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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祸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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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老夫人颤栗片刻,见着青年,浑浊老眼倏然放起光,不顾满面泪痕,从椅子上颤颤起身,满脸堆笑道:“诶呀!原是聂原公子大驾光临,欢迎欢迎。快!小梅,去给聂原公子沏杯上好的茶来。”
名叫小梅的粉衣侍女连忙识趣的前去沏茶。宿尘趁此打量起这位公子,他墨色衣衫上刺着几只精致金丝孔雀,显得贵气奢华,想来腰缠万贯,只是这相貌,颇为尖酸刻薄了一些。
亦瑟倒是对此人白眼连连,光天化日之下破门而入,真是毫没礼貌,周围的这些侍卫,怎么,是想当场杀人吗?又闻这人名叫聂原,他噗嗤一声,“聂原?孽缘?这名字起的真好!”真是与这人的气质相当般配。
瞧到宿尘投来教训的目光,亦瑟撇了撇嘴。是是是,当众对他人评头论足,非君子所为。
尽管这句话只是亦瑟随口嚷嚷调侃,但还是刺到了一旁端着,竖着耳朵的人。
果不其然,聂原口中抿着的茶水立马就喷了出来。
小梅站他身前递茶,准确正中被喷了一脸。她先是错愕,随后眼眶隐隐泛起了红,想哭又不敢哭。聂原为此毫不理会,怒气冲冲蹬到亦瑟,指着他的鼻子,“臭小子你说什么?”
亦瑟白了这傲气的黑孔雀一眼,玩了文字游戏,“臭小子说你!”
聂原气笑,“你本事再说一遍?”
亦瑟懒得理他,将音调升高了几分,“我说,聂原这名字起的着实是好啊!”
他这话毫无毛病,夸耀对方,但怎么觉怎么变味,可又一个脏字没吐,简直是让聂原气的抓心挠肝,一团火堵在心里,上不来下不去。
周围人竟被此逗的发起笑来,聂原恶狠狠的瞪了那些人一眼,他们才赶紧敛住笑容,正了色。
“你可知我父亲是谁?”聂原阴森森道,尽是恐吓意味。
他可是堂堂修仙界第一世家聂家家主之子,出门随便打听一下都能听到他家的威名,这两个不知道从哪来的乡巴佬,竟然敢当众嘲笑他,真是想死想到家了。
亦瑟斜眼,更懒得理这种仗爹无恐之人。
宿尘皱眉,看聂原仍在那趾高气昂的伸着指,起身侧步,挡在了亦瑟身前,朝他淡笑道:“家弟顽剠,若是惹得公子气恼,在下先替他赔个不是。”
眼瞅着气氛搅和焦灼,一触即发。任老夫人扶着额,战战兢兢和解道,“诶呀,三位大人啊,都不要吵了,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
随后她朝聂原赔笑道,“聂原公子如此一表人才,想必将来定是人中龙凤,何必在意这种小事呢。”
聂原听了这浸蜜的话,耳朵才好受了些,轻哼一声,扭头走了,一副“我是人中龙凤,不屑与这等宵小计较”的姿态。
任老夫人朝聂原凑了过去,讨好献媚道,“不知聂原公子大驾光临蔽府,是有什么要事吗?”
聂原这才想起此次来的真正目的,不紧不慢道,“你儿子任平生失踪一事,交给我们聂家处理了。莫再叫旁人插手。”
“这?”任老夫人听闻,笑容硬生生僵在脸上,好声好气道“诶呀,公子,我们家给其他修士付了千金,这不让他们找,钱岂不是打了水漂。而且找也不一定就能找到啊。您说对不对,这多一人,就多一份力嘛。”
聂原瞪了她一眼,不耐的摆手道,“听不懂人话吗?我说,这事现在只有我们聂家可以管!”
任老夫人心中叫苦不迭,他们只是凡界的普通人,得罪不起这些修仙人,何况这聂原公子更是大有名头,万万不敢得罪,只好打着哈哈硬着头皮尬笑道,“那,那聂原公子打算如何找起啊?”
