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向阳》氦气球

13、风雨欲来

　　冬去春来。

　　方晰原本就是路上的生意，所以免不了到处奔波，他不愿丁琪与她一同奔波，所以每次出门都尽可能快的赶回来。

　　每次到家时看他疲惫的模样，丁琪都看在心里，所以也不敢催他。每次试探着提出要与他一起，又怕自己拖累他。

　　所以这样坚持了半年。

　　一次偶然找书的时候在柜子里翻出一张乱叠起来的宣纸。漫道湘州白帝远，天易见，见君难。旁边写的大大小小写的都是方晰二字。还有些笔画有被水滴晕染开的痕迹。

　　方晰盯着那些水痕，觉得心被人狠狠拧了一把。眉毛不由自主的拧了起来，据说江北出了些动静，关系到店铺的撤退，所以这次他去估计要很久。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丁琪抱着一个碗边吃边走进来，走到他身边用勺子舀了一口给他递到嘴边笑盈盈的看他“来一口，我把牛乳浇上去，里面有桃子和荔枝，都是和冰一起碎好的”

　　方晰冬天的时候派人存了好多冰在地窖里，夏天之后房子下面的温泉管道就关闭了。可惜附近没有溪水，只能时不时丢些冰块进去，让屋子保持凉爽。

　　方晰接过勺子，顺手把碗接过来一起放在桌上，握住她冰凉的指尖。

　　“传信说江北有动静，我要过去看看”

　　丁琪思考了一会儿，而后无奈的摇了摇头，说“要开打也不会是这个时候”然后抬起头看着他“去多久？”

　　“你也知道那边的铺子转移起来麻烦的很，如果真的有苗头…恐怕要很久”

　　他不说丁琪也知道，那边的机器订单还没做完，为了减少赔款必然能拖则拖，而为了尽可能多的转移，又必须留到最后一刻。方晰和她不一样，方家负担着很多人的生活。

　　当初她坦白身世的时候，让方晰犹豫了很久的就是这份担在他身上的责任。他可以不放弃丁琪，决定让他们承担风险。也必须尽可能保护好他们的利益。

　　“我跟你一起去，江北的形势我比你清楚。而且我现在…”

　　“那可就没有冰镇水果吃了哦”话还没说完就被方晰打断了。

　　丁琪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跟着接道“那我趁现在多吃点儿。”说着去拿桌上的碗“什么时候出发？”拿起前才瞥到了桌上的宣纸。心里揪了一下。

　　那个是她故意藏在柜子里的，果然是它，不知道方晰看穿她的小把戏没有。

　　正恍惚间，方晰接过她手里的碗“好了不许再吃了，去收拾东西，我们明早就出发。”

　　丁琪走后，方晰把右下角一个小小的方晰裁了下来，装在了随身携带的锦囊里。

　　虽然没有冬天过来时那么小心翼翼，但是路上还是走的很稳。丁琪的状态确实不错，这一路也顺顺利利的走过来了。

　　当重新塌上京都的那一刻，看着曾经居住过的街道，丁琪有些恍惚，这近十个月的时光，就像是自己偷来的，这样美好的日子，有一日算一日。

　　方晰拉住她的手扶她下车的时候，看她有些恍惚，于是陪她在街上站了一会儿。“回来了，感觉怎么样”

　　“不算回，只有湘州才能算是回。”看到方晰疑惑的眼神，用食指点了点心脏，开口解释道，“此心安处，方是吾乡。”而后朝方晰笑了笑“进去吧”

　　方晰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勾了勾嘴角。这个小朋友，学的快果然是方方面面的，专捡他心里最软的地方戳。

　　方晰和丁琪来了之后就埋在了大批的账本和从各处借来的资料。各自找着各自需要的东西，看了两三天才开始讨论

　　“你看这里，这几个月招盐工太多，虽然只有三年前的对应参考，但是也不至于足足翻了三倍。而且往年这个时候官盐产量加大，价格应该已经下调了，今年却迟迟没有动静”

