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印]星辰》九衢尘

3、魔龙幼崽

　　总长脸色一变：“请不要挑拨离间。六大圣殿同气连枝，楚姑娘同样是刺客圣殿的同伴，这……一点物资，我们还是出得起的。”
　　说完，他握笔的手立刻落了下去，快速在魔法契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光芒闪烁，契约落成。

　　珀莱尔斯微笑：“抱歉，看来是我误会了。六大圣殿果然是能彼此托付后背的生死至交。”
　　这话本身没什么问题，但从魔族嘴里说出来就怪怪的。

　　幻魔神起身：“按照惯例，十天后，驱魔关前，你们交货后，我们就为她解除禁制。走。”

　　十余魔族纷纷起身跟上。
　　等候在圣殿大门外，守卫着囚车的魔族也在幻魔神的命令下从囚车旁慢慢退开。

　　被抓到的时候，楚亦曦就已经被黑暗凤凰魔神下了禁制。送到驱魔关这边后，更是由情魔神亲自出手，为她施加了魔族多年用在人质身上的独特禁制。
　　圣殿联盟不是没有召集法师们破解过，但如果那么好破解，魔族也不会放心的把人质留给他们了。

　　魔族一行在刺客圣殿名为护送实则监视下，原路返回。

　　一出了驱魔关，还没走出刺客圣殿等人的视野范围，菲洛米娜就驱使着魔麟靠到了珀莱尔斯旁，和他并驾前行。
　　“哎，你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怎么你一开口，他就那么利索的签名了？”

　　珀莱尔斯慢悠悠地回答：“你不是听到他说了？挑拨离间呐。”
　　“废话，我又没聋！”
　　菲洛米娜不客气地骂了一句：“别给我装傻啊，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珀莱尔斯叹道：“那你也知道，我说这话的意思就是不想解释，为什么一定要问个明白呢？”
　　“……”
　　菲洛米娜瞪他。

　　“……好吧。”珀莱尔斯妥协了。
　　他简单地解释了一下：“算是在激他。虽然他们自己内部都默认六大圣殿间的分歧和矛盾，但他们心知肚明和作为对手的我们挑破，就是两个概念了。”
　　“最起码在我们面前，哪怕双方都知道这只是块遮羞布，也得把这块布披得好好的。”

　　菲洛米娜恍然，又有点不解：“我以为你在提醒他。”
　　“这哪用得着我来提醒啊。”珀莱尔斯忍俊不禁，“驱魔关军事总长可不是真的只管打仗，六大圣殿也不是真的没有隔阂，否则就不是圣殿联盟而是人类联邦了。”

　　“这份赎买的物资虽然最终落在了灵魂圣殿和圣殿联盟的头上，但却是经由刺客圣殿付出来的……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而且，刺客圣殿感到吃力的价格，灵魂圣殿也不会轻松多少。甚至他们在感激之外，更多会为刺客圣殿在没有和他们商议的情况下，就代替他们做了‘赎买的代价’的决定，让他们被迫背上了‘沉重的负债’而感到愤怒。”

　　他摇头笑着：“复杂的人性啊……”

　　菲洛米娜听傻了。
　　她自觉也算是个脑子灵活的魔，但简简单单一句话后有这么多考虑，这家伙脑子是怎么长的？？？

　　菲洛米娜叹息：“难怪洛伦那家伙眼见的越来越傻了，有你这种魔随找随在给他出谋划策，可不是根本不动脑子了吗！”

　　“你这话可别在他面前说，我不想给你们劝架。”

　　秋季攻势的最后一场战争结束后，魔族大营就后撤了三千米驻扎，如果谈判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结果，等待物资交接后，情魔神西迪就会带领大军返回魔族十八行省中与驱魔关相接的海勒行省。
　　今年的攻势已经结束，这十天除了等着圣殿联盟调集物资外，可真是没事可做了。

　　“那是什么？”珀莱尔斯忽然问道。
　　他们还没走出很远，菲洛米娜扫过去一眼，也‘咦’了一声：“游离商队？消息可真灵通，才停战他们就冒头了。”

　　驱魔关正门外‘押送’他们的刺客圣殿一行已经驱马回城，另一侧贴近城墙转角的小门悄悄打开，一行打扮鬼祟的小型车马鱼贯而出。

　　珀莱尔斯神情微妙：“这也太……”

　　情魔族跟着情魔神长年生活在海勒行省，菲洛米娜倒是见得多了，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懒洋洋地说：“嗐，商人逐利，这有什么稀奇的。敢做游离商队的背后靠山都硬得很，也就是你长年待在心城不接触这些。这也就是刺客圣殿镇着的驱魔关，换个小点的城市，前面战场打着，他们就敢贿赂守卫从后边溜出去，战争可是最大的暴利。”

