打扮竟如此气派，文承容眼中流过一丝妒色随即又被压了下去。

　　“听闻过几日便是媛选侍的生辰了，姐姐在这里就先恭贺妹妹一声生辰吉乐了。”

　　“难为姐姐记得，那妹妹便多谢姐姐的祝愿了。”

　　又走了一会快到文仪阁了，赵锦瑟一路上就等着她发难呢，半天也没什么动静，只觉无聊得紧，正想告别回文仪阁。

　　“哎……”，文承容扶住额头轻轻摇晃了一下身体。

　　“姐姐，这是怎么了？”赵锦瑟忙问，面带着十分的关心。

　　文承容晃了晃头：“可能是吹了点冷风，头有些晕。”

　　赵锦瑟大概猜到她想做什么了，十分欢迎，于是面带担忧的说：“前面就是文仪阁了，姐姐快随我进去歇一歇吧。”

　　“嗯……真不好意思，那边叨扰妹妹了。”赵锦瑟与文承容身边的宫人伸手扶住她，一起进了文仪阁。

　　“快，坐下歇歇，香儿，去给文承容倒杯热茶。”文承容虽大着胆子进了文仪阁，可怎么也不敢随便吃这里的东西，万一里面被加了些伤女子身体的料的话怎么办。

　　于是茶水倒来，文承容也没有喝，只蹙着眉，伸手轻轻按揉自己的额头，美人蹙眉，西子捧心，好一番娇弱的姿态。

　　娇弱的美人一边保持着弱柳扶风的姿态，一边不动声色的往外看，想想文承容大概已经快一个月未见过皇上了吧，不惜这样铤而走险放在“才女”的清高来主动到她这文仪阁碰运气。

　　于是赵锦瑟为了安安她的心，便安慰道：“姐姐可还难受吗？”

　　“嗯，还是有些不舒服。”

　　“那便正好，皇上今儿翻了我的牌子，一会儿可以让皇上请上太医仔细瞧瞧。”

　　像她们这些从五品以下低等位份的宫人是不能随随便便的就请到太医的，受宠的人有皇上做主，不受宠的便只能由她那一阁或者一宫的主位做主请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