聂原拧着眉头,看似在沉思,半响了却吐出来三个字。
“不知道。”
众人狂汗。内心无语。
亦瑟瞧见这一幕,差点又没憋住笑。就聂原这样,怕是用孔雀形容不太合适,得用公鸡,毕竟战斗鸡只会啄人,毫无智商。
他都还没笑出来,聂原却似早已料到般,恶狠狠的回过了头,用吃小孩的目光死死瞪着他,隐隐就要发作。
亦瑟眉头抽搐,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可还是笑着咳了几声,他紧忙拽了拽宿尘的衣角寻求帮助。
宿尘早已将刚才此景尽收眼底,心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心照不宣的帮他拍背顺气,同时歉意的督着众人,好似在说,“家弟有疾,你们莫要在意。”
“他们,不是你们任府的人吧!”聂原却气的脸都歪了,手指止不住发颤,“他们是来作甚的?”
任老夫人打着哈哈,绕开了这个问题。这得罪哪一方都不明智,她可不想自己寻找儿子的钱就真的白花了,于是笑着缓场,“诶呦!这两位啊,是我府的客卿,小梅?小梅!快,先将这两位公子请进客房,我要先与大度尊贵的聂原公子谈话。”
聂原听到“大度尊贵”二字后,硬生生又将气咽了几口,心道着还算这老太婆识色,要是真的把他惹毛了,看他不掀了这任府。
刚刚还被喷了一脸水,还没擦两下的小梅听到使唤又急急忙忙前来宿尘面前,“二位公子,请吧。”
宿尘颔首,任老夫人既然已经给足了台阶下,他们就不该继续为难她老人家了。于是领带着亦瑟,跟侍女小梅离开了东堂。
擦过聂原时,亦瑟有意无意轻哼了一声。
到了客房门口,宿尘先朝小梅谢过,然后递给她一片干净的白娟手帕,“多谢姑娘带路,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
亦瑟偷瞄四下无人,哼哼唧唧道,“那只仗着亲爹吓唬人的金公鸡,真是一点礼数都没,还敢到处作践人,不拔他几根毛我都不甘心!”
宿尘抬眸回道,“此事因你而起,还是妄作悖论。我想师尊不止一次讲过,身在江湖,要注意言辞。”
亦瑟目光默默飘去一旁,双手捂住耳朵,“好好好,是我的错,我不该说他名字起的好,我没有注意言辞。”
小梅擦过脸,犹豫着还是将白帕还给了宿尘,她感激道,“多谢二位道长,不过二位道长下次还是莫要在顶撞聂原公子了,他向来记仇,若是惦记上二位,恐怕会为你们引来祸端。”
“切,谁怕他啊!”亦瑟抱着胸,呲着虎牙笑意盈盈。他伸手挥了挥胳膊上泛着兵器光泽,威风凛凛的红色护腕,轻哼一声,“来一次小爷揍他一次,这种人娇惯坏了,与他说大道理都不好使,必须得动拳头。”
“祖宗,你就少说两句吧。”宿尘无奈轻叹。这师弟哪都好,就是性子过于纯良刚烈,路见不平必拔刀相助,又爱笑爱闹,时常祸从口出而不自知。
此时有他跟着,应能护他一时无恙。
但倘若有朝一日他不在身边,按亦瑟的性格,定会跟那帮作祟的邪魔歪道拼个头破血流,撞破南墙也不悔改。
宿尘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亦瑟是师尊故人之子,虽然他时常贪玩捣乱,惹出风波,但风平仙君还是将他视为己出。
或许是因为太重视,所以更加希望他能成材。亦瑟在每每犯错时,风平从不留情,冷眼不是抽就是打,要么就是抄书关禁闭,谁求情都不好使。
亦瑟本人对此倒是毫不在乎,乐此不疲的继续捣乱。
人有时就是这么奇怪,你想尽办法想将他带到光明正道,指引他成为耀眼的太阳;他却偏偏反道行之,死性不改,要成为天边那颗自在的星星。
宿尘想起临行前,风平虽神色淡漠,但语气的关切任谁都听得出,他不断嘱咐着那句说了千遍万遍的话“保护好亦瑟”。
保护好天真无邪的他。
回过神来,亦瑟听到“祖宗”二字,挑眉瞅他,半天未语。
宿尘正想说话,就见面前的“祖宗”,眼含笑意,嘴角勾起,玩味的吐出几个气死人的字,“祖宗太难听,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哥。”
宿尘,“......”
