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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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天一色北山生了大片的梅林，到了时节便热热闹闹开满整个半山腰，在冬天光秃秃、泛着青黑的山上醒目极了。
华年追上来的时候递过去一支竹篮，苏蘅接过来的还有些茫然：“要竹篮做什么？”
“我打算折些花来酿酒，正好你也要去，便当帮我一个忙罢。”华年歪头笑道。
苏蘅没拒绝，眯着眼仰头去看头顶烂漫的红梅，慢悠悠道：“倒是会省事。”
她说话的时候，华年使轻功跃上了最近的树梢，瞧着那一枝鲜艳欲滴的锦簇繁花，满意地点点头，干脆利索地伸手折了下来，又旋身落回到苏蘅身边，将东西往她鼻子底下一伸：“喏，给你。”
苏蘅接过来就要装进竹篮里，却被她拦下：“不是，这是给你的!”
“给我？”少女眉头微挑，似乎并不明白这位行事作风看似与常人无异，实则处处透着不循常理的苗族女孩的心思。
“对啊，”华年点点头，理所当然道：“那个叫容什么的，不是让你帮他摘花吗？我看过了，这枝最漂亮，你也算完成任务啦！”
苏蘅万万没想到她是因为这个，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有些无奈地解释道：“他就是想寻个理由将我支开罢了，我当时一时心急没反应过来，这才让他得了手，不过还是谢谢华年姑娘。”
华年点点头，想起原来裴茳白每次与什么人会面，都会支使自己去做些有的没的，想来也是这个意思，这个念头只在她心里停了一瞬，便倏忽一闪而过，她抬抬下巴，隔空点了点那枝梅花，狡黠道：“你既谢我，便算我帮了你一个忙，如此，你是不是也得帮我一个忙呀？”
苏蘅小心翼翼地将那梅花斜插在竹篮边上，闻言，手上动作未停，仿佛早便料到一般，脸上虽带着笑，声音里却没了笑音：“华年姑娘可是要看我手上的银环？”
这回倒是轮到华年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苏蘅笑笑，却是十分爽快地将银环取下来递给了她：“在皇宫里的时候，我见姑娘瞧了它好几眼，觉得姑娘应是对它颇有兴趣。”
华年接过那银环，没心没肺道：“想不到你还算心细！”说着，将那物什举过头顶，对着阳光来来回回地打量了半天，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这银环上原来可曾挂着什么东西？”
苏蘅不明所以，只道：“挂过两个宫铃，不过是小时候的事了，后来我嫌吵，便给摘了。”
“那便是了！”华年面色一喜，上前两步拽住苏蘅的袖子，有些兴奋道：“那你那铃铛现在还能找着吗？”
苏蘅尚未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点点头：“那是我出生时家中长辈便送予我的伴生之物，自然得仔细收着……”
“太好了！你现在便带我回去取！”小姑娘听风就是雨，急吼吼地拉着苏蘅便要走，却被她一把拉住：“等一下！”
“怎么了？”华年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苏蘅知她所思所想与旁人不同，只好耐心解释：“华年姑娘，伴生礼虽只是长辈赠下为讨个祝福吉利，可到底也是重要之物，乍然取来，总得有个缘由。”
华年这才反应过来，忙将那银环凑到她眼前指给她看：“你看这上头的花纹。”
苏蘅顺着她的手势看过去，只见那一圈本就细窄的银环上，内侧精心地雕着浅浅的花纹，看不出什么奥妙，蜿蜒断续，要对着光反复折转，才能勉强全然看清。
“这上头是苗疆禾伽部的密语，翻译成你们中原的话，大概就是‘无上灵药，尽解不可解之毒’的意思。”华年徐徐在旁边解释。
苏蘅心念一动，转头看她，语气里有种说不出的期冀：“尽解不可解之毒？”
华年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避开她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耸耸肩：“说肯定都是这么说，若我没猜错，传说中可尽解苗典蛊毒的禾伽部秘药应当就装在铃铛里，虽说血胭脂并不在苗蛊之列，但是压制一下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虽然不能全然化去容晏身上的蛊毒，但能压制总比束手无策来得强些，两人达成了共识，便一刻也不耽搁，直接从梅林离开，使轻功绕到前头去，从苏蘅来的马车便等在山下。
华年江湖功夫看不出来深浅，轻功却是不错，起落间便掠出去好远，她一路头也不回地在前头赶，隐隐看见马车影子的时候停了步子回头去看，发现苏蘅仍不远不近地缀在她身后，虽看着颇为吃力，却也没被甩开了去，不由得扬眉道：“看不出来，你轻功不错嘛。”
说话间，苏蘅已停至她身边，许是气力不济，还微微有些喘息，笑道：“说来惭愧，我幼时还和裴伯伯学过几天功夫，别的没学会，轻功却还拿得出手些，不过这么多年，也荒废了不少。”
“你就别谦虚啦，”华年弯起眼睛笑了起来：“我问过他，他说以我的轻功放眼中原江湖没有几个能追得上的，而你却能一直在我身后不被甩开，再者裴大哥武功那么高，你和他师出同门，定然也不会差。”
