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在庚子》老贼养只狗

6、城南佛寺

　　“小太监，你莫不是想投湖自尽？”王得肩膀被人碰了碰。“宫里自尽可是要牵连家人的。”
　　王得赶紧用手挥了挥，厌恶地说道：“别碰我。你别胡说，我可没想自尽。”
　　王得看了看身旁的男人，虎背熊腰，身上披着甲衣看起来有些老旧，脸被遮住。王得闻了闻，空气中有一丝酒气。皇宫中还有侍卫敢喝酒？王得突然明白了，这可能是奉天那个将军的小兵，真是不懂规矩。
　　王得厌恶死这个男人了，转身就走，那个男人拽住了他，说道：“人受了委屈是常事，不想自己也想想自己的家人。”
　　“我没有家人！”王得不知道为何自己的眼睛又开始疼了，但他强睁着眼睛瞪向这个男人。
　　王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到一声肚子叫打破了这里的肃静。王得转身就走，现在去厨房应该还能有早上剩下的咸菜，自己还藏了几个馒头，就着凉水，今天不用吃饭了。
　　王得又被这个男人拽住了，王得抬腿想踹这个男人一脚，尽管自己会比他疼。可这个男人递给了王得一个包子，王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木然地接过那个包子。
　　男人将右腰带的袋子拿下来，里面还有三个包子，又递给王得两个，“我喝了酒，吃一个就够了，这三个你吃。”
　　王得不知道说什么，他太饿了，手上的包子他一口气就吃了，宫里宫外他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
　　男人拍拍王得的背，说道“慢点吃，别着急。”
　　王得嘴硬道：“万一你不给了？不吃白不吃。”
　　男人笑了笑，说道：“还不吃白不吃，你吃仇家的呐？”
　　吃完包子，王得懒洋洋地靠在石头上，看向天空。王得觉得这天一点也不冷了，明天他应该喝点粥水就饱了。
　　看了看身边的男人，王得忍不住说道：“这宫里不比你们那里开放，私自喝酒是死罪，你赶紧出宫吧。”
　　男人笑了笑，摸着袋子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差别。”
　　“杨将军这话说的好。”王得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好像刚刚听过。
　　“臣拜见五皇子。”男人站起身，作势要行礼，五皇子赶紧扶住了杨邦。
　　小路子立刻跪倒在地，不敢抬头。令他吃惊的是平时一年见一次的五皇子，今天一天居然见了两次；更吃惊的是，这个小兵一样的人，居然是赫赫有名的杨将军。
　　“这小太监是不是见过呀？”五皇子望向王得。
　　“回五皇子，上午我刚给纯妃娘娘送过冻梨。”
　　“那可真是有缘啊。”五皇子的脸上多了些意味不明的笑容。
　　“五皇子您看，这小太监肯定天天受人欺负，眼睛都红得跟兔子一样，要不您就收留他吧？”杨邦看了看五皇子的脸，随意说道。
　　“既然这么有缘，正好我今年要出去立府，你就跟着我混吧。”
　　“谢五皇子，谢杨将军。”王得在地上赶紧磕头。
　　“那你先下去吧，回去收拾一下东西，跟你上头的报一声。”五皇子对王得说道。
　　王得知道二人有话要说，赶紧道了声是，然后转身离开。
　　“我父亲本也想进京，我担心他便没让他来。五皇子可得带我好好转转，买点京城的特产带回家。”杨邦的声音正好被王得听见。
　　“上次杨将军进京还是八年前，这八年京城发生了许多变化，我慢慢跟将军说。”
　　王得离两人越来越远。