不过说起“叫哥”这事,还有一段趣闻。
宿尘是在七岁那年被风平仙君捡来的,可明明都已经七岁了,却如同木偶傀儡般,一个字都不认识,一句话也不会说。又因当时宿尘与亦瑟年龄相仿,于是风平仙君便在有事要办时就将宿尘丢给亦瑟,让他带着学习说话识字。
亦瑟向来玩心浓烈,坏心一起,教小宿尘第一个字就是“哥”。结果宿尘还真的学会了,叫了好一阵“哥”。
亦瑟就美滋滋的占着人家便宜,直到被风平仙君无意间听到,把他打了一顿,才终于把宿尘纠正过来。
事到如今,亦瑟还在心中痛呼,当初听话如木头,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宿尘,怎么就被师尊调教成如今这个总爱讲道理,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
他还以为宿尘会跟他一起潇洒自在,逍遥人世间。
不过现在,也的确是这位大师兄在陪着他胡闹就是了。
二人进入客房,却见这任府的客室竟也装修得奢华无比,到处都是美玉奇石,名家字画。桌上摆放着一对精致的玉雕红白锦鲤,呈腾飞跃门之势,栩栩如生,引人注目。
“这家人,好像颇爱锦鲤啊。”亦瑟好奇的摩挲着桌上两条惟妙惟肖的红白锦鲤,“刚才堂厅里也有好多这种精雕小鱼。是有什么风俗习惯吗?”
宿尘督了一眼亦瑟不老实的爪子,“在客家,莫要乱碰。”
亦瑟讪讪收回手,心里默默嘀咕宿尘怕不是已经被师尊教的榆木脑袋了,干什么都要跟个老头子一样注意清规。人生在世,不就图一个自在,不然还没天地沧粟快活。当然这些话他也只敢想想,说出来怕是又得挨顿训。于是忙不迭转移话题道,“不过师兄,你说聂家不让其他修士插手,独揽下这桩差事,是为了什么啊?”
宿尘思忖片刻,开口答道,“古往今来人人都想成仙成神,但飞升往往需要积累功德。人间祸乱虽多,可真正罪孽深重,降服能化作功德的邪祟还是少数。”
顿了顿,他接着又说,“不知师弟是否发现。。。”
亦瑟知道他要说什么,答道,“此府。。。妖气甚重!”
“嗯,且非寻常妖气。”宿尘认同颔首。
在修仙界,个人道行高低,对其所能勘探到的妖气浓淡,范围等都有一定影响。任府表面看上去并无异常,可稍有些道行的修士,都能察觉出府内弥漫着的幽怨妖气。
这妖气混沌不堪,几乎将整个任府包裹在内,由于范围较大,一时竟无法看出哪里最为浓烈。
不过此般浓郁妖气,定不会是寻常小妖。或许任平生的失踪,也与其有关。
“所以我认为,聂家愿意独揽此事,多半也是发现了此妖凶煞异常,将有无限功德,所以不愿其他修士前来插手,匀一杯羹。”宿尘淡声道。
“降妖除魔本应是人人行之的正义事,他们这样做,岂不是本末倒置,以妖牟利。”亦瑟皱眉嫌恶道,“飞升确为人人所想,但若什么人都能飞升,天下怕都要大乱。”
宿尘轻叹道,“不管他人如何,你我先做好分内之事吧。”
他抬眸看着洒落进屋的光,道,“现在时日尚早,我们去其他地方转转,看能有什么发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