苏蘅没说话，心里觉得这小姑娘对裴门充满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敬仰。
两人回了成王府，一进门恰赶上轻衣从屋里往外走，见她俩进来，忙端出一个堪称热切的笑，却没想到苏蘅竟是连个眼风都没扫给她，一阵风似的匆匆走过。
女子堪称柔美的容貌一瞬间生出些咬牙切齿的狰狞来，不过她也是个不一般的，忍常人所不能忍，眸光闪烁了一下，不知又有了什么计较，竟是一转身朝着与那俩人相同的方向去了。
进了房，恰赶上雀枝办完事回来，小丫头迎上来替她拿掉厚重的披风，刚要说什么，余光瞥见了跟在她身后的华年，开口便只剩了一句：“郡主，可回来了。”
苏蘅顺口答了句：“怕是一会儿还得走，”又将手炉递给她，露出腕上的银环，拿下巴隔空轻点了点：“我这上头挂的东西来长安的时候可带着了？”
雀枝立刻会意，接了手炉放在一边，嘴里应道：“郡主的伴生信物岂能不随身带着，您之前一直嫌罗乱，奴婢便将东西收起来了，得找找。”
苏蘅点点头，带着华年在小几旁坐下，她斟茶的时候余光似是有意无意地朝轩窗那里扫了扫，随后漫不经心地应道：“去罢，可小心着点，我记得那库房里好几套御赐之物，稀罕着呢。”
铃铛不在库房里，雀枝却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笑着福了一礼，领命去了。
华年在旁瞧了一会儿热闹，等雀枝走了，才神色古怪道：“我头先瞧你，也不像是在意这些身外俗物之人？”
苏蘅支着下巴，望着单薄的轩窗上横斜的花影，慢悠悠道：“说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我还指望着这些俗物给我唱一出好戏呢。”
正说着，雀枝先回来了一趟，手里捧着一个巴掌大的锦盒，做工颇为精致。
苏蘅自她手里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头果然躺着一对银质的宫铃，雕刻精细，放置多年光泽未失，似还敛着些泛冷的微芒。
一旁的华年一把将盒子拿过来，放到眼前细细端详，又拿起来在耳边晃了晃听响，模样瞧着倒是煞有介事。
雀枝眼见着她那副要把这两只铃铛生拆了的架势，刚要出声，便被苏蘅一个眼神制止。
华年却全然没注意到这些，发现那宫铃打不开，眉头更锁了几分，头也不抬地吩咐：“拿盏灯来。”
雀枝看了苏蘅一眼，见她没甚反应，便取了一盏油灯放在她手边，又细细点上。
华年将那对宫铃凑在灯光下转圈打量了半晌，她面目本就生得稚嫩天真，大多数时候又都是笑盈盈的，带着股不大着调的刁蛮，此时眉头紧锁，神情严肃，竟无端让人觉得凝重。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开口：“这银铃打不开，也没有接口，应是一体烧制而成的，这种技艺并不难，可在南疆的习俗里，解药不能装在打不开的容器里，有毫无生路的不祥之意。”
苏蘅立刻便明白了她话中之意，一时竟像难以接受似的：“你的意思是，这里头装的并不是解药？”
华年点点头，将宫铃递到她眼前：“你看这上头镂空的花纹，是禾伽部特有的样式，算是图腾，折转头尾处都有特有的记号，中原的匠人即使能做出相似的，也断不可能全然临摹出细节。”她说完，瞥见那方才还一派悠闲从容的少女脸上隐隐透着些失落和沮丧的神情，顿了一下，也没再继续卖关子：“所以我刚刚对着灯想看看里头的名堂，果然在响石上发现一段苗语。”
苏蘅对苗疆之物知之甚少，不知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忍不住跟着她的思路问：“什么？”
“大概是一段典籍，这响石太小了，并不能看得分明，但所幸我在苗典上读过这段，”华年蹙着眉，有些艰难地回忆：“大概是说，在我们苗疆那里，有一种响石，能和蛊虫产生共鸣，如果一特殊的技法加以雕琢，能达到不需要蛊母，便能控制蛊虫的目的。”
苏蘅瞧着那两枚圆胖的铃铛，面沉似水：“这种技法在你们苗疆常见吗？”
华年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开：“这法子听着便邪乎，若是真广为流传了，我们苗疆那数以千计的饲蛊人岂不是都没了活物？这种响石知道的人几乎没有，我也是在禁书上看过，才略微有些印象。”
“所以这东西……”
“有没有用得让我拿回去研究几天。”华年见苏蘅面露犹疑，连忙道，说完，眼疾手快地在桌面上一拂。
苏蘅没防备她这一招，抬头望去，那两枚宫铃以尽数在她手里，圆滚滚的，在阳光下闪着微光，有点耀武扬威那么个意思。
她虽无奈，却也知道，这银铃即使放在自己手里，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不如交到懂的人手里，至少事情还会有转机，便从善如流：“如此，便劳姑娘费心了，若真能寻到解决之法，日后必有重谢。”
华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刚要说话，便听得外头突然响起一道声音：“郡主，雀枝姑娘说，库房那边的事都办妥了，请您过去过目呢。”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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