　　“你很懂的样子啊。”珀莱尔斯笑问，“没少借着身份从里面捞好处吧？”
　　菲洛米娜露齿一笑，不以为意：“你们腹地行省的部族有你们的活法，我们这些边境行省的当然也有自己的门路。只要把握住度，陛下才不会和我们计较。”

　　珀莱尔斯冲她伸手。

　　“干什么？”
　　“那支游离商队的身份令牌，你肯定有，给我一块。”

　　菲洛米娜摸不着头脑，她摸出一把令牌，挑出一块黑底绿纹的扔给他：“这个游离商队规模不算很大，好像是几个魔神合办的，在驱魔关和周边城市补完货后，会经过本族北部七大行省，终点是临海的安度行省，不往中央行省去……你要这个干什么？”

　　珀莱尔斯不答，收好令牌 ，驱使魔麟走到幻魔神身侧，低声说了几句。
　　随后，他翻身跳下魔麟，同时银光一闪，身影还没落地就消失了。

　　【空间传送】。

　　菲洛米娜望向游离商队的方向——
　　这家伙一个魔要去干什么？

　　***
　　原宁城是距离驱魔关最近的城市，位置要更深入御魔山脉一些。
　　因为这两个地理优势，在驱魔关的庇护下，原宁城虽然没有设立刺客圣殿的分殿，魔族春季秋季的攻势也很难波及到这里，所以原宁城始终保持着驱魔关后勤城市的定位，商业极为发达。

　　塔帕里商队正午从驱魔关离开，抵达原宁城时，太阳还没完全落山，深红的夕阳流淌在城墙上，打出一片交错光影。

　　他们年年都走这一条路线，驱魔关在刺客圣殿眼皮子底下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但原宁城这种开放式的小城市，上下早就拿钱打通了。进城的时候只要塞点钱，再给守卫亮下商队的牌子，连检查都能免。

　　菲洛米娜说的没错，塔帕里商队背后正是北部好几个魔神联合撑腰组建的。

　　长年生活在沿海行省的蛇魔，浓重的海腥味早渗进了骨头里，仅仅是靠近他们乘坐的那几辆马车，鼻子就遭了大罪。
　　幸好他们自己也清楚这点，从不离开马车。

　　好不容易熬到顺利进城，借着菲洛米娜给的令牌没有惊动任何一个蛇魔，珀莱尔斯快速定位到他的目标。
　　掀开车帘——

　　“……怎么不见了？”珀莱尔斯低声自语。
　　虽然这些魔神确实不该有这种胆子，但他明明‘看’到——

　　略微思索，珀莱尔斯轻轻眨了下眼。

　　浓郁的银光在他眼底涌动，仿佛有无形的手拨动了他眼中的时间，指针倒转，时光回流。
　　目光所及的地方，过去之影重现。

　　[……车帘被掀开。
　　车厢被层层叠叠的特质魔法囚笼塞满，占据了车厢一半的位置。每一个囚笼中都关着不同魔兽或低阶魔族的幼崽，囚笼上施加的特定魔法让幼崽全部保持着兽型。

　　穿着商队小头目服饰的人指挥着两个地位低些的护卫，把车厢中的魔法囚笼全部搬了下来。
　　他骂道：“珍贵点的货早在驱魔关就全被买走了，只剩下这些没人要的赔钱货。那死胖子就知道使唤我，有本事他自己在太阳落山前把这些赔钱货换个不亏本的价钱回来啊！”

　　护卫钻进车厢，搬出了最后一个笼子。

　　笼子不大，里面蜷缩着的幼崽也是两只手能捧起来的大小，圆滚滚的体型，背上覆盖着一层单薄的黑色鳞片，很多部位的鳞片都出现破损，露出下面失血过多而泛白的嫩肉。
　　笼子被搬动时，蜷成一团沉睡的幼崽瞬间警惕地抬起了头，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湛蓝眼睛，冰冷而凶狠地盯着车前的三个人。

　　搬笼子的护卫近距离和它对视，被那股几乎透体而出的森然杀意吓得手一哆嗦，险些把笼子摔在地上。

　　“小心点！”小头目训斥。
　　他凑过来看了看，啧了一声：“是它啊。这小胖蜥蜴长得是会讨小姑娘喜欢的类型，本来以为能卖给那些高阶职业者家的女儿赚个大价钱，可惜太凶了，咬伤了好几个客人。你们是没看见那一个个血洞，啧啧，真吓人呐。”

　　“都被饿了三天，还这么有劲儿呢？！”护卫咂舌，放下笼子后下意识往后面退了退。
　　“嘿哟！你以为它身上的伤都是哪来的？全是挣扎的时候被笼子上的魔法烧出来的！这小崽子凶性可大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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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珀莱尔斯看得直皱眉，有意识地加快了影像放映速度，很快找到了这三人带着笼子离开的方向。