　　方晰拿着账本指给丁琪看

　　“而且齐木楠在磁州现身，说是匪患。方家的商路就在磁州附近经过，哪里遇到过匪患了？他去当土匪还差不多” 丁琪也递给他一封信。

　　就这样方晰分析物品流通，丁琪分析人事变动

　　……

　　最后方晰总结了一句 “看来江北真的有动手的打算了”

　　丁琪点头表示赞同于是开始盘算“南方水稻年产高，柳瑜不敢放太久给玄珩修养生息，而且他手下一群旱鸭子没有水战经验，必然会选择冬天。”

　　“江南那位会不会炸冰？”

　　“不会，柳瑜赢不了，而且依照玄珩的性子，他不会龟缩”

　　方晰闻言，抬起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愿闻其详”

　　“从目前的安排来看，柳瑜的排兵布阵还是从前那一套，微调而已。但是最初按照他们的打法，到后期总会遇到各种问题，转而依赖于我对玄珩的判断来兵行险招。”

　　说到这儿丁琪转身坐在方晰的腿上，挂在他脖子上，捏住他的耳朵拽在手里 “你不许生气我就继续说”

　　方晰带有戒备性的瞪了她一眼，把她的手扯下来，拇指磨擦她的镯子过了会儿才开口。“你说”

　　“后来玄珩就开始按照我会怎样猜测来判断，但是这样会行成一个无解的圈，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他开始表演，那时他已经放弃江北了。可柳瑜却以为是自己把他逼退的，所以他觉得不需要我了。”

　　“为了你要费这样大的周折，我以为玄珩那样的人，一定会先找机会杀掉你。而不是试图抓走你” 方晰突然打断她。丁琪侧头看了他一眼，他又确认似的点点头。

　　“你说得对，他派去要抓我的人，有很多机会可以杀掉我”

　　“那为什么没有呢？”

　　“可能，他觉得他爱我吧。”

　　方晰的手指顿了一下，可是很快就恢复原状 “为什么？”

　　“我不知道。当年他为了寻一个救过她的女孩儿，把所有相似的女孩都抓去了，也因此害得我家破人亡。”

　　方晰虽然一直想知道玄珩和她的往事，可是怕她伤心从没问起过这些，如今听到她这样平静的说出来，只觉得心疼。

　　方晰一只手放在她后背上轻轻安抚。“都过去了” 丁琪拍了拍他的胳膊，笑着说 “没关系。”

　　然后继续说道 “谁知道最后偏偏他留下了我，偏偏他找的就是我。我搭上柳瑜后才告诉他真相，而后逃之夭夭。”

　　当年玄珩寻人闹得很大，方晰自然也知道，当时他还有个妹妹差点被抓走，找人给了笔钱，后来藏了些时日就过去了。没想到竟然是丁琪。

　　“早知道在那个时候就应该找人把你偷走，就养在我身边，等着长大了好来做我的夫人。”

　　“好了不说我了，刚才说到哪儿来着”

　　“说江北那位自大”

　　丁琪没料到，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对，玄珩现在已经没了顾忌，他这套打法不可能赢了。”

　　“你怎么知道，江北王就不会伪装成你被他藏起来了？”

　　“不会，他知道我被抓走后不可能再为他卖命了。”

　　方晰没有再接话，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丁琪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晰哥，你当初有没有想过，如果玄珩又要抓我怎么办？”

　　“嗯”方晰越过她翻着账本，只是含糊的应了她一句

　　“那怎么办？”丁琪追问道

　　“我不会放手的。逼急了我也自立为王。”

　　丁琪以为他在开玩笑，没什么防备接道 “说真的晰哥，你比他们更适合做皇帝”

　　这倒是事实，方晰十几岁开始把方家的事业带到如今的地位，丁琪也对比过，他的确有实力。甚至比起玄珩的偏执，柳瑜的不择手段，方晰会是个更好的皇帝。

　　可是当年不愿意的事情，如今也不会。所以更合适的计划是转移去邻国。

　　但是丁琪不知道的是，方晰是认真的。如果真的那一天走到这最后一步，他会的。

　　看到方晰一直愣在那里，丁琪转移话题“晰哥？准备准备这些天给他们安排一下日程表，咱们就回湘州好不好。”

　　方晰这才回过神来亲了亲她的额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