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小说家》薛徜徉

6、(五)

　　贺郁从花店出来，在外面游荡到快12点才回家。一到家，他就瘫倒在地上。
　　他什么动力都没有了，整个人像是被抽光了力气，站也站不起来。
　　面对着眼前所有的事，他感到无力，现实像深不见底的黑洞，吞噬着他对生的最后渴望。
　　他硬撑着身体，从地上爬起来，翻出联系人，向一个备注为“6”的联系人发信息。
　　“嗡~”没过多久，手机就响了。贺郁接通电话。
　　“喂。”电话那边是一个略带睡意的浑厚的男声。“有事？”
　　“六哥...我觉得我快撑不住了，我...不太行...”贺郁低着头，有气无力地说。
　　“不对劲...他的资料不对劲，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他不可能平白无故的认不出我...”
　　电话那边是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吭了一声，说了一句：“好。”然后就挂了电话。
　　贺郁也放下手机，仿佛并不意外对方的举动。他低着头，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过了差不多20分钟，大门“滴滴”一声打开了，贺郁抬头去看，并不慌张，仿佛已经知道有人会来一样。
　　站在门前的是一个一米九的高大汉子，三十多岁的样子，小麦色的皮肤，一身硬邦邦的肌肉，一看就常年运动，汉子留着寸头，穿着一件干净的黑色t裇,耳后还纹着一个罗马数字6“VI”。嗯，一看就是混社会的。
　　彪悍的外形，无奈却配上了一张憨憨的脸，这个汉子天生狗相，憨厚可掬，贺郁认识他的时候就觉得，这个汉子，长得有点像一头小松狮。
　　汉子手里提着一袋子罐装啤酒。他径直走向贺郁，一声不吭地在他旁边挨着坐下，细心地把啤酒拿出来摆好。
　　“六哥。”贺郁眼睛通红，声音有些发哑，他叫住还在专心摆啤酒的汉子，“我还要徐勉的资料，所有，不只是18岁之后的，从他12岁和我分开的那年起，到现在的，全部，我都要再看一遍。”
　　他太想知道了，徐勉的12岁到18岁，从徐勉被收养到考上大学这六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能理解徐勉跟了养父家的姓，改名叫谢勉，但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徐勉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装作不认识自己，他的直觉告诉他，他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
　　六哥曾经给了他一份徐勉从18岁上大学到现在的发展资料，只有一页，并不详尽，但是贺郁还是几乎每天都会看一遍，复述一遍。
　　他知道，徐勉现在被富裕的家庭领养，是家里的独子，他有着自己的工作，自己的朋友，过得幸福安稳。
　　他很欣慰，可是每当回忆起那些不堪回首的童年过往，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尤其是想到，在白天幸福快乐的徐勉，可能到了夜晚也和他一样，会深陷炼狱，跌入过去的梦魇里无法自救，他就气的浑身发抖。
　　就像十几年前，贺郁保护着小徐勉一样，现在的贺郁仍然想保护徐勉，当然也是为了自己。
　　他想要清除一些人，毁了一些人，复仇，为自己复仇，为徐勉复仇，因为，他们是时候需要睡一个好觉。
　　...
　　六哥依旧沉默着，他开了一罐啤酒递给贺郁，然后抬起屁股，在裤子口袋里摸索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抽出一张被叠起来的皱巴巴的纸张。
　　“嗯，给。”六哥抬了抬下巴，示意贺郁拿走。
　　贺郁打开那张纸一看，略有些吃惊。
　　六哥又给自己开了一罐啤酒，掏出纸巾轻轻地擦试着罐口的酒沫，“12到18岁的，都在这儿了，就这么多。”
　　“你怎么知道我...要...”贺郁边浏览徐勉的信息边疑惑地问。
　　“嗯...对不起啊阿郁。”六哥坐了端正，一本正经地向贺郁道歉，“上一次就该给你的，但是当时只给了你一张，因为剩下的这一张存疑，所以我并没有给你。”
　　贺郁点点头，他仔细地一行行浏览下去，都没有什么问题，直到浏览到这一行:
　　“2008年3月31日
　　谢勉 13 岁 因病住院 ”
　　所有的事件都很详细，只有这一件事模糊其词，细节匮乏。
　　而且据贺郁所知，那是徐勉的亲生弟弟去世的日子。
　　虽然是兄弟，但是徐勉的弟弟徐奇却因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和溶血性贫血症而无人领养。那时，徐勉被寄养在家里开娱乐公司的新爸爸家里，而年幼的徐奇一个人留在了福利院。在徐勉被领养不到一年，8岁的徐奇就夭折了。
　　正当贺郁还在疑惑的时候，六哥靠了过来，他伸出了手，把折起来的一边纸角按了下去，示意贺郁去看遮住的部分。

　　纸角上赫然写着一行字: 成爱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