　　半个魔法时后，他在原宁城最繁华的街道尽头看到了影像中的三个人类，他们身前摆放的笼子已经少了大半。

　　珀莱尔斯站在街角，他想了想，顺着脖子上的细绳，拉出一块色泽奇异的宝石。
　　握在掌心，闭眼。

　　无形的精神力掠过全身，微风吹起斗篷一角，露出一小截深绿的卷发。

　　小头目和两个护卫没精打采地守在临时摊位后面。
　　原宁城不是什么大城，商业发达的同时也代表着人员流动性极大，定居者相对较少。他们把不同品质的幼崽搭着卖，倒是也卖出去不少，但回本就不用想了。

　　“头，这个……”护卫指着小蜥蜴那个笼子，满脸的为难。

　　他是见识了，这蜥蜴崽子是真凶，逮谁咬谁，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又咬伤了七八个客人，但凡敢朝笼子伸手的，没一个能逃过去。
　　下嘴又准又狠，根本不像是饿了三天后该有的样子。

　　小头目烦躁地挥手：“别管它了，今晚出发前再卖不出去，就掐死扔……哎哎！客人您小心！这蜥蜴崽子咬人可狠了！”
　　护卫拼命在背后拉扯他的衣服。

　　小头目嘴巴快地秃噜完，才注意到这位‘客人’披着眼熟的墨绿斗篷，斗篷下伸出来探向笼子的那只过于苍白的手上，十指覆盖的长指甲在夕阳下闪烁着细碎的光。
　　定睛一看，那才不是什么宝石，而是深深浅浅的鳞片切面。

　　他瞬间噤若寒蝉。

　　高阶蛇魔。
　　不。
　　即使是车队中发号施令的那位蛇魔族的大人物，指甲也不会有这样危险却又忍不住窥看的迷幻色彩。

　　‘客人’低低地笑了一声，嘶哑，阴冷，像是某种躲藏在暗处的捕猎者，听着寒气从脚底一路窜上了脑袋。
　　“凶点才好。”他意味深长地说，“足够凶狠，才不会被当做宠物对待。”

　　话音落下，他即将落在幼崽头上的手毫无预兆向上一抬。
　　刚好与做出撕咬举动的幼崽满嘴尖牙擦过。

　　电光火石间，他突然压下食指，在那尖牙上摩挲了一下。
　　然后夸道：“是挺锋利的。”

　　幼崽：“！！！”
　　它趴回笼底，高高仰着头颅，一双蓝眼睛充满杀机地盯着那身墨绿斗篷。

　　‘蛇魔’说：“开个价吧，我要了。”

　　小头目几人哪敢收他的钱，点头哈腰，满嘴奉承话，主动捧着笼子送到他跟前。

　　‘蛇魔’哼笑，提过笼顶的挂钩，随手往摊位上丢了块拇指大小的六阶魔法宝石。
　　“赏你们的。”

　　三人大喜，小头目连忙扑上去捧起那颗魔法宝石，再抬头想要说些好听话时，‘蛇魔’已经消失不见了。

　　***
　　夕阳彻底坠入群山之间，夜色浸没大地。
　　塔帕里商队也完成了原宁城的补货和出售流程，车队即将重新流动起来，从原宁城侧门出城，去往魔族北部诸多行省。

　　圣殿联盟的边境城市都设置着能够探测出魔族的炼金物品，原宁城这种小城市的炼金物品功能简陋不少，但最基本的功能还是齐全的——
　　比如辨认人魔，比如检测城中的魔法波动。
　　否则他随手开一个长距离【空间传送】就解决了，哪用得着借助能通行两族的游离商队进出人类城市。

　　他加快脚步，尽量挑人少的路往空马车的方向走。
　　虽然那三个人类不一定会向上汇报这单生意，就算回报了商队首领也不敢轻易打扰做主的蛇魔——但能少招惹点麻烦当然最好。

　　他讨厌麻烦缠身的感觉，即使他能解决掉。

　　魔法笼子转过弯就扔了，‘蜥蜴幼崽’被他顺手塞进了怀里。
　　这遍体鳞伤的幼崽早就饿到没力气，轻轻巧巧一个束缚魔法就能让它动弹不得。

　　快步穿过几辆装货的马车，即将抵达目标马车时，珀莱尔斯额头毫无预兆的一痛。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但已经足够马车上的人下车撞到他时，来不及躲开了。

　　失去平衡，兜帽滑落。

　　珀莱尔斯和装货马车上摔下来的年轻骑士面面相觑。

　　不远处传来商队护卫的呼喊——
　　“龙皓晨！龙皓晨在哪里？听到了赶紧过来集合，就差你了！人齐了商队立刻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