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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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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老六就靠着窗户睡了,醒过来时,贺郁已经醒了,看见他躺在床上,眼睛睁着,直直地盯着天花板。
“醒了?”贺郁哑着声音说。“昨天辛苦六哥了。”
老六“嗯”了一声,他疲惫地揉了揉眼睛,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肌肉,从窗边吃力地爬起来,看着贺郁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心里还是忍不住骂了他一句“小兔崽子。”
老六边麻利地收拾着地上的易拉罐,边像往常一样碎碎念到:“昨天也发泄好了,今天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先不想那些糟事......一定要吃药,还有,就算没有胃口,也要好好吃饭——”
“我想好了。”贺郁仿佛没听见老六的话,他熟练地地从枕头后面拿出一把精致的银色蝴蝶刀把玩起来。
老六目光之余瞥见一道刀光在贺郁手上飞来飞去,微微一怔,忙紧张地朝贺郁看。
“阿郁!你要干什么快放下。”老六惊呼。
贺郁依旧不以为然地玩着刀子,外面天阴着,昏暗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自然光殷勤地爬进来,像一层透亮的薄纱,敷在贺郁骨节分明的手上,显得他的手冷白泛青,再玩起一把漂亮精致的蝴蝶刀,竟然有一种颓废的美。
贺郁从床上缓缓地坐起来,通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凶狠: “我一定要做成这个仪式。”贺郁咬着后槽牙说道:
“如果徐勉真的忘了,那我不为他,就为我自己,我也要做成这件事,祭了那家姓成的。”
说完,贺郁啪地一声把刀子打开,露出刀锋。
老六本来以为贺郁要拿刀伤了自己,听了他这一番话,反而放心了一些。
老六长舒了一口气,他走近贺郁,坐在床边,心平气和地说:“阿郁,杀人犯法,这四个字就这么简单,不管你杀的是什么渣滓,什么混蛋,杀了就要坐牢 ! 这是把自己也赔进去 !”
贺郁低着头,黑着脸,一言不发。
老六有些焦急,“你信我阿郁,我找最好的律师,我去打通关系,一定帮你报仇——”
“哈哈哈哈....” 阴郁的气氛之下,贺郁突兀地笑出了声,他抬头转向老六,对他温和地笑着,眼睛里充满了感激。
“没用的...没用的六哥,谢谢你啊六哥,也就只有你了...还能对我这么说。”
“六哥,你以为我没有暗地里查过吗?这事过去快有十年了吧,成家的人也不是傻子,怎么还会把干净的证据留在原地......没有证据,我们告不赢的...”
“......”老六一时失语,他感觉到一阵无力。老六比谁都相信法律,他曾经因为当街斗殴而被警察轻轻松松地送进监狱,照他自己的经验,他觉得什么样的犯罪,只要交给警察就能分分钟解决。
然而他不知道,有些犯罪在明处,这些犯罪,是可见的,短期的,相对之下易制止的,比如当众的力量等同的暴力。
而有些犯罪在暗处,常常以道德的,高尚的外表掩盖着,悄无声息地发生,这样的犯罪,隐形,长期,不可察觉,由于时间的流逝和双方力量的不对等,证据易消灭和伪造,比如,封闭空间里对弱小群体的身体控制和精神控制。
老六再也说不出什么承诺的话,只能无力地复述着:“但是...阿郁,还会有办法的,还会有办法...不要冲动...”
“最起码不要对他们动手,好吗?”
老六几乎是以哀求的姿态和贺郁商量。
贺郁扑哧一笑,把蝴蝶刀递到老六手里,“放心吧,生理性的死亡实在太便宜他。”
“我要让他社会性死亡,我想让他身边所有的人都以结交他为耻。”
“新闻爆出来的那一刻,火势要大,我要那种,用钱用势,灭也灭不掉的大火!”
“好,阿郁,如果你的计划妥当,我所有的一切都会供你利用,”老六紧紧地握住贺郁的手,“我相信你,我一定帮你。”
窗外灰蒙蒙的云层渐渐散开,晨光从云缝间侵泄而下,经过一个漫长的夜晚,作家最终敲定了仪式的流程。
他仍然觉得虚弱,迷茫,恐惧,尽管前路凶险黑暗,但他认为自己没有退路,他了解自己的自私,不需要老六的慷慨,自己也会心安理得地利用他。
他很清楚自己对不起老六,但是他的心好空,空的根本装不下对别人的愧疚,他只想快点解决了心病,安心地了解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