　　“你十三岁就像外面的公子那样锦衣玉食，谁都羡慕打小你在宫廷之中，将来也是这皇城中有名号的人物。可咱家的十三岁，能吃上一口热馒头便觉得老天爷善待咱家了。”王得摸了摸那枚拇指上的玉扳指，幽幽地说。
　　“干爹，儿子虽然读书不多，但自小便知亚圣有句话，叫：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干爹，您看我说的对吗？”小路子把勺子用水又冲了一遍，放在豆腐脑旁边。
　　“知道我为什么收你做干儿子吗？”王得尝了一口豆腐脑问道。
　　“儿子愚笨。”
　　“因为我想给自己找个养老送终的人，我没有家人了，这辈子皇宫就是王得的家了。你要好好地学，等干爹哪天不行了，你要是学不到干爹的本事，我们父子俩只有死。”
　　“干爹怎么会不行。儿子这一辈子就跟着干爹，好好孝敬干爹，儿子就知足了。”小路子神色很是认真。
　　王得笑了一声，招手让小路子陪他吃包子。不到一刻钟，餐盘上的食物便被两人吃完。
　　“今天我要去见见奉天的官员。杨家老夫人信佛，今天会领杨家的小孩子上香，你去瞧瞧。”王得接过小路子的帕子，擦着嘴。
　　“那儿子先给您准备一下。”小路子衣架上将王得的官服拿下。
　　“出去的时候你换身衣服，穿常服。”
　　王得先乘马车离开了驿站，去往奉天总衙。小路子和其他几个太监，穿着常服，也出了驿站。
　　“路公公，我问过了，这奉天城最有名的就是大明寺。据说是当年杨风将军领兵攻打奉天城时，久攻不下，后来天明时刻，十八罗汉下凡才攻下奉天，于是杨将军在十八罗汉下凡的南城门建筑了大明寺。”一个太监一脸讨好地对小路子说道。
　　“这城南怪不得不让进城，原来有佛寺。你去驿站弄一辆马车，要不然咱走到城南估计都晚上了。”小路子对一旁的太监吩咐道。
　　小路子在马车内学着王得的样子闭着眼睛，马车外叫卖声、吆喝声传进马车，小路子忍不住了，打开帘子，发现并没有多少商人。小路子起了疑问，问车夫：“怎么不走人多的地方。我想好好看看这奉天城。”
　　车夫没有回头，赶着马说道：“公公有所不知，奉天城内三日一小集，五日一大集。这段时间是不允许马车在集市附近行驶的，公公要想看，等三日后可以自己去逛集市。”
　　小路子闷闷答了一声“哦。”继续闭上眼睛。
　　出了南城门，到了山脚下，马车停了下来。
　　“公公，剩下的路就是上山了，只能你们自己走了，属下在这儿等着你们。”车夫对着马车里的小路子说道。
　　“为何不送我们上山？”小路子问道。
　　“天下只有两辆马车可以上山，公公。”车夫说道。
　　“哦。是哪两辆？”小路子有点被勾起了好奇心。
　　“这拜佛讲究一个心诚，但皇上是天子，自然不用讲规矩，这是第一个。第二个便是杨将军，将军在此保一方太平，佛祖自然会给与他方便，但将军就是从不来拜佛。”车夫在外面说着说着就笑了。
　　听罢，小路子领着其他人走下来马车。小路子指了两个人在这里陪着车夫，自己带着剩下的两个人开始爬山了。
　　小路子走了一会边发现不对劲了，这山不高，抬头便能看见寺庙隐隐约约地立在山腰，在寺庙门口，可是有好几辆马车啊！
　　小路子觉得自己被骗了，想要下山去责问车夫，可他转念一想，还是先去寺庙了，等回去的时候再问。由于生着闷气，小路子走得格外快。
　　到了寺庙门口，确实有不少马车。小路子此时恨不得接上几个宫廷画师，把这副寺庙马车图画出来，让车夫好好看看。
　　小路子还没走到门口，有一个老人在树下冲着小路子招手，小路子以为是寺庙的人，便走了过去。
　　“小公子来求什么啊？”老人一脸慈祥地问小路子。
　　小路子不知道如何说，只能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我来求我爹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好孩子。”老人看起来要被小路子感动到了，可老人突然一摇头，叹道：“可惜今天寺庙没开门，小公子你恐怕进不去了。这样吧，我是这儿方丈的朋友，你把你家姓告诉我，我替你去求。”
　　小路子心里开始犯了嘀咕，半信半疑地说：“我家姓王。”
　　老人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红绳，冲着天拜，说道：“老王家的子孙来祈福了，佛祖保佑老王家的老人平平安安，老王家的子孙出人头地。”
　　老人念叨了好一会，把绳子递给了小路子。
　　小路子看了一眼这皱巴巴的红绳，尴尬地说道：“这不好吧？”
　　“哪有什么不好的，当结个善缘。”
　　“那咱就谢谢你了。”小路子转身就走。
　　老人抓住小路子，搓了搓手，说道：“小公子，你看，那香火钱？”
　　小路子已经明白了，把红绳塞回给老人，恶狠狠地说道：“这红绳你自己留着吧！要是再纠缠我，我就让人把你丢下山去。”
　　小路子头也不回地向寺庙门口走去，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遍这个老头和车夫了，真是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